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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成材一笑，「這話在家裡說說也就完了，沒的讓外人聽見，那就不好了！噯，你那新房子到底怎麼賣的？」

老楊秀才他們莫名其妙地給請了來，又莫名其妙地上了台，有人想著，是不是要分他們些好處，倒很是美滋滋在那兒等著。

婁知縣吹捧過後，開始煽情了，「可本官怎麼能忍心讓這些老先生們花甲之年，老來失業，貧苦無依？所以在此，本官肯請眾位鄉鄰，若是誰家要請私塾、文書、抄算的，請首先考慮這些老先生。這些老先生都老經世事，定然能做得精細妥當！」

張小蝶好奇了，「大姐，姐夫不說那些老秀才們還得來鬧事么？怎麼今兒也請他們來了？你到底給他們出什麼主意了？」

趙成材搖頭，「就是給了娘，他們也沒什麼可做的？白浪費地方了。」

章清亭微笑，「你且等著瞧！」

章清亭正待跟他聊聊，卻見元寶過來，「大姐，前頭的店已經收拾妥當了，讓你過去看看！」

等硝煙散去，婁知縣已然下得轎來，上了高台，抬手示意，百姓們全部安靜了下來，聽父母官講話。

這一日，幾乎所有的老百姓都跑來瞧熱鬧。

張發財喜得抓耳撓腮，「咱們以後住在這裏可有福了，天天聽著這些孩子們念書，聽這聲音，多好聽！」

不用問路，只管抬頭，瞧那整個扎蘭堡最新最高的樓房就是了。時辰未到，整個集市已經是圍得水泄不通。黑壓壓的全是人頭，交頭接耳，熱鬧非凡。

章清亭一笑，「只不要日後嫌吵鬧就行！」

台上一群老先生們面面相覷，老臉都有些掛不住了，有那暗藏著耗子葯，小匕首要鬧事的，也趕緊把東西緊揣在懷裡，生怕露出形跡。

卻聽婁知縣道：「這些老先生，眾位鄉親多半識得，有許多人或者是自家的孩子都上過他們的課，最早就是從他們的傳授中，識得了人生第一個字！可是，他們為了學堂的建立，放棄了自己的謀生差使，還主動找到本官，要求支持學堂的建設！」

吉時已到，待見到https://www.hetubook.com.com婁知縣的官轎過來，程隊長立即指揮衙役們燃放起擱置在學堂門口的粗大禮花。

章清亭怕人瞧了不雅，倒是放下了窗帘，坐在簾后觀瞧便是了。

四月十八日，扎蘭堡萬眾矚目的大事，第一所官方學堂正式開學啦！

這是真的，外頭黑壓壓的人群，沒有一個離去的，也許他們當中有許多人聽不懂，但是臉上都露出那種欣喜的笑容，卻足以令人動容。

張發財在樓上看得心痒痒的，「早知道咱家也去捐助一把，這多光彩的事情！」

「好！」台下有人領著頭髮出雷鳴般的鼓掌和喝彩聲。

這些一提，這些老先生更不好意思收錢了。婁知縣這才提了個章清亭傳授的折衷之計，「那你們若是有子侄，能否請諸位員外在府中安排些差使，適當加些工錢，這樣可好？」

一時捐助者的名單念完了，婁知縣又特別提到，「咱們這所學堂的建立，還得特別感謝一群人！請眾位老先生上台！」

恰巧趙玉蘭剛從隔壁方家幫忙回來聽到，「取店名么？方老爺子也在想呢！本說要阿禮起個雅的，可阿禮說咱這又不是什麼大鋪面，還不如就叫方氏糕餅鋪，又簡單又好記。」

張發財道：「就是不做什麼，那塊地方的租金倒是給他們收才是！閨女，你說呢？」

趙成材不在家這兩日，李鴻文是忙得四腳朝天，現他回來了，趕緊抓了他細細商議，一樣一樣盡量想得周全些。

章清亭聽了好笑，「那你們不如把那書上戲里演的全都用上，弄得越煽情越好！」

一通神聖莊嚴的繁文縟禮過後，按照分班，各自歸入教室當中，夫子們開始各就其位，傳道授業。

她以前家中僕役眾多，許多到了年老又不幹活，又拿最高月錢的老僕婦們多了去了，成天和母親大人鬥來鬥去，瞧得多了，自然也懂得如何收拾了。

「轟隆隆」連串巨響，百姓們自發的熱烈鼓起掌來，這就標志著開學典禮正式開始了！

牌匾和對聯都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婁知縣手書，談不上多好，但也中規中矩。

章清亭笑道：「這衚衕咱們沾的好處已經夠多的了，這些風頭就讓外人出去，免得說咱們得了便宜還賣乖！」

「都在擔心呢！」趙成材道：「這個連婁知縣都不知道，他也不便打聽。只聽說新上任的官兒都是帶著官印文諜自己到任的，咱們就等著瞧好了。總不出五月間就該到了，只希望也是個明白事理的！」

「眾位父老鄉親！今日咱們扎蘭堡第一所學堂終於開學了！」

婁知縣洋洋洒洒講了一通文縐縐的官話過後才落到了實處，「這學堂是官府建的，卻也是咱們所有扎蘭堡的百姓自己建的！在這裏，我們要感謝他們！下面請念到名字的鄉親們，上台來亮個相！李承業……」

趙成材笑道：「可不就是這麼說的？反正也花不了幾個錢！這婁知縣可為咱們辦了不少事，到時咱們家也送把傘吧！」

章清亭略帶得意地一笑，小菜一碟！

誰家沒個上學的孩子呢？縱然是自家沒有，總也有些沾親帶故家的孩子，既有熟人，那就不可能不關心。

「怎麼會？」張發財道：「瞧外面這些人，有一個走的沒？」

章清亭略一頷首，很有幾分得意，瞧著方明珠有些妒忌了。

張小蝶插言，「那常聽姐夫說什麼文房四寶的，那咱們就叫四寶店？」

趙成材仍在推辭，章清亭聽得心思卻也一動。按理說，這條衚衕能建起來，趙成材功不可沒，就是送他兩套房子也是應該的，只是她還指望著這些房子賣了之後掙了錢還那些欠賬，暫時實在沒有餘力給房子他。

婁知縣繼續誇讚著這伙要鬧事的老先生們，「大伙兒看看，他們當中的大多數已經兩鬢斑白，飽經滄桑，有些人家境艱難，卻沒有一個人在衙門裡來訴苦鬧事的！而是拉著本官，反覆申明這辦學堂乃是造福千秋，功在萬代的大好事，他們寧肯不吃不喝也要支持，就是來掃地擦桌也願意！大伙兒說說，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操和_圖_書？」

趙成材還在客套，章清亭笑道：「就這麼定了吧！等房子賣了，瞧能掙多少再說那時的事，現在我也不跟你多說了，專心先把你的學堂開起來要緊。」

小小一間店收拾得很是雅緻，右邊幾格貨架上分門別類擺著筆墨紙硯和些文房用具，左邊貨架上整整齊齊碼放著各類書籍，經史典籍和野史小說統統分開了，均是可租可售。

樓上眾人瞧了紛紛沖章清亭豎起大拇指，「這個法子真好！縱是底下還有些不服，日後想鬧事的，再也沒臉出來說話的。」

婁知縣一面念著人名，一面就有衙役引導著捐助者，一一在百姓面前亮相，無論錢數多寡，都有機會顯擺，接受眾人禮敬的目光，很是榮耀。許多百姓一輩子沒這麼光彩過，激動得自個兒眼淚都下來了，胸脯挺得老高，無比驕傲和自豪。而且書院側面的圍牆上，還密密麻麻鐫刻著資助人的姓名，這可是流芳百世啊！讓那些沒捐錢的，可後悔死了。

章清亭忽然覺得，趙成材提議辦書院，不僅是解決了她當初的大難題，還當真是為扎蘭堡的人辦了件大好事。這份眼光，確實長遠。她第一次對那個小小的秀才生出些欽佩之意來。

一大早的，天還沒亮，十里八鄉的百姓們就早早地給自家孩子收拾齊整了，換上節日的盛裝，如赴一場最隆重的盛會，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

台下的掌聲簡直震耳欲聾了！

「書店不好！」張發財眉頭一皺，「聽起來就像要輸，賠本的買賣可不能幹！」

這話說得好像自個兒沒飯吃似的，老楊秀才臉上首先就掛不住了，「老朽家中尚有幾畝薄田，實在不勞大人費心！」

張金寶道：「那咱們這個就叫張氏書店？」

幾經商議，學堂名字最後定的便叫「扎蘭書院」，以地名代學名，以示讓學生們不要忘本之意。門口一副對聯取自名人詩句，「日月兩輪天地眼，讀書萬卷聖賢心。」

特意請了幾位夫子點名，一個一個孩子走上台來，婁知縣親手給他們發了文具，魚貫而入，進了學堂。

除了和*圖*書開學，還有一事，便是婁知縣走時的歡送典禮，也亟須準備妥當。二人請了陳師爺來商議，等婁知縣走的那日，還得組織百姓夾道歡送，送個萬民傘什麼的，以壯行色，當然這些就不能明著跟婁知縣說了，得半遮半掩地進行。

學堂外頭，官府的衙役們整整齊齊地列隊在兩旁護衛著場地，今兒這大場面，誰都不敢疏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按照事先規定好的程序按部就班地進行儀式。

他又羞又愧地下來了，他這一帶頭，其餘幾人也沒臉站著，紛紛下得台來，旁邊那些鄉紳們一商議，倒是提議，「我們願意捐助些銀錢，以養這些老先生們終老。」

趙成材想起之前的絕味齋來，笑問章清亭，「那這個店名是要雅還是要俗呢？」

章清亭笑道：「你自己看著辦吧！別太高深莫測就行了。」

當著這千百人的面，婁知縣已經這麼吹捧他們了，就是個傻子也不好意思公然跳出來鬧事，那以後還做不做人了？畢竟都是讀書人，丟不起這個臉！

章清亭點頭，「哪怕是個糊塗官！就怕來個貪官！」

趙成材大加讚賞，「等到弄熟了，便是這些記號也不用了。只是岳父您最好也學下打算盤，萬一人家買得多了，一時算不過來就麻煩了。」

「那是當然！不過下一任縣官會是誰呢？」章清亭還真有點擔心，「也不知為人如何，好不好相處的。」

這邊完事之後，婁知縣揭開匾額。

張發財不識字，怕到時弄混了，賣錯了價錢虧了本。他琢磨了幾日，倒是想出了個法子，裁了各色彩紙貼在書背和各色貨品上，分清類別。然後再讓張金寶和張小蝶給所有貨品一樣編了個號，註上價錢，然後他自個兒櫃檯面前也準備了一張大紙，上面寫著從壹到拾幾個數字，下面用自己能懂的圈圈點點弄了十個符號標記出來，到時若是有記不清楚的。按圖索驥，就很容易知道賣的是什麼，賣出去了多少錢，就是不認得書名，只要有編號，也不怕人欺他了。

張發財嘿嘿一笑，「在學著哩！我還要記賬的。只hｔtps://www•hｅｔｕbｏｏｋ•ｃｏm.coｍ是咱們這店也該起個名兒吧？不如女婿你就提了，趕緊掛上去。」

「哦，知道了！」章清亭應了，和趙成材先出來瞧自家的鋪面。

張發財猶豫了一下，「這樣好么？女婿，親家瞧了有沒什麼意見？依我說，要不後頭那間鋪子給你家吧！」

趙成材笑道：「那個許多人不懂，還不知你賣什麼。再說文房四寶是筆墨紙硯，咱們還有書呢！若是想簡單，不如就叫張氏文房店吧！」

學堂內外已是張燈結綵，紅氈鋪地，只是大門緊閉。上頭牌匾上都蓋著紅布，等著揭彩。瞧這學堂建得極是漂亮，院牆寬闊，青石鋪路，連著這一條兩層的衚衕，雕樑畫棟，十分的吸引人的注目。而學堂正面的兩扇大門外搭著一米多高，十來米長的高台，擺著鮮花，鋪了紅氈，卻是空無一人。

這個卻好！除卻一些家境說得過去的，若是那些當真家境貧寒的老先生，若是能給孩子們謀個差使，有了營生，他的日子自然也過得去了。若是當然有那等孤苦無依，孑然一身，實在家貧無以為繼之人，再從捐資助學的錢里補助一些出來，也就完事了。

但是這房子前頭一半已經給自家做門面了，後頭一半若是交給趙王氏打理，章清亭又怕惹來麻煩，思前想後便道：「這房子還是咱們租出去，畢竟離得近好管理，只是到時租金收上來，就歸相公了，你看要貼補家裡還是怎麼弄，你自己決定吧！」

這不顛倒黑白么？樓上知道實情的人聽得大眼瞪小眼，「這……這是怎麼回事？」

章清亭含笑不答，倒是晏博文微微露出一絲笑意，「老闆娘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計！」

扎蘭書院里，第一次聽到孩童們朗朗的讀書聲。

章清亭一大家子自然不在人群之中，她們既已搬了新家，自然都在自家二層小樓上往外觀瞧。

爆竹聲中，趙成材和李鴻文在後頭緩緩拉開書院大門，迎接新生。

兩位年輕的院長便負責在裡頭將學生整隊，等二百多個孩子到齊，才由婁知縣帶領著，進去上香叩頭，拜文曲星、武曲星，以及列位聖賢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