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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晏府？晏博文霍地一下跳下車來，揪著那家丁的衣領，厲聲質問：「晏府里誰殯天了？」

旁人如何不知其意？瞧著他的眼中俱是傷感和憐憫。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這樣突如其來的打擊委實太沉重了些。

那種血脈相連的痛如同千刀萬剮的酷刑，把他整個人都擊倒了，痙攣地縮成一團。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卻是半個字也再也說不出來，只是不停地流淚，不停地流淚，直到他覺得眼前一紅，整個人像是掉進了喧囂的血海，徹底地昏厥了過去。

「你幹什麼？幹什麼？」旁邊那些生面孔的家丁一擁而上，攔住了他。

「謝謝你，那就沒事了。」晏博文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怎麼會看不見？晏博文很奇怪他為什麼會這麼問：「二啊，我……我這是在哪兒？」話一出口，才覺得嗓子乾澀的難受。

喬仲達把話接了過來，說得更加詳細，「你大哥已經上報了朝廷，皇上的賞賜也下來了。你父親雖然生前曾將你逐出家門，但你大哥還特別為你求情，允你在出殯那日披麻戴孝，前去送行。」

晏博文點頭，「我還想請你去幫我找個人……」

晏博文設想過無數次重回家門的場景，可從來就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霜山雪海，白茫茫一片入眼全是刺目的白，與天地似是融為一體，肅穆蒼涼得讓偌大的晏府幾乎成了個冰窟窿里，只一眼，便凍得他和圖書連全身的血都涼透了。

「我懂。」晏博文緊咬著牙關，他自小就在這朱門繡戶中長大，當然懂得其中的種種禁忌和規矩，「仲達，煩你幫我問問，我這些天能回府上守靈么？」

把喜妞往章清亭手裡一遞，趙成材拉著賀玉堂也跟了進去，這個時候，無法叫晏博文冷靜，只能陪在他身邊，不讓他闖下禍事。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邱勝一個眼色，旁邊心腹家丁如狼似虎的撲上前，解下腰帶就勒上她的脖子。

「我下不下地獄就不勞您操心了您現在下不下地獄卻由我說了算。」邱勝眼中抹過一絲狠厲，「送她上去。」

抬起眼來，他似是第一次打量這府中的一切物件，露出志得意滿的笑意。渾不知，隔壁的茜紗窗下，瞪著一雙極其驚恐的眼睛。

正式下葬之前，棺木不會釘死，只拿木楔虛掩著，就是為了給至親好友們最後瞻仰遺容的機會。

「等……」晏博文忽地想了起來他的爹娘，待要起身，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又重重地倒了下去。

思荊園雖在城郊，但從碼頭過去，就必須從京城裡穿行。章清亭不是頭一回來，沒什麼太驚奇。但方明珠她們卻是一直瞧著窗外，處處透著好奇。而眼神最為複雜的，當數晏博文了。

本來想在腦後交個叉，但被邱勝制止了，「就這麼橫著勒死她然後把她吊上去。」

而這一切，就發生在昨和*圖*書夜。不過是短短的幾個時辰之前，晏博文就父母雙亡，一無所有了。

「你醒了？」守在床邊的是吉祥，見他醒來便伸手在他眼前晃晃，「這是幾？阿禮哥，你還看得見么？」

待他再度睜開眼睛時，卻已經恢復了理智，「仲達，可以麻煩你幫我另闢一間凈室么，我想供奉上爹娘的牌位，就在此給他們守孝。」

喬仲達面露難色，「這個……我已經問過了。可是你大哥說，現在家中人來人往的特別多，你一進門就暈了，他怕到時你再出點事，他照管不來。」

正廳之中，已經擺起了奠堂，並排列著兩口黑漆漆的棺材。在這白得讓人發狂的寂靜里，添了尤為沉重的兩筆。

吉祥鬆了一大口氣，露出笑意，「可嚇死我們了，你在靈堂上流著血淚就暈過去了，大伙兒好怕你的眼睛出事，幸好沒事，你等著，我給你端吃的來。」

掙脫開來的晏博文紅著眼睛衝上前，一把推開了父母的棺蓋。

一根繩索已經套上了房梁，總管邱勝看著被強行壓來的老婦人，陰陰地笑，「祝嬤嬤，你就快些上路吧。」

人都死了，他才做好人，讓自己去盡孝，會不會太做作了些？就算是他不求這個情，難道我就不能戴孝嗎？

「當然可以，東西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先好好睡一覺，養養精神，明兒再開始吧。」

「讓他去！」驀地，從靈堂後頭匆匆趕來渾身縞素，披麻戴孝的晏hｔtps://m.heｔubｏｏk•ｃom•ｃｏｍ博齋，揮手攔住了下人，反而命令，「就讓他見爹娘最後一面吧！」

「我不去，不去。」祝嬤嬤使勁掙扎著，甚至踢倒了讓她上弔的高凳。

便是懷疑事有蹊蹺，但又如何能冒著大不敬的罪名去驗屍？想要破解真相，除非你能找到強有力的旁證，否則根本就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晏博文在被中掐得自己的手都快要滴出血來，臉上卻淡淡的，「還有什麼？」

溫熱香甜的紅棗小米粥很快就端了來，幾口下肚，晏博文感覺有了些力氣，嗓子也不那麼難受了，目光里多了一份痛過之後沉澱下來的冷靜，「說吧。」

他最想知道的是，父母究竟是怎麼死的？還偏偏死在自己進京的頭一夜裡。

從前我怎麼就沒發覺呢？原來你竟是如此的工於心計，不過你也不要得意，我一定不會放棄，如果父母的死真的與你有關，便是豁上性命，我也定要為他們討回公道。

「你們會有報應的，一定會有報應的。」祝嬤嬤掙得鬢亂衣斜，一雙老眼卻如會噴火一般死死盯著他，「少爺已經回來了他一定會替老爺夫人報仇的你就等著下地獄吧。」

「阿禮，你醒了？」趙成材在外間聽到說話，挑簾進來，後面還跟著喬仲達，「你別急，先吃點東西，我們慢慢跟你說。」

病逝的是晏府晏太師，晏博文的親生父親晏懷瑾，而晏夫人，也就是晏博文的親生母親裴靜也因夫死子散ｈetｕｂｏok.ｃｏm.ｃｏm，生無可戀，服毒殉節了。

趙成材和喬仲達對視一眼，開口了，「晏老爺和晏夫人確實已經過世了，你那日在靈堂暈倒之後，昏迷了一天一夜，現在是第三日的傍晚了。我們現都在喬公子的思荊園裡，很安全。」

晏府。

邱勝得令出去，晏博齋才輕輕放下了茶杯，低低自語，「你們也是的，一個二個裝聾作啞不好么？幹嘛非要學得那麼聰明？你們就在地底下好好地看著吧，這個家就算沒有他，我也一樣會發揚光大。」

「讓我進去進去！」此時此刻，誰也不能阻擋他的腳步在沒有看到雙親的遺容之前，他絕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周遭的一切全都奇異地安靜下來。四周很黑，但屋子裡有一盞燈仍在搖曳著暖暖的微光。定一定神，外頭隱約還有人壓低了聲音在說話。

車至城中，忽然迎面跑來許多不知哪家的家丁，捧著白幔白幡等送殯之物，急匆匆地往一個地方趕去。

「不！」晏博文一看見棺前兩個分別羅列著父母之名的牌位，頓時情緒全然崩潰了。撕心裂肺的慘叫一聲，衝上前去就要開棺。

祝嬤嬤目眥俱裂，憤怒地盯著邱勝，可終歸力不能及，化作無息。直到親眼瞧著她的屍體掛上了房梁，毫無反應，邱勝才滿意地帶著人離去。

他那博學多才的父親，他那端莊美麗的母親皆是靜靜地躺在那兒，沒有了呼吸，沒有了溫度https://m.hetubook.com.com。

「啊——」彷彿是從心底深處爆發出的哀嚎，晏博文彷彿受了致命傷的獸，痛苦地揪著自己的胸口，撲通就跪了下來。

晏博齋得到消息時，連手中的茶都沒有漏出半滴，只淡淡說了句，「祝嬤嬤忠心耿耿，服侍夫人一輩子，將她厚殮，隨老爺夫人出殯時一同下葬，算是全了她一番主僕情誼。對了，她在後頭衚衕里還安著一個小家，你去收拾收拾，記得處理得安靜一點。」

死的不是一個，是一雙。

他們的馬車已經減速，可那伙家丁實在跑得太快，一時避讓不及，到底衝撞到了一人，也不是如何受傷，只是跌了一跤。

大哥，你好狠，連為人子女最後一點孝道都不讓我盡，那還讓我在眾目睽睽下露一面幹嘛？顯示你的手足情深？

喬仲達微微嘆息，「博文，你要知道，你父親自你走後，一直就纏綿病榻，此次不幸亡故，也在情理之中。至於你母親做此行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懂么？」

昨夜京城裡剛下過一場雪，處處銀裝素裹，似是穿上了雪白的毛茸茸的外套，透出那麼點可愛勁兒來。喬傢伙計會說話，說是瑞雪迎佳客。章清亭想著自己走時，也是下了場雪，回去就有了身孕，心下想著便有幾分喜色，不知這回又該應著什麼好事上頭。

但那小夥計見狀，立即跳下車去賠罪。但那家丁卻極不領情，跳起來就指著鼻子罵，「不長眼的東西，連晏太師府上的東西都敢衝撞，抓你去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