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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牛得旺仍是不依不饒，「要去！就要去！那麼多孩子都能去，我也要去嘛！」

「嗯——我不管！我就要上學！」牛得旺跟扭股糖似的拉著他娘就往外走，「咱們去找大表哥！大表哥是老師！娘去給我報名！」

「我會！」牛得旺大聲答應，隨即開始背誦，「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扶著牛姨媽下了樓，二人回家，時至日中，學堂里的孩子都放學了，三三兩兩牽著手兒回家去。

可這真要住下來了，就得添置些家什了。章清亭剛好收了賀玉堂五百兩銀子，四百收著準備還債，剩下一百和方德海一人分了五十兩，大家都先拿著過日子。這幾樣簡單的傢具還是置得起的，反正客房也空著，章清亭就張羅著去買床和被褥。

章清亭在後頭擺手。

牛姨媽可就這一個心肝寶貝，當然無比疼愛，想想也就算了，「那就只住一晚，明兒可一定得回去了！」

牛姨媽這才轉嗔為喜，「聽見沒？人家先生都說了不行！可不是大表哥不收你，誰讓你不會背呢！要不，咱們先回家背會了再來？」

李鴻文兩手一攤，「那這就不行了！背不出來，就不能收你，快回去吧！」

自己拉不下臉來做的事情，有人幫她做了；自己不願意紆尊降貴做的事情，也有人幫她做了；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還是有人幫她想到了，做到了。確實自己也是努力了，但若是沒有這麼多人在一旁幫著她，她還可能成功嗎？

趙玉蓮能說什麼？赧然跟李鴻文見了個禮，低垂著粉頸，柔聲問了一句，「先生，真不能讓我弟弟來讀書么？」

「怎麼了？怎麼了！」牛姨媽趕緊加快了腳步趕上前去，卻見牛得旺正在地上打滾耍賴，趙王氏他們幾個人都拉不起他來。

牛得旺高興了，拉扯著娘和姐姐就往學堂里去，章清亭趕緊也跟了過去引路。

張羅著換上乾淨被面和鋪單，把客房安置下了，章清hetubook.com.com亭便邀了牛姨媽一起去幫她挑床，趁機再討教些生意上的事情。張小蝶她們下午該招呼的，還是得去那些宅院里招呼著。

李鴻文搖頭笑道：「那後頭的了？」

別看這姨媽一身的俗氣，但確實俗得也挺可愛！不是么？章清亭覺得自己以後真是不能以貌取人了！想來這些從商的，又有幾個是讀過許多書，又能出口成章的？自己之前瞧不起他們，又焉知人家瞧不瞧得起自己做的事呢？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啊。

趙玉蓮恭順地回話，「方才旺兒見那麼多孩子下學，嫂子家的兩個弟弟也在其中，便鬧起來了。」

趙成材開始辦正經事了，「你把那擬的東西給我瞧瞧。」

牛得旺急得不行，見大伙兒都不幫他，順手把趙玉蓮往前一推，「姐！你跟他說！」

眾人聽了一愣，卻聽他隨即又問牛得旺，「那你會背三字經嗎？」

正好李鴻文送走學生，也進來收拾東西，「鴻文，你來說說，咱們這兒是不是不收外地的學生？」他悄悄使了個眼色過去。

趙成材嗔他一眼，「別亂打聽，是我家小妹！」

「旺兒！這是怎麼了？」

銀寶無心說了句，「比過年還熱鬧！」聽得大人們心裏卻是有喜有愁，尤其是趙家人，多少年沒跟趙玉蓮同桌共餐了，這一頓飯吃下來，是五味雜陳，說不出的苦辣酸甜。

章清亭安下心來了，這秀才腦子動得還挺快的！趙成材望著她會意地一笑，去衙門打聽這賣房的正經事情了。

趙成材不欲多言，「她從小寄養在我姨媽家了。」

牛姨媽有些不悅，清咳了兩聲，李鴻文才回過神來，當即道：「也不是不可以！」

趙成材一指牛得旺，「我這個表弟想來讀書，你看怎麼辦？」

牛姨媽放下心來，並沒當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拍拍兒子身上的塵土，「傻孩子，咱們又不是住在這兒的，可怎麼來上學？」

牛姨媽拉她到hetubook.com.com了窗口。傳授生真經，「你這條衚衕前頭不用說，那是學堂。剩下最好的一套房子就是這兒了！四通八達，你想想，要是在這上頭掛個招牌，是多好的鋪面，南來北往的人一定得瞧見它。起碼得比裡頭的多賣五成價！」

等她們走了，李鴻文才忙不迭地打聽，「成材，那女子是誰？」

牛姨媽被兒子夾纏得受不了，「那咱們去學堂問問，要是人家不收你，那可沒法子！」

趙成材明白了。當下笑道：「哎呀！這個可不好辦哪，咱們這兒只收本地的學生，不收外地的！」

趙成材正在那兒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吃飯了。迎面見他們進來，還沒開口，牛姨媽就先道：「成材，這旺兒能上你們這兒讀書么？」

牛得旺見了親娘，這才嘟著嘴讓她來拉，嘴裏嚷嚷著，「娘！我要上學！他們都說要你說了才算數，你讓我上學，我也要進學堂！」

李鴻文皺眉，「那就不好辦了！這衙門裡明文有規定，不收外地學生，可怎麼辦呢？」

章清亭真是虛心受教了，自己第一次開那個絕味齋時，雖然開頭受了些波折，但生意確是做得風平浪靜，根本就沒有，或者說還沒有機會認真的在商場上打過滾就結束了，哪裡能考慮到這麼周全？

章清亭搖頭，「新家哪裡還能用舊傢具？姨媽說不吉利，全套都是新的！只沒挑太好的料子，先用上幾年，等日後有了錢再換吧！」

在這個賣房子的過程中，雖然折射出來的都是些小細節，但卻讓章清亭深刻認識到，自己只能說是個幸運兒，誤打誤撞的正好都趕上了，但她離真正的成熟與優秀卻還差得很遠。若是真的想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她要學習的還很多很多。

一時見她回來了，趙王氏趕緊道：「你快把孩子拉起來，怎麼勸都勸不動！」

趙成材如何瞧不出他眼裡的惋惜之色？卻也勾起了自己的愁緒，小妹子這事，可怎麼m.hetubook.com.com辦才好？

牛姨媽贊道：「要說成材還當真有幾分本事，竟弄了這麼大個學堂來，這可大大地帶旺了你們這條衚衕！還是家裡有個讀書人好，你是不知道，姨媽家做那生意，就是沒個能撐得起門面的人，這小商小販的哪怕你做到天大，也還是讓人瞧不起，不知受過多少夾心氣！」

後頭的？牛得旺不吭聲了。

趙玉蓮幫著，卻仍是兩個人都拖不住他，牛姨媽只得嚇唬他道：「那進了學堂，書念不好可是要挨板子的！咱們不去啊，就在家裡念書，娘不是給你請了夫子的么？聽話！」

這可如何是好？章清亭求助性地望了一眼趙成材，他卻很是爽快地應了，「那就買吧！不過我書房那張小床還是要的，有時看書累了要躺一會兒的。倒是給岳父岳母也買張大床吧，這就能騰出來三張，也就夠了。」

啊？李鴻文一愣，再想想方才那個小胖子奇異的言行，明白了過來，倒是賠了一禮，「恕我冒昧了。」

李鴻文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你……你小妹子？怎麼從來沒聽你提過？」

回了家，午飯倒是吃得熱鬧。兩大家子全都聚齊了，再加上牛姨媽一家，擠了兩大桌子。

李鴻文多機靈個人，當即順著他的話，「是不收啊！怎麼啦？」

趙成材故作正色道：「這書院又不是大表哥開的，不信，我找個先生你再問問。」

「對了一半！」牛姨媽道：「你有沒有注意看你這些房子的朝向？那個第三套的後頭衚衕是個賣吃食的，油煙味兒怪熏人的，想來難賣。第四套後頭卻是銀樓，雖然油煙味兒小了點，但白日里少不了叮叮噹噹，它的價錢也貴不到哪兒去。倒是再後頭幾套又好了，都是清靜鋪子。」

李鴻文半天這才看清楚這名女子的相貌，他素來自命風流，對於漂亮女子總是情有獨鍾，一時有些看傻眼了，渾然忘了周遭眾人。

這可怎麼辦？趙王氏想想，「m•ｈetuｂｏok•com•ｃｏm五妹，你瞧家裡的生意能撂開手幾天不？要是可以就和孩子在這兒住兩日，反正也有空屋子，等旺兒新鮮勁兒過了，也就好了，現在這麼非得強拉硬拽地走，他就是回去了也還是要給你鬧彆扭。」

等到趙成材回來時，家裡已經大變樣了。章清亭不止添置了新床，還給他換了張新書桌和新書櫃，樓下客廳里也擺了套新傢具，家裡看著就很像個樣子了。

章清亭遞上，趙成材瞧了之後，提了筆，唰唰唰又擬了兩份契約，再遞還給她，「就照這格式，這一份是出售的，這一份是出租的，等全部辦妥了，再一起收了給我拿去衙門裡做個見證，就沒什麼大礙了。包括賀家的那份，你也可以追回來再簽一遍。」

「這就對了，有點做生意的樣子了！」牛姨媽拍手笑道：「你這丫頭，倒真乖覺得很！日後不管是遇上親朋還是好友，該賣的價兒還是得賣的，該說的話兒也得說到，自個兒心裏舒坦，日後也免了那些糾紛，走吧！回去瞧瞧你的契約再說。」

本來還自以為自己足夠聰明，又讀了些書，懂了些道理，好像就無所不能了。但沉下心來想一想，這期間有多少是自己的努力，又有多少是旁人的協助呢？

章清亭臉上一紅，正待推拒，不料牛姨媽耳尖聽到了，回頭笑道：「這樣就很好了！沒必要太破費。」

啊！章清亭又長學問了，「那以此類推，第二套該比第三套貴，第三套該比第四套貴，對么？」

牛姨媽見章清亭還要重新擬定契約，就說先回去，過幾日再來。但牛得旺見這裏人多熱鬧，小孩子心性犯了，死活不肯回去，嚷嚷著要背了三字經，然後上學去。牛姨媽瞪起眼不肯，他就撒潑打滾在地上不起來。

章清亭想了想，「姨媽不是外人，這蓋房子也給我們出了這麼好的主意，我既然之前賣虧了，就還是按那個虧本價賣給您，就五百兩，您覺得合適么？不過咱們雖是親戚，但有些該簽的契約hｔｔｐs://wwｗ•ｈｅｔuboｏk•cｏm.ｃom還是得簽，回頭理出來給您瞧了，您再下決斷，行么？」

既然頭一套房子沒了，牛姨媽便訂了第二套修竹居，似笑非笑地望著章清亭，「成材媳婦，你可給我多少錢？」

章清亭暗自點頭，那個秀才，確實對她助益良多。若不是有他一路扶持，怎麼也不可能順風順水地做到今日。

「客氣什麼？不過你也得記住，一定得弄清人底細，寧可便宜一點，也別招惹那些來路不明的人。還有李鴻文他們家，若是他們真要買房子，那個價錢隨你自己談去，不過盡量給他們優惠些就完了。」

「怎麼買這麼多？這些也是舊貨么？」趙成材左瞧右瞧都覺得不像。

趙成材嘆了口氣，「沒事。」

李鴻文搖頭嘆息，這麼個天仙樣的女子怎麼就配了個小傻子？真是可惜，太可惜了！

牛得旺高高嘟著嘴，垂頭喪氣地回去了。

那床，挑的卻是好的。牛姨媽說一個家裡，主人床最是要緊，一定得要紮實穩當的，夫妻倆的日子才能過得平平穩穩。

章清亭一瞧，果然邏輯嚴密，條理清晰了許多，不覺微笑，「這可真辛苦你了！」

章清亭點頭記下，又跟他商量，「姨媽也訂了一套院子，就在賀玉堂家隔壁，她想在這兒再弄個米糧行，讓咱們幫著照管。我是覺得挺為難的，按說姨媽也幫了我們好大個忙了，咱們又是做小輩的，論理是該幫忙。但我又怕牽扯到銀錢之事不好辦，這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更別說咱們了。故此先沒說准，你瞧該如何回復呢？」

牛得旺卻不管那些，只要娘答應留下來，他就歡天喜地地跟銀寶、元寶玩去了。

剛從後門進了院，就聽得前面牛得旺的哭鬧之聲。

她耳根微微一熱，有句話沒好意思說出來。

張小蝶卻拉了她私下道：「大姐，你和姐夫正經還沒安張床呢！不如拿這錢去給你們買張大床，把那小床擺到客房去。」

「對了，你去衙門問得怎麼樣？」

牛得旺急得滿臉通紅，「大表哥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