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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老太仗著年紀大，強自分辨著，「這個媳婦是我家的，休不休全憑我兒一句話。縣太爺您也不能強迫我們休妻吧？」

這個……孫家人說不出話來了，孫老爺斟酌著道：「是該重罰！可是……」

孫老太氣得無語了，反過來又被孫老爺給狠狠捅了一拐子，死老婆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趙玉蘭點頭，咬著牙把飯全吃了下去。

「大人，我媳婦一個月可吃不了一兩銀子，最多二十文錢！不！給她點殘羹剩飯就行，不要錢的！」

這話也太不像話了！趙王氏忍無可忍，「那我女兒還給你們白乾了那麼多的活又怎麼算？」

婁知縣聽得好玄鼻子沒氣歪，有這樣不講理的人么？他嘿嘿冷笑，「你媳婦是吃不了一兩銀子，可她肚子里，你們孫家的孩子吃得了啊！你兒子得個風寒都得吃一百兩銀子的補品，何況你們家孫子還得在她肚子里待那麼長那時間。這樣吧，也不要多，就按你兒子的標準，一月十兩銀子！這十月懷胎，就先付一百兩吧！剛才那大夫說，這孫趙氏已經懷了快兩個月，那麼多給的，也得給她補回來。秀才娘子，你記住了么？」

那這閨女也太老實了吧？她哪個趙家的？

趙玉蘭抬頭瞧了她一眼，很是感激，強自鎮定了心神，沉著應對。

行啦！婁知縣驚堂木一拍，「陳師爺，結案！」

孫老爺也叫了起來，「這個媳婦我們家娶進門才幾個月，怎肯輕易舍了？況且她肚子里還有我們孫家的孩子，怎麼能斷這親事？」

瞧了陳師爺一眼，他會意地道：「大人，不如就在今日了結吧。」

等真正上了公堂，那份肅穆與威嚴著實讓趙王氏都有些腿軟，倒是章清亭。雖然也是初此經歷此事，依然是鎮定自若，無形中給了婆婆和小姑不少的勇氣。

婁知縣又一拍驚堂木，「住嘴！這既嫁了女兒，婆家本就該養活的，既做人媳婦，也該操持家務。這樣吧，本官現就判m.hetubook.com.com定，趙家歸還孫家三十兩銀子的聘禮，孫家歸還趙家兩套金銀首飾。至於其他，便就此了斷！」

那房子她已經找人打聽過了，到時一套足夠抵那五畝良田之資，她尋思著只要趙玉蘭在自己手上，到時弄一套就有得賺的，兩套房子肯定就發了。孫家可不是出手大方的人，他們要不是精打細算過，怎肯捨得下血本去干這買賣？

趙玉蘭必須留下，孫家人商議著讓孫老爺去要找趙族長要回那五畝田的地契，他們母子留下來看趙玉蘭出醜。

雙方各執一份，「你二人從即日起便不再是夫妻，從此婚嫁自便！」

「大胆！咄那婦人！好生無禮！」婁知縣生氣了，這不是公然挑戰他的威信么？「難道本官還多管閑事不成？這公堂之上，除了依律判刑，還有教化世人之責。你這媳婦，不未經你們家的許可，就私自墮胎，傷害你們家的子嗣血脈，難道不該重罰嗎？」

就是就是！咱們在這兒等著瞧吧！

孫俊良惡毒的眼光緊盯著她，「她什麼時候去遊街？」他可著勁兒要扔幾個臭雞蛋上去！

「我不服！」孫老太厲聲尖叫了起來，「大老爺，我們不願意斷這親事！」

趙玉蘭也是的，就被這麼一鼓動，就下了決心來投案自首了。

這裡有一層也是欺孫家人不懂律法，若是有狀師在此，堅持律法上沒有明文規定，不肯按鄉俗來辦，那官府也不好強行干涉，但老百姓有幾個能精研律法的？

「沒有！」章清亭心中悶笑，這個姓孫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說起來也真怪可憐的！不過她這私自打孩子可也太不對了吧？一會子孫家的人來了，非鬧騰不可！這樣的媳婦誰還要？

因孫家距此還有一段路途，等衙役們緊趕慢趕地把孫家父子三人全部提到時，已經時至日中了。衙門外已是人山人海，等見到正主兒出來，大家都興奮了和_圖_書，瞧著這一家三口，尤其是老兩口面相兇惡，都對趙玉蘭多了幾分同情。

章清亭覺得甚好，「如此速戰速決，了結此事，免得拖拖拉拉，夜長夢多！」

「難道本官罰得不妥嗎？」

章清亭見此，勸她回去，她也不肯。瞧了讓人心中頗有感觸，這趙王氏是疼兒子多過疼女兒，可她也不是不疼女兒，要是能替，她肯定都願意替女兒去丟這個臉。

扎蘭堡今兒可出了一件轟動十里八鄉的大事件！

這也太無恥了！趙王氏正想反駁，卻被章清亭拉住，示意她公堂之上不得隨意開口。

進了嘴的肉讓她吐出來？孫老太可不幹了，叫囂著，「那我們還白養活了那麼久的趙玉蘭呢！」

……

今兒已經過了一半，下午出去晃一圈，應個景也就算了。

至於趙老實和趙成棟本來也說過來，趙王氏卻不同意，怕一家子集齊了惹人笑話。她想著，反正成材不在，現在丟的，只是丟家裡幾個女人的臉，到時就算被罵一句頭髮長見識短也就算了，可萬萬不能給自家男人的臉上抹黑，讓人笑話。

婁知縣乾脆好人做到底，「陳師爺，你記下來，明兒跟著上門去交換聘禮和嫁妝時，記得把這個也收回來！」

而事件的女主角呢？此刻正跪在公堂之上，靜待孫家人的到來，陪在一旁的，是章清亭和趙王氏。

趙王氏想想也是，族長在族中威望甚高，暫且忍氣吞聲。

那個趙家的大閨女自個兒跑衙門裡去投案自首了！說是自己想打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沒打成，聽說這是犯了律法的，便自己去找縣太爺求責罰了！

那她好端端地為什麼要打自己的孩子呢？

一見孫家因為事出倉促，都來不及請狀師，他心下又安定了三分，這樣事情就能更快了結了。

就是那個修學堂的趙秀才家的妹子！那個慣會降妖捉怪的趙王氏的女兒！

孫老太想想，若是媳婦留不住，起碼得把銀子要回來，「大人，您和-圖-書若是一定要判這親事斷了，須得他們趙家把我家三十兩銀子的聘禮還來！」

來自首的主意是晏博文出的，「與其費盡心機地去調唆孫家人來過堂，還不如咱們自己自首，直接把此事端到檯面上。一來不給孫家人退讓的機會，二來也是在縣太爺和鄉民之間表個決心，縱然是斷親，也是我們主動的。」

孫家二老想起上回兒子來挨的那兩個嘴巴子，都不敢多說了，可就這麼放過趙玉蘭，著實有些不甘心。

通報姓名之後，婁知縣都懶的多說，直接驚堂木一拍，開始宣判，「犯婦孫趙氏，你意圖謀害夫家親子，不守婦德，罪大惡極！現本官判你與孫家斷絕關係，待腹中骨肉產下后歸還孫家！另要遊街示眾，接受世人唾罵！三年之內，不得另行婚配！你可心服？」

婁知縣知章清亭素有智謀，便順水推舟地問道：「趙家你們可有什麼話說？」

婁知縣可懶得跟他們爭辯，眼神往旁邊一瞟，陳師爺立即上前，疾言厲色道：「公堂之上，豈容爾等鄉民放肆！若是你們自家的事情，當然這個媳婦留不留都由你們自家說了算！可現下犯婦孫趙氏已經投案自首，是去是留便由縣太爺來定奪了！哪裡輪得到你們置喙？」

唉！這天下的父母心，還真難說得清！

見自家吃了虧了，孫老爺又提到一條，「那我家孫子還在我媳婦肚子里，我媳婦要是幫他們幹活了，不也帶累了我家孫子？那他們還得給我們付錢的！要不就讓我媳婦回我家生產！」

「您判給我們自個兒帶回家去罰不行么？」

孫家人被這麼一嚇，也有些不明就裡，氣焰頓時矮了三分，有些心虛。

婁知縣先見這狀告的，很是吃驚，在後堂等人時才聽陳師爺說了個明白。他心下頗為同情趙玉蘭，就這麼一個弱女子，硬生生地給婆家逼得寧願遊街示眾，也要斷親，可見遭遇的悲慘。他之前是見識過孫俊良的嘴臉的，知道那家子人肯定難纏和_圖_書，不過趙玉蘭今兒這麼一鬧，這親事無論如何是必須了斷了，只看孫家有何要求，要如何了斷了。

章清亭盈盈下拜，「回大人，婆婆說她同意。不過也請孫家把我們家的嫁妝還來！多的也不要了，就請把我家小姑那兩套金銀首飾還來便罷！」

因是休妻。就算孫俊良仍躺在床上，也一併將他抬了來。這小子養了幾日，別的沒養好，嘴巴倒是利索了，一見趙玉蘭，就惡狠狠地低聲咒罵，「你這小賤人，瞧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章清亭出來讓家人送了飯菜過來，「吃飽了，才有力氣應付！」

婁知縣不怒反笑，這真是天下奇談！人家替你生養孫子，你還有臉要錢？對這種愛財如命之人真不能客氣，「既然如此，那麼就由你們孫家每月支付一兩銀子給趙家，以作孫趙氏和腹中胎兒的膳食費用。不過趙家可不能安排孫趙氏干一點兒活，趙家可有意見？」

這個真好！章清亭正愁手上沒錢還那三十兩聘禮，這下子不僅不用給了，還多出七十兩，足以讓趙玉蘭安安生生地把孩子生下來了。

哦！原來是那個趙家啊！聽說她婆家可不是本地的。

趙王氏雖然百般不願，但還是也一早陪著來了。既然事已至此，那她再多說也無用，不如幫著女兒快點把事情了結，也算是了個心事。

「胡鬧！」婁知縣喝道：「國法昭昭，豈容爾等小民私設刑堂，任意胡為？此案就此了結！姑念你們年大體弱，本官就不施以懲處，若是還敢多言，定懲不饒！」

開玩笑，要是趙玉蘭跟他們斷了親事，那她還折騰個什麼勁兒？特別是送給趙族長的那五畝良田，不是白送了？要不是看在章清亭的衚衕正在蓋的份上，她幹嘛出手那麼大方，一定要把趙玉蘭給弄回來？

陳師爺早在一旁寫好了休書，擬好了判詞，上前來念了一遍，讓孫俊良趙玉蘭叭叭各自蓋了手印。

趙王氏耳朵可尖，在旁邊聽得一五一十，氣得臉色發青。和_圖_書章清亭也聽到了，拉了拉婆婆，示意她不可聲張，「胳膊擰不過大腿，鬧得太僵，對咱們沒好處！」

就是，好像是姓孫！這會子縣太爺已經派人去叫孫家的人來了！

「記住了！」章清亭趕緊應下，心裏都快笑翻個兒了，「不過大人，這筆錢……民婦不敢上門去收啊！」

趙玉蘭當即叩頭，「我服！」

距離趙玉蘭投案不到一個時辰，整個衙門外頭已經是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幾乎半個鄉的人都傾巢出動了，人群之中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大伙兒都存了個好奇心思，要看看這開天闢地頭一遭，自個兒想打夫君孩子，還敢上衙門裡來自首的女人到底是怎樣的三頭六臂？

趙玉蘭激動得眼淚嘩嘩地往下掉。

婁知縣臉色一沉，這小子也實在太不講道義了！不說別的，光憑你媳婦肚子里還懷著你的孩子，你也不能這麼幸災樂禍啊？不過此事卻是無可避免。

「是！」陳師爺提筆記下。

人犯到齊，婁知縣重新升堂審案。

聽說是婆家對她不好，成天又打又罵的，她想被休都休不了，便想打了孩子討份休書！

他是篤定趙家捨不得要女兒回來，所以想訛一筆錢財。

他那門牙還沒鑲齊，說話仍是漏風，哧哧噝噝的，聽也聽不真切，但總能估摸著大概的意思。見趙玉蘭仍有些畏懼的躲閃，章清亭將手輕輕地搭在小姑的肩上。

趙王氏卻是眼淚不住地落，一口飯都沒吃下去。

趙王氏對晏博文很有些不滿，你這一個外人憑什麼出言管自家的事？還出這樣一招，那可真真的沒有一點挽回的餘地了，偏偏章清亭還跟他一個鼻孔出氣！

章清亭卻安排了自家人全都到了，在外面散播真相，若是有人說起來，就要他們實話實說，最大限度地博取同情。以免遊街時的尷尬。

婁知縣點頭，「退堂！」

孫老太聞言狠狠地瞪了老頭子一眼，沒用的東西，錢沒要著，反倒還每月賠出一兩銀子，這可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