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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珠要留下來看工地，那就只好讓晏博文和章清亭一塊去了。小姑娘微撅著小嘴有些鬱悶，不過她也無法。讓她留守還行，可像這樣正經出去辦事，她和晏博文出去不大能壓得住檯面，必須得章清亭去。

章清亭自己說著不覺也掉下淚來，這什麼世道？為什麼對一個女子如此不公？

張小蝶把趙玉蘭拉到一旁，附在她耳邊悄聲道：「有個人也在人群里，他怕連累你不敢站出來。不過他說，讓你放心，別說三年，就是三十年，他都會等你的！」

那族人灰溜溜地回去了，跟趙族長一說，他還真不敢除趙王氏一家的名，因為有個趙成材！

章清亭想想，覺得不妥，「要不給你母親收著吧！」

看著他們母子還在一個勁兒地往趙玉蘭身上扔東西，人們的目光里開始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越來越多的人噤了聲，注視著囚車上已經沾著無數爛菜葉，雞蛋液的那個弱女子，沉默了。

囚車公正無私地在街上游晃了一圈，回去了。

婁知縣盯得也越發緊了，他現在基本無事，只等著這學堂蓋起來立了功就要上京了。

「是阿禮哥！」元寶呵呵笑道：「見你們一出來，孫家的人那樣打罵玉蘭姐姐，本來我們都是要衝上去護著的，可是阿禮哥把我們攔下來了。然後教了我們那幾句話，讓我們念，又給街上的孩子們買了糖，讓他們一起幫著念，最後就把人全都念跑了！」

章清亭拍拍她htｔｐs://ｗww•heｔuboｏｋ.com.coｍ手，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想想那休書！值得的，玉蘭！要是太難過，就想些開心的事情，想咱們從明兒開始，就能不用再擔驚受怕、正大光明地在家裡過活，想想日後你的餐館，想想姓孫的一家人以後再也不能欺負你……」

自此便有時讓明珠晏博文看工地，她和衛管事出去，有時又換過來。

她咬著牙上了囚車。

趙玉蘭想想只接了首飾，「這個是你和娘給我的，我就收了。那銀子是孫家的東西，我不要！大嫂你不說不義之財人人用么？那就散給大伙兒花用得了！」

被他們這麼迎面痛擊，趙玉蘭嘴唇哆嗦了一下，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忽地更加冷靜了下來，臉色出奇的從容，完全看不出一點表情，更加的沒有淚水。

臨行前小丫頭反覆交待，「時候不早了，你們可早些回來！」

這日下午，恰巧工地上明兒要鋪用水磨花磚，要去提貨。這廠家都是聯繫好的，直接去驗貨就行。本該是衛管事帶著她們誰去就成，偏偏春汛將至，有幾處也積水的地方找衛管事商議疏通渠道之事，他走不開。

「那是當然！」要不是看著若是今晚拖不回東西，明早就得停工，章清亭還不願意這麼晚才出去呢！

衛管事收了好處自然知道該如何辦事，「那不如咱們幾個分頭行事，辦起來也利索些。」

章清亭望著那對驚慌失措，孤立hetubook.com.com無援的母子，冷冷地說了七個字，「多行不義必自斃！」

回去的路上，趙王氏在想，似乎聽章清亭的話，讓女兒自由，這件事做得並不算太出格。實際情況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受嘛！張發財說得對，過好自個兒的日子就好了，有必要那麼斤斤計較么？

可就是這麼不巧，他們走了沒一會兒，天色越來越暗，陰雲密布，不一時，竟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來。

孫家母子氣急了，「誰在胡說八道！出來！出來！」

然後，有人轉身離開了。

全家人都陪著她哭，等都哭盡興了，章清亭才擦乾了眼淚笑道：「那是誰編的歌謠？罵得真痛快！」

章清亭笑道：「行了！大伙兒都不哭了！以後啊，玉蘭就算是真正回家來了！咱們晚上燒幾個好菜慶祝下吧？」

章清亭心裡頭很是感動，這個晏博文，確實有幾分本事。

到最後，空蕩蕩的大街上，只剩下了囚車、趙氏婆媳和孫家母子。

這樣也好！合作了這麼久，章清亭也知道，這衛管事做事還是很認真負責的，況且這裏頭又牽扯到學堂，要是建不好。他自己也擔責任，還是不敢弄虛作假。明珠很是聰明伶俐，學東西也快，基本上一些日常小事都會處理了。更何況還有晏博文在，更加妥當。

「死賤人！我看你以後怎麼做人？」

趙玉蘭心裏明白，既是感動，又是羞澀，竟又撲簌簌往下落淚。

人群中的目光有訝異wｗｗ.hｅｔubｏoｋ.ｃoｍ.ｃom、有鄙視、有笑話、也有幫手的，眾說紛紜，嚶嚶嗡嗡。

院子里籠車已經準備妥當，趙玉蘭的手冰涼，身子也開始瑟瑟發抖。

章清亭怕先把學堂弄好了，她那衚衕就沒人這麼出力了，便暗中和衛管事的商量，一定要盡量保證整個工程同時完工。

陳師爺做事麻利，第二日就要回了趙玉蘭陪嫁的首飾和七十兩銀子。章清亭當即拿了二十兩銀子謝他，陳師爺堅決不肯收。

章清亭道：「送你了，就是你的！這些首飾你要是看得堵心，改天陪你去銀鋪，重新再打一套新的！這銀子你放在手上，自己也有個零花的。」

剛出門，迎面就飛來一個臭雞蛋。

「大家都來看啊，這就是我家那個不要臉的媳婦！」

旁邊人想了想，也轉身離開了。

可是突然之間，有個尖銳的童音劃破了這片嘈雜，「孫家三口不是人，打罵媳婦不當人！元配死得不明白，續弦一樣受折騰。大年初四逼投河，成親一月寒了心！媳婦有孕站車上，母子還在欺負人！拼著遊街受人罵，寧死不做孫家人！」

趙玉蘭搖頭，「給娘又不知她攢哪兒去了！我寧肯給嫂子你花用。你手上正缺錢呢，就放心收著吧，娘那兒我去說！」

等回了家，趙玉蘭才終於痛哭失聲，不過這次不是傷心的淚水，而是終於解脫，得到自由的喜悅淚水！

「好！」全家人積極擁護。

趙玉蘭的事算是解決了一大半，只等年下生了m.hetubook.com.com孩子還給孫家就算完事，章清亭便把精神全投在蓋房子上。

章清亭笑道：「什麼賢內助啊，少給他添點亂就是了！」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由不得陳師爺推卻。他心裏明白，這裏頭恐怕還有感謝他上回送那麼多東西的意思在裡頭。可章清亭呢，隻字不提，這就是她會做人的地方了。若說她自己拿了錢去感謝別人不行么，何必非得讓自己去？這就分明是她出錢，讓他在衙門拉攏關係，由不得感嘆，「成材有你這個媳婦，可當真是賢內助！」

車馬粼粼，緩緩地駛上大街，孫家人一直都在無比怨毒地咒罵著，章清亭和趙王氏沉默地跟在囚車後面，不解釋，不吵鬧，似乎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看見。

回到衙門時，有個族人來傳達了趙族長的命令，「趙玉蘭傷風敗俗，丟人現眼，以後就從族裡除名了，以後不許咱們族人收留她！」

章清亭硬塞他手裡，「這銀子本來就是不義之財，咱們也沒指望要的，既是不義之財，當然要散給眾人花用才是。若說拿這點銀子去謝婁大人那也太不好意思了，咱們能快點把這學堂建起來便是報答他了。至於這二十兩，也不全是給您的。這回審案，上上下下的兄弟們也有出了力辛苦了的，我家相公又不在家，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好去一一謝過，就由您代為打點了。」

秀才的功名說重不重，可也說輕不輕，瞧他家的衚衕都快建起來了，誰知道他家日後會不會大發呢hｅｔuboｏk•cｏm.ｃoｍ？趙族長不敢冒這個險，更怕趙王氏揭他的短。

很快，元寶念完了就是銀寶。然後，有更多孩子的聲音加了進來，一面拍手一面跟著慢慢前行的囚車一遍又一遍大聲念著。

是孫俊良母子，拿了一筐從菜場上收羅來的爛菜葉、臭雞蛋，不住往她身上砸去。

章清亭一笑，也不爭了，「行吧！就算我借你的，日後還你！」

更多的人似是不約而同般全都轉身離開了。

到了時辰，陳師爺拿著件囚服出來了，「這可真是沒法子，少不得委屈你家姑娘了。」

可這是章清亭的功勞嗎？趙王氏不想承認。衙門裡的人肯幫忙，不也是看在成材的面子上？她如此一想，心裏又平衡了，還是我的兒子有本事！

送走了陳師爺，她又把剩下的銀子和首飾全給了趙玉蘭。

他這回的臉面可真是栽大了，不僅是把收的東西全退了出去，還落個辦事無方、執行不力之名。心裏那個又悔又恨啊，把滿腔憤恨都記在了這母女婆媳三人身上。

「去你母親的！」趙王氏在地下吐了口唾沫，「我女兒一輩子都是我女兒！關那老小子什麼事？他自己幹了什麼自己心裡有數！老娘給他留著面子不抖摟出來，我就收留我女兒了，有本事讓他把我們全家都除了名，我們還樂得自在呢！」

見她哭了，趙玉蘭反倒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大嫂，我……我會勇敢，我不哭！」

是元寶的聲音！

趙玉蘭卻不要，「這本來都是大嫂幫著置辦著，還給我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