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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清亭小嘴一撅，「那你就不能想些既不太費錢，又有意思的主意來啊？」

張小蝶覷著大姐神色，過去倒茶了。又一推元寶，「去隔壁叫玉蘭姐姐回來！」

趙老實半天沒言語，此時開了腔，「我瞧玉蘭好像怎麼跟以前不一樣了？」

張金寶瞧見好奇，「姐夫，你這是在看什麼呢？」

「噯！這個我們知道的，就是想來看看。」趙成棟應了，心裏卻多少仍有些不舍。等進了學堂，又好奇地東張西望，很是新奇。

浴室里半明不亮，深褐色的木桶，卻越發襯得裡頭的美人膚白如玉，香艷撩人。為了寧神益氣，木桶邊還很是講究情調的燃了一盞香油，卻更為這副活動的圖畫增添了幾分魅惑。

趙王氏重重地出了口氣，「他們心裏是有數，可全不是我們的數！」

趙玉蘭道：「不是滅自己家志氣，而是那個……對事不對人。要說起來，我是覺得自己有些地方比不上小蝶，識的字沒她多，膽子也沒她大。不過我也有自己的長處，等再跟著師傅學上幾年，廚藝肯定是大伙兒都沒得比的！」

章清亭洗澡時，只記得把盥洗室外頭的門閂上，窗關上，卻忘了跟這邊相通的小門要閂。

「不用了！」趙成材急忙制止，那隻老頭子又精又猾，要是讓他知道，肯定又得取笑一番，「已經不流了，過會兒就好了！你幫我泡杯茶來就行。」

趙王氏嘟囔著，「那這店還是用你的銀子開的呢！」

說了會子話，趙成材感覺自己能夠心平氣和地跟她相處了。鼻血好像也不怎麼流了，便把舉酸的兩手放了下來，「又怎麼了？」

一時趙王氏指著後頭鎖著的那院子道：「那些也是準備租出去的呀？」

終於，當趙成材胸前染上兩汪鼻血時，他終於感受到那麼一丁點輕微的涼意。而就是這麼一丁點的涼意就足以吸引著他垂下一直平視著的眼往下滑落，這一看之下——魂兮！終於歸來了。

「行了行了！不提就是！」趙王氏討個沒趣，起身要走，「房子也看完了，再好咱們也住不進來，走吧！」

趙王氏道：「張發財有一雙兒女，我不也有？有你和你弟弟幫著我，什麼事幹不成？」

趙成材步履踉蹌地回了家，滿心就尋思著趕緊回房先睡一覺。

這樣的場景，彷彿從天而降了一道雷，不偏不倚地劈傻了趙秀才。讓他那腦海里一片空白，什麼禮儀和_圖_書規矩，什麼聖賢名句，統統忘了個一乾二淨！跟中了定身法似的呆若木雞，傻愣愣地站在那裡，連眼皮子都不帶眨的。

「那就都舉起來吧！」

趙玉蘭拉著她娘，「您這生相兒可別出去讓嫂子瞧見！幹嘛好好地又給人找不痛快？」

那邊屋裡，趙玉蘭從方家回來了，趙王氏瞧著女兒氣色不錯，關心了幾句，「這大晚上的，還在方師傅那兒學手藝啊？你現在也要自己當心，注意些保養。」

趙成材兩手緊緊捂著鼻子驚慌失措地左看右看，第一個想法就是得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第二個想法是得迅速逃離案發現場！

趙王氏一聽這個可關心了，「那要不要緊的？」

今兒第一天開學，婁知縣宴請所有的老師。這種場合下，酒是不能不喝的，但是晚上還有成人班要上課，趙成材喝了幾杯，帶了三分醉意便從席上先告辭回來了。其他的就交給李鴻文了，反正那傢伙酒量好，就算是真喝趴下了，也可以直接回家歇著。晚上學生少，離自家又近，有他一人盯著就行了。

「是么？」章清亭一聽這個可來神了，見外頭人多，「咱們到客廳里談。」

趙玉蘭把爹娘讓到自己房中，奉上茶水掩了門才道：「娘您可別又多心，張大叔倒說把這兒讓給你們來住的，只是哥說縱是給了你們，又不懂經營，白浪費了一套鋪子，不如租出去生些利錢才是要緊的。」

趙成材嗤笑，「這話問你自己是最清楚不過的了！你自個兒想想，我去路邊買包松仁回來，你都愛理不理的，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兒能入得了你的眼？若是連你自己都吸引不了，你可怎麼吸引那些有錢的大爺來？」

趙王氏不服氣，「你們老長別人家的威風，滅自己家的志氣！難道你和你弟弟還比不上他們家兩個？」

趙成材白她一眼，「這主意不得讓人想想啊？哪有這麼快的？我又不是神仙！行了，我給你琢磨琢磨！」

「哦，好！」趙成材乖乖舉起雙手。

氤氳的霧氣里，一位美人香肩微露，玉臂輕舒，慵懶嬌嬈的正在上演一副活色生香的春宮出浴圖。

趙成材心思一動，「那你呢？」

章清亭瞧出趙王氏的意思，主動提到，「玉蘭，你就陪著公公婆婆在屋子裡轉轉吧，只不過沒添什麼新傢具，也就是瞧個空房子。」

趙玉蘭應了。趙老實道：「孩子和圖書他娘，我覺得玉蘭說得對，他們現在都忙，咱們就別在這兒添亂了。成材是個孝順孩子，像上回他們去趟永和鎮，還想著給咱們捎那麼些東西回來。」

藉著那一點搖曳的微弱燭光，甚至能瞧見一點撒滿花瓣的水下春光。順著那修長的頸項蜿蜒而下的，是豐|滿高聳的玉峰，特別是在美人舉手投足之際，更是含羞帶怯地顯出前面那兩點嫣紅的櫻桃。

趙成棟這才局促地上前給大嫂見禮，章清亭應了一聲，問了句，「手好了么？」

那就繼續！三滴、四滴、五六滴……

「這還不都是因為你？」趙成材一語雙關地嘟囔著，「要不是為了建這衚衕，我能想心思辦學堂么？若是不辦學堂，哪有機會甘灑熱血寫春秋啊？」

張發財說年輕人火氣旺，這是常有的事，只是多在秋天犯，春天犯的倒是稀奇。好吧，確實流鼻血也不是什麼大事，大家也不至於大動干戈的費心猜疑。

趙成棟很是赧然，「差不多了，除了使不上大力，幹些輕活都可以了。」

趙成材知道老娘是打著這幌子來視察新房子的，也不好相攔，「晚上都是大人了，哪有什麼熱鬧？」

張發財罵了一句，「真是懶驢出門屎尿多！」

趙王氏忙不迭地應了進來，趙玉蘭陪著爹娘在樓上樓下逛了一圈，確實沒有幾樣傢具，顯得很是寒酸，不過瞧著這麼漂亮的新房子，已經讓趙王氏兩口子大開眼界了。

「應該也沒什麼大事，出點血泄泄火也就好了。」

她讓著晏博文進了客廳，怕人嘈雜，還隨手把門給掩上了。

他真的可以對天發誓，他絕對不是故意的！只是出於人本能的好奇，探過頭瞧了一眼，可就那麼一眼，便讓趙大秀才當場定格，石化在那兒了！

章清亭溫顏對趙成材道：「你有事情忙就先過去吧！別在家裡磨蹭了，小心誤了正事。」

趙成材是讀書人，腳步本來就不重，再加上人洗澡時，總會弄出些嘩啦啦的水聲，這兩下便相互掩蓋住了，你沒聽見我，我也沒聽見你。

回頭瞧章清亭，淡淡的不冷不熱，倒是張發財非常客氣地招呼著，「親家快請進來坐！這是咱們剛弄的小店，正好提提意見。小蝶，快倒茶來！」

「好像……兩隻都流了。」

章清亭不答，卻嗔了他一眼，「我這衚衕還沒賣出去，正鬧心呢！」

章清亭抿嘴笑了，梳順了長發ｈeｔｕｂoｏｋ.coｍ•ｃom，鬆鬆綰起，這才下來，「難道建這學堂不好啊？瞧你今日多風光？往後感謝你的人可多了去了！」

「那你記著提醒你嫂子，給你哥弄點黃蓮子金銀花什麼的泡茶喝，那個敗火的。」

「娘您這話我可不愛聽！要說起來，咱們沾嫂子的光還少了么？別瞧著這房子又眼熱起來，哥嫂還該著外頭的債呢！等賣了房子，自然有錢顧著你們了！依我說，現在可千萬別跟哥嫂鬧騰，這房子一日沒賣出去，他們心裏都著急上火呢！」趙玉蘭正好借題發揮，「哥今兒還流鼻血了！可不就是因為這又蓋房子又開學堂，勞累上的火？」

這話說得很是，章清亭心裏點頭，臉上卻被批評得掛不住了，「那你又沒主意，就會說我！」

章清亭點頭，「好好保養，隨你哥去吧！」

趙玉蘭搖頭，「娘！您以為做個買賣是多容易的事么？就這個小文房店也夠人操心的！就算是您一人再精明再厲害，可也總得有人幫手啊？瞧張大叔那小店開著，金寶和小蝶都有幫忙的。那店，哥嫂可說了，都不管的。」

趙成材心想，你明明就給我買了兩件的，還有一件藏在哪兒了呢？我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你也不言語，居然還拿來獎賞我給你出主意，真是小氣！

具體落實下來，就體現在從鼻腔中緩緩開始凝聚，然後快速滴落的新鮮鮮血當中。

軀殼為何物？魂魄又為何物？

章清亭更是好笑，「你這麼大個人好端端地流什麼鼻血？現這讓你開學堂，又不讓你拋頭顱灑熱血，這麼拚命幹什麼？」

趙成材乍見了她，本來已經止住的鼻血又有些往外涌的趨勢，急忙扭過頭去，「別跟我說話，流鼻血呢！」

來不及深思，趙成材只想著若是要被章清亭發現，那他的一世清名啊，定是付諸流水了。

他皺眉拉扯著衣襟，轉身進屋換衣裳，「真是可惜！這麼好的新衣裳，剛上身就染了。」

趙玉蘭父女都撲哧笑了，趙玉蘭正送爹娘出門，迎頭卻見晏博文興沖沖地進來，「老闆娘，我又想了個主意，你聽聽可好？」

趙王氏一瞧，這可不行！這談什麼還得關門？她有心上前去聽，可周圍還那麼多人呢！乾脆賴在小店裡不走了，「親家，你給我講講這些開店的事吧！」

這……這是什麼場景啊？

等出了門，趙成棟才一臉羡慕地道：「哥，總聽人說這衚衕和*圖*書建得如何好，我也一直沒過來，這房子建得真漂亮！這住樓上的感覺好么？」

趙玉蘭笑道：「就是跟著有用的人，學得有用了！爹、娘，勸你們一句話，哥嫂的事情，你們少摻和吧！他們都是有學問的人，做事心裏都有數的。」

趙玉蘭笑問：「那家裡的地誰種？」

章清亭心裏煩惱，把自己的打算跟他說了，趙成材聽完，首先就覺得她的思路錯了，「你又沒錢，光想著弄那些吃喝玩樂的東西，怎麼行？要我說，趁早換別的主意！」

不過過日子嘛，總歸要小氣點才算賢惠的不是？趙成材又自我安慰著上了樓。

趙王氏四下打量著這兒的房子，嘴上卻道：「我們吃了飯，反正也閑著沒事，就送你弟弟來上學，再瞧瞧玉蘭。早上那開學可熱鬧得緊，晚上可有么？」

趙王氏咧嘴作個假笑，「那這樣行了么？我的小姑奶奶？」

趙玉蘭抿嘴笑道：「可不是學手藝！卻是明珠向我學點針線活呢！大嫂叔嬸他們都很顧著我，一點也不辛苦的！」

趙玉蘭笑道：「我這是近朱者赤！」

他是意識是全然忘我了，可他的身體卻並沒有全然忘我，仍是忠實地記錄和反映著他此刻最本能的想法。

他們搬到新房來之後，住宿條件大為改善了，樓上兩間套房，右邊裡頭那間給了章清亭做卧室，外頭這間準備布置成書房，只是暫時都還沒錢添置傢具，不過已經可以容納趙成材擱個鋪，讓兩人分房而居了。

「中午多喝了幾杯，有些燥熱，流鼻血了。」趙成材大大方方指著衣襟上的血跡，臉不變色地撒著小謊。

一滴、兩滴，沒反應。

等到趙成材進了房，想躺下歇息時，才忽然覺出一絲不對靜，隔壁有人！

趙王氏努長了嘴，有三分嗔意，「你那個傻大哥，既知道給媳婦家弄個小店，怎麼也不給我們想想心思？」

趙王氏兩手一拍，「租給人種唄！連張發財都能學著做掌柜的，難道你母親還比不上他啊？」

樓上沐浴后的香氛仍在，提醒著方才的那一切並非雁過無痕，趙成材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忐忑。像是一個旖旎的夢。深藏在心裏，偷偷和自己分享著這份小小的快樂。

換了衣裳，休息了一會兒，準備了晚上上課要用的東西，吃過了晚飯，他正準備去學堂，卻見爹娘弟弟全都來了。

「啥玩意兒？」趙家二老一時沒反應過來。

章清亭在後和*圖*書頭笑道：「你若是給我想出主意來，我再給你做一件！」

書房的隔壁就是小盥洗室，為了出入方便，留有小門，與書房卧室都是連通的。

人一俟恢復了理智，那份羞恥心就強烈地叫囂著，猛烈地批判著他做出最合乎一般道德準則的事情。

趙成材斜睨弟弟一眼，「漂亮也別妒忌！這可是你大嫂辛辛苦苦累掉幾層皮蓋起來的，全指著這個賺錢呢！你回去跟娘說，安安心心住那屋裡，等有了錢，自然會給你們翻新！」

「就是！」趙玉蘭也附和著，「張大叔他們自己都沒捨得買身新衣裳，倒拿錢給我，給你們都扯了身新料子。」

趙玉蘭反問：「那您想好了做什麼嗎？再說，成棟就是之前在店裡來幫了會子忙，又學了多少東西？小蝶和金寶可不一樣，成天跟著嫂子跑來跑去的，可扎紮實實學了不少東西呢！」

張小蝶道：「我去隔壁問問方老爺子，這流鼻血吃什麼敗火，買些來吧！」

趙玉蘭一聽這話可生氣了，「娘您怎麼能這麼想呢？這錢我早說了，是孫家的髒錢，我不要的！再說了，這錢可是嫂子想法子給要回來的，嫂子幫我這麼多，就白送給她又如何？我還嫌報答不了她的恩情呢！難不成您還要分啊？您要再提這事，我可真生氣了！」

趙成材聽她這麼一說，頓時放下心來，「成棟，見過你嫂子，咱們也該走了，還有金寶，你東西收拾好沒？」

家人在前頭也被驚動了，張羅氏過來道：「那你是哪個鼻孔流血，就把另只手舉高。」

「你們先走，我上趟茅房馬上來！」張金寶慌慌張張跑後頭了。

這一刻的趙成材全都感覺不到了，整個人完全達到了抱元守一，返璞歸真的至高境界，如天地鴻蒙，混沌初開時無知無覺，純然忘我。

等章清亭舒舒服服洗完了澡，出來走廊上擦頭髮時，就見趙成材在下頭高舉雙手，兩眼望天，若祈福狀。不覺莞爾，「你在那下頭幹什麼呢？」

那門因時常出入，便虛掩著，隱隱約約透出那麼點春光來。

人在緊急關頭，往往都有些意想不到的潛能爆發出來。所以秀才以比狸貓更加輕巧的動作，比耗子更加警覺的速度，從二樓迅速往下逃竄！期間還沒忘記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路順利地溜進一樓的盥洗室里，打來涼水，洗凈滿臉血污，爾後若無其事地坐在小院當中，仰頭望天。看風吹樹動，雲捲雲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