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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多謝了。」趙成材從袖子里取出錠銀子暗塞過去，「算是請兄弟們喝茶，等事情完了，再來謝過。」

「聽見你們大姐說的沒有。」張發財把倆小的扯到後邊去，卻也抹著老淚，「閨女，你爹對不起你，沒幫你把馬場看好，還弄到這兒來了，讓你跟著一起丟臉了。」

衙役們都是認得的，偷偷告訴他們，「放心，沒讓他們吃什麼苦頭昨晚帶回來時，大人也是好言相問，問清了事情就帶進來了。這也是規矩，錯不得。不過我們單獨給他們找了一處待著，只這牢里，就這條件，你們可別太嫌棄。」

陰冷潮濕的大牢，當然談不上什麼好條件，那牢頭也不過是把他們一家子集中安置在一處稍乾燥些的牢房裡，這便算是照應了。

「你要離開？那是上哪兒？」

「婆婆，阿禮從前是做錯了事，可那自有官府定罪，他也已經坐過牢服過刑了。看他來咱們這兒，可有添過亂么？從來都是幫忙的，若是沒有他，我們這馬場做不做得起來還難說呢，怎麼能因為這點子小事就趕人家走？」

他並不知道章清亭與自家兄長交惡之事，雖然還猜不出那些人的來意，但那些人已然點破了他的身份，他就無論如何不能再留在此地，讓他們跟著名聲受損了。

「你們，」晏博文的聲音微有些哽咽了，「你們信我？」

「別傻了。」趙成材拍拍他肩，「咱們當日留你和_圖_書下來，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這也沒什麼，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縱是犯了錯，也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

若是別的事情也就罷了，可現在分明是晏博文遭他哥哥陷害，若是他們再落井下石，那也太沒人情味了，阿禮也委實太可憐了些。

張發財記得很清楚，「死的那個確實誰也沒看清到底是怎麼倒下去的，不過絕對不是鬧得最凶的那幾個，好像是突然就推了個死人出來，當時就鬧著要阿禮償命，非逼著我們把他給交出去。我們當然不肯，就這麼僵著，幸好衙門裡及時來了人，要不就憑咱們幾個，可是保不住阿禮，可他們也怪了，怎麼就跟阿禮過不去呢？縱然是阿禮打得最凶，可也沒傷他們筋骨啊？非一口咬定了他，真是有理也說不清。」

趙王氏聽了這話，終於同意了，「我跟你回去。」

「就是，我們馬場可離不開你，你若是走了，我上哪兒再找一個像你這麼能幹的夥計？」章清亭把食物放下，「你在此委屈幾日，等著把案子結了，跟咱們回家去。」

他倒是一臉的平靜，絲毫不以已事為意，只是不住抱歉，「實在對不起，連累你們了，等此間事情一了，我立即離開。」

別人聽著事情始末后都能理解，唯有趙王氏很是不悅，「媳婦，你們這事可辦得糊塗，怎麼能收留一個殺人m.hetubook.com.com犯在家裡呢？」

牛姨媽聽了嘆道：「大過年的，竟招這麼一場無妄之災，真是冤孽，你們放心去忙正經事吧，這兒有我給你看著，出不了岔子。」

趙王氏想想也是，可她又放心不下馬場。說到底，吃官司的人裡頭並沒有她們趙家人，主要就一個晏博文，她還不太上心。可這馬場卻是自己家的命|根|子，若是受了損失她可心疼。

趙老實聽著有理，他也知道這個媳婦跟自己老婆不對盤，幫著說話，「孩子他娘，大媳婦說得在理，你就回去吧，昨晚上是沒法子，才讓閨女和成棟屋裡的兩人在家，可今兒怕是左鄰右舍有些已經看到了，萬一有人動起壞心思，那讓她們可怎麼辦？還得你回去鎮著才行。」

趙成材點頭，先問事情始末。張發財抹抹眼淚，說起了正事。

夫妻倆的信任給了晏博文莫大的安慰，在此種境地下能遇到他們，也算是自己的萬幸了。

原來他們昨日到了馬場，初時一切安好，午飯過後，眾人正圍坐著火爐閑話，晏博文忽地說馬廄里的動靜似乎不對，便要過去看看，當時正是福慶跟了去。

「自家人，客氣什麼？」說是這麼說，可那衙役仍是收了銀子，臉上笑容更甚，領著他們進來。

從前晏博文剛來之時，章清亭因怕這事傳出去不雅，便囑咐都不許多嘴。時日一長，大家也給混忘記了，沒人特意去她面前hｅｔｕboｏk•coｍ•ｃoｍ漏風，是以趙王氏一直不知。昨晚聽說出了事，才模糊知道點消息，再問趙成棟，他卻還記得，當下就一五一十說了，弄得趙王氏老大生氣。

「還小事啊？這都要吃人命官司了，那你倒說說，什麼才是大事？」

「那有什麼不信的？就憑這麼久你都能做到滴酒不沾，我們就能相信，你是個管得住自己的人。」

章清亭應了，又交待張小蝶一定要好生陪著她，多開導開導。

「別怕別怕。」章清亭瞧著不過一個晚上，一家子都弄得蓬頭垢面的狼狽相，忍不住眼淚撲簌簌也落了下來，「咱們跟縣太爺已經見過面了，說清楚事情就沒事了啊？」

張金寶此時插了一句，「那時，是阿禮讓我趕快騎了烈焰來衙門報信的。」

「我瞧你平常做事也還穩重，怎麼卻如此不知輕重？招了這麼個人在家裡，就是他一文錢也不要也不能收留啊？瞧瞧現在，不就帶累了咱們？日後還不知招出些什麼禍害，等官司了結了，趁早把他打發上路。」

章清亭把兩個妹子留下，把小玉小青換了回去。家裡男丁幾乎被抓得乾淨，牢房裡那麼多人還要送飯，沒兩個幹活跑腿的可不行。

「我……還有幾個朋友。」晏博文違心地說著敷衍的話。

趙成材和章清亭心下雪亮，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好言安撫了幾句，二人又到牢房深處，探望晏博文。

然後，等他帶著衙門裡的hetubook.com.com人趕到時，就見馬場里一片混亂，那伙人當中不知為何死了一個，正在鬧騰。

再後來，張發財他們聽到動靜，也拿了棍棒趕了過來，還記得當時晏博文只說了一句，「你們若是再不滾，我就不客氣了。」

夫妻兩人拎著食盒進來，章清亭擦了眼淚，「快都別哭了，一個個跟我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阿禮呢？」

「什麼都別瞎想，外頭有我們呢，只要咱們問心無愧，不怕他們顛倒是非，只是你也要有心理準備，若是旁人一時誤會，說起些不大中聽的話，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牢頭解釋了一句，「因他涉嫌命案，得單獨關押，這可沒法子。」

這邊交待了清楚，夫妻倆也安下了心，現在該辦正事了。趙成材在家擬定狀紙，準備打官司，章清亭便帶著兩個妹子去了馬場，把事情分辯清楚。只隱去晏博文大哥一節，說那些人可能是看他們家馬場眼紅，想來訛錢的。

章清亭適時加了把火，「婆婆，您跟著我回去了，萬一衙門裡有些什麼事情，相公也找得著人商議，別一個長輩都不在家，咱們也沒個主心骨。況且今兒才初八，萬一有親戚來走動，看著也委實太不像話，本來只是件小事的，可一看咱家這情形，也給人傳成大事了。」

「過去了就瞧見那伙強盜正在給馬嘴上繫繩子，要偷咱們馬。當時阿禮哥就惱了，叫他們住手。可他們不聽，還罵得可難聽呢，ｗｗw.hｅｔubｏok•cｏｍ•ｃｏm說什麼阿禮哥不過是人家的一條狗什麼的，我都聽不下去了，可阿禮哥那時也忍住了。後來那些人連他爹娘都罵了起來，阿禮哥才上前打了那人一耳光，讓他們滾。」

那伙人卻依舊肆無忌憚地挑釁，還仗著人多先推搡起來。

趙成材只覺鼻子發酸，瞧了那牢頭一眼，他倒乖覺，立即開了門鎖讓他們進去，「只動作快些，把要緊的事情問了，回頭我們也好交差。」

晏博文艱難地點了點頭，早在那些人喊破他的舊事時，他就知道自己將要面對多麼難堪的處境了。

只走前格外叮囑方明珠，一定要在此用心做事，千萬別胡思亂想，荒廢了正經生意，方明珠含淚應了，只拉著她的手拜託，「那你一定要把阿禮哥給救出來。」

章清亭心知自己不管跟婆婆怎麼說，也落不到個好，於是乾脆三緘其口，不再反駁了，回頭交給趙成材跟她說去。

她靈機一動，轉移了話題，「婆婆，您看現在馬場里已經有這麼多人了，可那頭家裡只有玉蘭和芳姐兩個呢，還拉扯著兩個小孩，著實讓人不放心。我若是接回衚衕去，那邊家裡又沒人照看了。現在公公和成棟肯定一時半會兒都是回不去的，您看您是不是跟我一車回去？要不那邊萬一又添點事，可就真的是照顧不過來了。」

「大姐，救救我們。」張銀寶和元寶畢竟年紀小，又驚又怕地被抓了來，乍一瞧見親人甭提就有多激動了，嘩嘩的眼淚就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