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真是太謝謝你了！」章清亭毫不吝嗇地讚賞，「這麼好的主意，也就是你能想得出來！」

她這一分神，趙成材卻恰好出來了，幸虧趙成棟眼尖瞧見了，又不敢大聲，提著嗓子叫，「哥！這裏！」

趙成材一轉身，瞧見娘和弟弟鬼鬼祟祟躲在那後頭，不覺眉頭一皺。迎上前去，「這又是幹嘛？」

「這事我可誰也沒說，就來告訴你了！你別怪娘總是多嘴惹人討嫌，我可是一門心思為你好的！你自個兒想想，那個阿禮人物長得又端正，說話也是一套一套的。可不比你差得遠！」

趙王氏嗔道：「你啊，就會跟我急！成材，你可聽娘說，這買賣要做，可日子也要過。你別嫌娘嘮叨，趕緊讓你媳婦生個孩子吧！這女人有了孩子，心才能真正安定下來。噯！我說你們這成親也快大半年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別是你媳婦有什麼毛病吧？」

還喜歡做什麼？章清亭低頭回想著自己往日的生活，除了考究吃喝穿戴，成天和父母兄弟、丫頭婆子鬥著心眼，再不就是讀書寫字，和一些熟絡之家的大戶小姐們來往一二，還能幹什麼？

這是什麼意思？章清亭瞧著他莫名其妙，不知該怎麼接話。

趙王氏隨口應道：「我接你弟弟放學一起回家不行啊？」

章清亭點頭大力稱善，「到時咱們就把書畫掛滿這各家小院，引得人四處瞧瞧，要依我說，這些書畫的價錢也不要標得太高。也沒有討價還價的，就讓那作者自己出個底價，若是旁人有意購買，價錢合適，賣了就是。還更顯得風雅清靜呢！咱們也好趁機推銷房子了。只是此事仍得等相公回來，請他找婁大人和那些夫子們商議了，才好行事！」

「哎呀！您就別瞎操心了！」趙成材皺眉說給娘聽，也是說給自己寬心，「娘子跟阿禮，不會有什麼的！就是商量點正事，有什麼好疑神疑鬼的？」

趙成材和圖書百般糾結地進了門，章清亭卻是什麼都不知道，還一團喜色地把晏博文出的那個主意跟他說了，「這個法子好吧？阿禮這回可真立了大功了！」

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啊呀！今兒可是虧大了！

章清亭心完全亂成一團麻，為什麼要攤牌，為什麼不能就照以前那樣過下去呢？

他怎麼那麼傻？為什麼見到章清亭沐浴時要跑？若是就留在原地，或者故意弄出點聲響該多好啊！就讓章清亭發現，就讓她知道他不小心偷看到她洗澡了，那她不就得嫁給他了？他現在還費這些個勁兒幹嘛？

晏博文心裏微微有些失落，這麼好的主意，成與不成卻仍是要系在趙成材一人身上，他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秀才，但畢竟是有身份有功名的人，和一介平民差得太遠了。就這麼一點小小的事情，縱然自己想得再好，若是無他的協助，也是一事無成的。

你……章清亭張了張嘴巴，卻又緊緊合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章清亭低下了頭，默默無語。

「這還差不多！」趙王氏也不好逼得太急，終於轉身走了，可沒走兩步又回過頭來，「你可記得啊，千萬別忘了！要不，我給你也抓幾副葯補補？」

「正是！」晏博文擊掌稱讚，「可不就是附庸風雅？這春光正好，咱們何不就借這書院的文風，在此衚衕里辦個書畫展？就請這些鄉里的名人，提詩作畫，包括婁大人也要個一兩副，然後掛在新房子里，供人賞玩，豈不又雅緻又有趣？」

趙王氏也不跟他說：「你就老實在這兒待著，我跟你哥說幾句話！」

「娘！」趙成材重重地一跺腳，「您還讓不讓人活了？」

他自嘲地笑笑，隨即重重咬著唇道：「我是怎麼樣，我家裡人是怎麼樣，你都已經很清楚了。我確實沒什麼好的，但是娘子，我的心是真的！若是你願意，我會……會一輩子好好待你的！wwｗ•ｈeｔuｂoｏk.ｃoｍ•ｃoｍ」

他果斷地從供奉的文曲星里抽出與章清亭簽的那張協議，燃上了燭火。

趙王氏倒奇怪了，「再忙也不耽誤那點子工夫啊？你們要是忙，等她生下來了，我給你們帶孩子！這從來都是只愁生不愁養的，趕緊讓她懷上啊！這要是真有什麼毛病，可得趁早治！要不我明兒來帶她去看大夫？」

「這有什麼好打聽的？」趙玉蘭一臉詫異，「總不是談正經事情？」

「猜著一大半了！」晏博文眼睛閃閃發亮，「咱們這舞文弄墨換一個不太好聽的詞兒叫做什麼？」

章清亭思之再三，忽地明白過來，「附庸風雅！」

趙成材不想給自己機會反悔了，握緊了拳頭，強忍著心裡頭一陣陣的絞痛，到桌前坐下，「若是你不吭聲，我就寫休書了。呃，七出里，就用無子這一條好不好？」

趙成材很是無語，隨口推搪著，「瞧您又想到哪兒去了？她可沒毛病！就是太忙了，沒工夫！」

趙王氏臉上這才緩了過來，不過趙老實坐不住了，「那我先回去了！」

趙成材臉一下冷了，「你打算用多少錢打發我？」

「行啦行啦，我知道啦！」趙成材只想快點打發老娘離開，信口胡謅，「我們過兩年一準讓您抱孫子，這總該行了吧？」

章清亭還是不說話，深深埋著頭，可是慌亂的呼吸和略顯蒼白的臉色也出賣了她的不安，還有，恐懼。

趙王氏很是尷尬，張發財替她解圍，「親家母，別聽小孩子胡說！咱們家近，不過是出個門就回來了，你們家遠，就是接接，也無妨的！這黑燈瞎火的，有個照應一起回家才方便呢！」

晏博文眼裡含著笑意，「除了這些，你想想他們平日還喜歡做什麼？」

趙成棟還怕娘又提房子的事情，倒是把哥哥之前說的話又複述了一遍，「娘您可別自討沒趣了！」

盤算了半天，等趙成材出來時才賠笑道www.hetubook.com.com：「方才我忘了說了，這衚衕要是真賣起價來了，你也是該抽幾成乾股的，明兒我就和方……」

「為什麼不能提？」見兒子極力推脫，趙王氏更加懷疑了，「她不是你媳婦么？我這個做婆婆的難道連關心下媳婦生孩子都不成？這傳宗接代可是大事，成材你別給我打馬虎眼兒！」

真的，就要這樣了結了么？

可這法子會不會卑鄙了一點？趙成材心裡頭很是矛盾，若是章清亭只是迫於名節的壓力才跟他過日子，那多沒意思！可若是不如此，她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接受他？或者說，根本就瞧不上他？

「唉呀！娘！」趙成材直接把她往外推，「我們都這麼大人了？有什麼事自己能不知道嗎？讓您別管您就別管了唄！成天就愛瞎操心！我可跟您說，這事兒可千萬別在娘子面前提起！」

可趙成材不願也不能再裝糊塗了，索性撕破了臉，把話說開了，「我之前是答應過讓你離開的，你若是想走，現在就可以走。」

有什麼比得了這樣的一句表揚更讓人心花怒放的？晏博文心中那一點小小的不快立即煙消雲散了，只要能瞧著她開心。自己的小小委屈又算得上什麼呢？

趙王氏說走又不走，賴在店外頭拉著張發財東拉西扯的，卻恨不得把一雙眼睛兩隻耳朵全貼到那客廳里去，他們到底在裡頭談什麼呢？

趙成棟很是好奇，「娘您這是要幹什麼？」

是的，章清亭覺得從未有過的恐懼，好像陡然被人拋棄在未明的路上，前不知去路，后不知退路，天地間就剩下她一人，如汪洋中的一道浮萍，飄飄搖搖，落不到陸地上。

看著那張紙付之一炬，趙成材大大地鬆了口氣，「瞧！什麼都沒有了。和離實在太難了，鬧起來也不好看，要我現在寫休書么？」

等趙成棟走遠了，她這才附在大兒子耳邊，將方才晏博文怎麼過來，怎麼跟章清亭關和*圖*書了門談話，又怎麼笑逐顏開離開之事說了。

趙成材是怎麼對她，怎麼為了這個房子絞盡腦汁，想盡辦法的，她當然都清楚。可是……他現在說這個話是什麼意思？章清亭心裏其實明白，就是不願意把這個話說清楚，想繼續裝糊塗。

章清亭見他情緒甚是低落，倒是疑惑起來，難道自己剛才說錯了什麼話？還是有些什麼沒想周到的？

他是立了大功，那我之前乾的那些又算什麼呢？趙成材心情不大好，悶悶地應了聲，「知道了！」就自去洗漱了。

正好！趙王氏囑咐著，「那你回去把水燒上，回來要洗用的！」

晏博文一門心思想要給章清亭出個好主意，冥思苦想了半日，還真給他想出個法子來。卻不肯明說，而是循循善誘，「老闆娘，你且再想想，這有錢人除了吃喝玩樂，還喜歡什麼？」

趙王氏把小兒子推開，「你到前頭等我！」

章清亭心裡頭一時間千頭萬緒，紛紛揚揚的理不清楚。

趙王氏不耐煩地打斷了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多大點事，翻來覆去地說！你母親是這等見不得東西的人么？」

章清亭眼睛也亮了，雖然百姓們不識字，但這些有錢人多半是識得的，弄一個這樣的活動，像是賞春文會般，倒很是吸引人的。

趙老實應了走了，趙王氏又坐了好一會，才聽見學堂里打起了下學的鐘聲。趙成棟和張金寶倒是先回來了，趙成材留著最後收拾，還要晚點才能出來。

晏博文又道：「這光是擺些書畫還不行，我昨兒瞧著有些人家沒給學堂捐錢的，心裏還有些後悔。那咱們這些個書畫也別白擺著，就借這股子辦學的東風，弄個義賣！這樣不拘東西好壞，那些富商們也有興趣了。而咱們，不過是出個地方牽個頭組織一下，到時把這些賣得的善款捐給學堂以做助學之資，如此可就是一箭雙鵰之計了！」

章清亭不假思索道：「還喜歡功名利ｍ.heｔubｏｏk•cｏｍ.coｍ祿！可那些又是我們給不了的呀？」

若是當真說起來，自己當年為了那一條人命所失去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晏博文心裏未免有些追悔和懊惱之意，卻很快被章清亭打斷了。

啊？趙玉蘭不解，「那還得有一會兒呢！您不早些回去歇著？」

趙成材重重嘆了口氣，「難道你覺得我是為了錢才幫你的么？」

「當然，你離了我，我還是會幫你，像你要辦這個義賣的事情，我也會給你做好的，讓你順順噹噹地把房子賣出去。然後，你想上哪兒就上哪兒吧！」趙成材左手捏右手，抑制著顫抖的情緒，剖心挖肺地說出心裡話，「那日，我在龍王廟裡許的願是真的！我……我是真的喜歡你，想跟你好好過日子。也許……也許你會覺得我配不上你，就像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趙王氏在外頭只聽得裏面靜了一陣，忽而又是言笑晏晏，心裡頭那個著急啊！正尋思著是不是打發玉蘭進去送杯茶遞個水什麼的，卻見客廳的門開了。

「算了算了！活該你母親就是個操碎了心，也沒有人待見的命！」趙王氏嘟嘟囔囔地走了。

章清亭滿面堆笑地送了晏博文出來，趙王氏一推女兒，「你去打聽打聽，他們方才說什麼了？」

趙王氏不好再留，也不想讓張家人瞧著她跟兒子說私房話，便假意告辭，拉著趙成棟又回去那學堂門外，找個暗處繼續埋伏著。

「難道是琴棋書畫？」她心裏想著，嘴裏不覺低聲說了出來。

趙王氏想說什麼又不太好說：「算了算了！你這丫頭就是個心裡頭沒成算的，去給我倒杯茶來，我等他們下學！」這麼個重要情況，得跟趙成材彙報彙報才是。

趙成材這才扭頭回了家，心中確實也有些鬱悶，這叫什麼事兒！這假鳳虛凰的日子得過到什麼時候？

這句話聲音大了些，恰好被張小蝶聽到了，撲哧笑了，「咱家銀寶、元寶都不用接，他那麼大個人還用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