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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囍

作者:桂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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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147章 春雨綿綿

第五卷

第147章 春雨綿綿

那夥計大呼倒霉,卻也只能聽從同伴的意見。幾個大男人動手,把他車上捆著磚石的繩索拆開,把馬匹和磚石都往那兩輛車上勻了去,給他大致把車一修,這就耗費了大半個時辰了。
晏博文三縱兩躍地從後頭趕了上來,幫著那夥計合力拉住了韁繩,引得馬兒往橫向挪了一步,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了平衡,卻只聽「喀喇喇」一陣悶響,一根車軸承受不住突然扭曲的重量,裂了。幸而車上的磚石綁紮得很是結實,只隨著車身漸歪,緩緩傾斜了下來,正好藉著那個斜坡,頓住了腳。
晏博文出了個主意,「過了這個坡,前頭再沒這麼難走的路了。要不把這車上的磚一分,另兩輛車拖著跟我們走,把這車軸修,你就先回去吧!」
見她執意要走,磚廠老闆不再挽留,趕緊命夥計套了車。一共三輛平板雙馬拉車,拖著滿滿當當的磚石和他們一道回去。
這主意不錯!一夥計道:「那把你那兩匹馬也給我們勻出來,要不可吃不了這麼多的貨!」
眾人瞧著都是一頭大汗,馬兒也鬆了力,暫時歇息。晏博文趕緊找來幾塊大石墊住了車輪,使其不再下滑。那夥計自己也嚇得不輕,連連跟晏博文道謝。不管是砸了貨物還是傷了馬,他都沒法回去跟老闆交待。
「我……我不是故意的!」晏博文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我怕……怕對你們不好!」
思前想後,就拉個樹枝,連片衣角也沒碰到,這不算違背禮儀吧,她也不想再拖拖拉拉的了,便伸手握住了樹枝的另一頭,輕聲道謝,「那就麻煩你了!」
章清亭往下跳時,天色昏暗,一個沒看清,跳到了一個小水窪里,水不深,剛沒過腳背,卻把本來就被泥水打得半濕的鞋弄得全濕了。她暗自懊惱不已,幸好天色昏暗,也沒多少人注意到。
章清亭終於鬆了一口氣,幸好人都沒事!秀才走的時候可跟她千交待萬https://www.hetubook.com•com囑咐,寧可再貴重的東西出事都不要緊,可千萬別讓人出事!一個是不吉利,二個是後頭扯皮拉筋的,不知多少麻煩事。
勉勉強強又往前走了一段,見她速度是越來越慢,晏博文似乎想了半天才下了這個決心,又折了根樹枝到她面前,「我拖著你走。」
章清亭反問:「你是什麼人?你是壞人么?」
晏博文安下心來,微微一笑,「我覺得在這裏就很好了!你和方老爺子是同夥,無論跟著你們誰,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你始終還是我的老闆娘!」
「老頭子平時沒挑剔你吧?」
外頭那件罩衣早已給雨浸潤濕了,春雨綿綿,一下起來便沒完沒了。斗笠只能護著頭,但坐在車轅上,身子仍是在雨里的,又不走動,反而越發地覺得涼颼颼起來。不一會兒,章清亭便覺得有些流清鼻水了,心裏更盼著早些到家。
晏博文回頭瞧時,她自己已經站定身形了。晏博文左右瞧瞧,折了一根樹枝遞過來,「這雨濕了泥地,著實滑溜得緊,你往那高處硬些的地方走,別踩那窪地!」
那倆夥計著急送完了貨回去交差,「老闆娘!咱們可不等你了!你跟你傢伙計在後頭慢慢地走,咱們趕緊送完了還得回去呢!」
這可真是越忙越添亂!
「那你還真是……」章清亭只顧說話,沒瞧清路面,一腳踩到旁邊一叢虛伸出來的乾枯灌木上,整個人便往下滾去!
章清亭忽地笑問:「阿禮,你想過成家么?」
章清亭能說什麼?「行吧!那你們小心點!」
後頭的兩個夥計各自穩住了車,上前來瞧。一個二個都埋怨頭先前那人,「這雨天路滑,下坡可比上坡還難走些,你怎麼就大意了呢?這下可好,你該怎麼走?不行的話我們先走,晚些時再回來接你吧!」
「沒有,他老人家其實很好說話的。」
「拿了和*圖*書馬,那他怎麼趕這大車回去?」章清亭還挺替那夥計著急。
「有什麼不好的?」章清亭笑道:「你是讀書人,讀過書還應該是我們當中最多的,懂的道理肯定比我們都多。當然知道『昨日之日棄我去者不可留』這句話的意思吧!阿禮,忘了過去吧!憑你的本事,做什麼不好?何必非得屈居人下呢?」
他話音未落,卻見那馬車再往下行了沒兩步,一隻馬蹄踩進水窪里,馬蹄腳步沉重,一下陷進泥里,半天都拔不出來,可旁邊的馬兒不知,還在前行,這一下整個馬車失去了平衡,加上後頭磚石往下的慣性,就往前頭兩匹馬身上砸去!
章清亭也只能跟在後頭走了,那倆夥計都是走慣的,五大三粗的漢子,即使泥地里,也是健步如飛。可章大小姐來時走了一趟,現在腳也濕了,身上又飢又寒,再往回走,著實有些吃不消了。慢慢的,這距離就越拉越開。
「呵呵,我看就你才說他好說話!」章清亭越發找不到話,只好東拉西扯著,「明珠總說跟著你可學了不少東西呢!我這徒弟快要被你搶走了!」
章清亭跟在一旁,嚇得小臉都白了,可她哪有什麼力氣幫得上忙的?
「那怎麼辦?」章清亭真是覺得鬧心,寒從足下起,腳上濕答答的,把整個人的溫度好似都給抽走了,再耗下去,回去非生病不可!
夥計們趕著車快步走了,晏博文在後頭沉默無語地陪著她慢慢地挪。
晏博文回頭有幾分焦急的極力解釋著,「我沒……沒教她什麼的……」
章清亭明顯地感覺到手中的樹枝輕輕地抖了一下。
「很好。」
章清亭給自己定著心,卻不妨腳下踩到剛冒出頭的青草,往前一滑,差點摔倒。
晏博文抬起眼,「可我……」
那趕車的夥計「吁!吁!」地趕著馬車爬起了坡,磚石沉重,壓得那馬兒全都吃力地彎下了腰,看得章清亭心驚,生怕一個和_圖_書上不去又往後倒,只敢跟在車邊走著。
章清亭笑道:「前兒隔壁的王大媽向我打聽你是不是賣身給咱們為奴的?聽說沒有,便打聽你成了家沒,她娘家有個侄女想招個上門女婿,問你願不願意?」
可怎麼辦呢?為了搶進度,所有能使的人都安排上了,一個蘿蔔一個坑,隨便拔出哪個都得耽誤事。幸好只是半程,一會兒到了那磚廠,驗了貨再跟人家一起回來,便無事了。
章清亭心裏是真著急,她知道今兒急匆匆地和晏博文一道出門多有不妥,畢竟是青年男女,這瓜田李下還是有諸多需要避嫌之處。
好不容易上了坡頂,讓人鬆了口氣,後面晏博文忽然喊了一聲,「小心下坡!」
「別介啊!」頭先那個夥計不幹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那馬蹄剛好就陷下去了?這黑燈瞎火的,可別把我一人留在這兒!要不咱們趕緊把這車軸修修,一同前去,回頭我請你們喝酒!」
「那樣,也未嘗不可!」晏博文淡淡說著,眼裡是沉痛的麻木。
看著外面幽幽暗暗的天色,磚廠老闆熱情地挽留他們,「要不在我這兒吃個飯,等明兒一早再過去?」
章清亭搖頭婉拒,明早回去還是得耽誤小半天的工夫。這第一場春雨已經開始落下了,要是不抓緊著點,等真正後頭雨下下來,那可就麻煩了。
「你不過是犯了一次錯而已,何必要為此付出一生的代價?」章清亭正色勸他,「年少無知時,誰不犯幾次錯來著?你不過是錯犯得大了點,但你已經為此付出代價了。現在也決心改過了,那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地找個人,成家立業,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呢?難道真要孤零零地一個人過一輩子?」
晏博文臉色微微一變,藉著夜色很好地掩護起來,眼神卻立即調轉開來,「老闆娘,您別拿我開心了!我是什麼人,怎好連累人家?」
「你呀!」章清亭笑著搖了搖頭,「果m.hetubook.com.com然相公說得對,你現在是無欲無求,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這有了車就輕鬆多了,雖然無篷,但好歹不用走路了。章清亭和晏博文一人分乘一輛,那老闆臨行前還給他們一人也尋了件斗笠和蓑衣。章清亭嫌那個蓑衣難看又沉重,想著路途不算太遠,便只要了斗笠,可真等行了一時,在夜晚的冷風中一吹,她才覺出寒意來。
況且現在天色尚早,路上還有不少行人,晏博文嚴格的恪守著規矩,始終走在她斜前方五步遠的距離,縱是給人撞見,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
另一夥計呵呵笑道:「沒瞧見我們這是平板車啊?卸了貨輕著呢!這小子弄斷了車軸,也該受點教訓,讓他自己一會拉車回去吧!反正又沒多遠,走走也就是了。總比把你一人留在這兒強!」
章清亭真是走不動了,她腳上兩大坨泥,怎麼刮也刮不幹凈,還越來越沉,濕透了的棉鞋怎麼也走不熱了,兩隻腳跟兩塊冰似的,熱量流失嚴重,走得她越來越吃力。
「是啊!他還說什麼時候要跟你好好談一談呢!你可別多心,他也是為了你好,捨不得你在我們這兒大材小用了!」
雨仍在下。路上早就了無行人,天地間一片寂靜。無星無月,連燈光都只遠遠的一星半點。
「是嗎?」晏博文淡淡應了一聲,「我不覺得。」
「你怕什麼?」見他如此緊張,章清亭心情倒放鬆了下來,溫和地一笑,「你放心,又沒人說什麼!我們可都沒把你當外人,就是你自己太小心了,總不怎麼跟人說話,弄得大家都不太敢跟你親近了。上回,金寶還說,還想跟你學兩手功夫呢!總不敢提。」
春日里的雨,說大不大,靜靜地飄下來,潤物都細無聲。可說小也不小,行在雨中,如被春蠶吐絲般細細密密地包裹著,把人粘得嚴嚴實實,一點點沁透衣襟。
晏博文怔了。
章清亭道謝接了樹枝,有了個憑仗和*圖*書,走起來穩當多了。二人不再多說,急速前行。緊趕慢趕到了磚廠,下雨天黑得早,等驗完了貨,都要點燈了。
「瞧你!又多心了!」章清亭跟著也頓住了腳步,「不是讓你走,是想讓你做些更好的,更適合你的事情!再說,我現在可也不算是你老闆娘了,實在要說,方老爺子才算是你的老闆呢!」
「趙大哥……他也說起過我?」晏博文小心地探詢。
氣氛沉悶得有些尷尬,章清亭只好沒話找話,「嗯……阿禮,你在方老爺子家過得慣么?」
等那夥計走得看不見了,晏博文才低聲道:「我把這蓑衣給你吧!」
行至一處小山坡前,趕車的夥計自己下了車,示意章清亭也下來,減輕些重量,把車先趕上去。
「你,老闆娘你是要我離開么?」晏博文頓住了腳步,愣在那裡。
再說了,磚廠這邊沒有女眷,全是男人,自己一個婦道人家住著實在是不合適,即使單獨給她空間房,也嫌這兒太邋遢些。
晏博文回頭瞧了她一眼,微微露出一絲喜色。卻又迅速地轉過頭過,在暗夜裡,瞧不清那一片黝黑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心事。只地上明亮如鏡的小水窪們照見了,當他的眼睛里忽然一下亮起了微光時,竟也是那麼的光彩照人。如同拭去塵土的明珠,顯出幾分他本該有的燦爛光華。可只這一瞬間,復又平息下去,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什麼也沒出現過。
幾人圍著那車軸一研究,「這還能怎麼修?整個都裂了。就是拿繩子勉強捆了,不拖貨還好,一拖貨准得散架!修也沒用!」
章清亭搖頭,她本來走得就夠累的,再加上那件大衣裳,更走不動了。寧肯濕一點,也不願再多加個負擔。
那夥計把車繩往自己肩膀上一挎,拉著空車回去了。這頭兩輛車吃重不少,夥計們都不再坐車,步行驅著馬匹小心前行。
那夥計可嚇壞了,奮力拉著,整個人綳成了一張弓弦,「快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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