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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劉氏爭不過女兒，她心裏覺得不妥，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又怕說重了，女兒面子上不好過，最後只得住了口。拎著豆腐乾下了車，越想越覺得方才那情形著實有些不對勁。想著什麼時候還得再勸勸女兒，把她放的印子錢收回來才好，雖然只幾十兩銀子，但卻是女兒所有的家當了，可別跟楊秀才擔心的那樣，給人吞了才好。

章清亭見他實在想去，不忍拂逆老人家的心意，便上前插言，「那讓金寶陪您去吧，反正他也沒什麼事。」

小夥計莫名其妙，「你是什麼人？打聽這個幹什麼？」

方德海出門出得早，到了天一神廟的時候，不過是辰時一刻。囑咐吉祥在外頭好生看著車，他倒是認真進去參拜了一番。

雖然卓老闆說想弄楊小桃上手不難，但他話鋒一轉，卻又說道：「只不過，那女人也不是個頂漂亮的，勉強算中上而已。若是要這樣的女人，窯子里多得是，還又聽話又會浪，那玩起來才過癮呢，花的錢還少，你呀，別這麼瞎折騰了，弄那些有什麼意思？」

小夥計收了錢，當然是高興的，後頭跟蹤了半天的張金寶也現出身形，向那小夥計打聽，「方才那老爺子，要跟誰見面呢？」

那好吧，方德海特意要了個雅間，給了幾個錢，交待那小夥計，「若是有人來找我，就請你帶他來這兒。」

「我知道的，中午趕回來不就是了么？你們先吃ｍ.hｅｔｕboｏk•cｏm.cｏｍ，也不用等我。」方德海怕她們懷疑，找了個借口，「我昨晚上做夢，夢見你爹了，這要不去燒炷香啊，我心裡頭不痛快。」

吉祥聽得是暈頭轉向，好容易才囫圇記了個大概，駕著車走了。方德海知道，他這一去，京城東西南北都得跑到，沒有一兩個時辰是絕計辦不下來的。

「知道了。」吉祥駕了車，帶著方德海走了。

小夥計想想，「好像沒人說過這話呀？會不會是您來得早了，要不要坐著先等一會兒？」

方德海情知其中有鬼，便道：「那也不用你了，就讓吉祥跟我跑一趟吧。」

楊劉氏盡量說得委婉，「小桃，這不是娘說你，你畢竟是嫁了人的婦人了，待人和氣也得有個分寸，可別這麼孩子氣讓人笑話。」

他轉頭暗暗給章清亭使了個眼色，章清亭一下就明白過來，也自笑道：「那老爺子您可當心著點，身上錢拿了沒，我這兒還有些，您一併帶著吧，吉祥，駕車時可穩當著點，京城裡人多，寧肯走慢點，別撞著人，惹出事來，知道么？」

「噯。」張金寶會意，應聲出去，不一時自己趕了輛小車回來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二爺說幾個車夫也放假了。老爺子，您看要不就讓我送您一程吧。」

好容易盼著小夥計又進來了，拿張疊好的字條給他，終於帶來了消息，「客官，這是外頭一位客人要和-圖-書給你的，你瞧不是你約的人？」

等從天一神廟出來，方德海吩咐吉祥駕車又進了京城，遠遠地瞧見瑞華樓時，卻故意要他在另一間茶樓前停下，「咱們既來了京城，好妥也帶些東西回去。我坐車坐得有些悶了，且下來轉轉，你拿著這些錢，去東城和興樓買兩隻他們家的招牌醬板鴨，再去南門老洪家燒餅鋪子里買一打蓑衣餅，還有蓮花橋的胡氏豆腐店，那素雞什麼的都做得不錯，一樣稱上一斤。哦，對了，再去孔雀台李家糕點店裡，買些如意酥，那個做得小小巧巧，最適合給喜妞磨牙了。回頭再把他們店裡的招牌茯苓餅也拿幾盒，帶回去給大伙兒嘗嘗。等回來了，你就在這兒等著我，我縱是一時不在，在左近逛逛也必要回來的。」

不是好像，是確定，章清亭不答，卻趕緊把張金寶一捅，「還愣著幹嘛？趕緊騎了馬悄悄跟上去啊，不過機靈著點，別離得太近讓老爺子發現了，知道么？」

「可是……」

「原來是舉人家啊，這有功名的人家，恐怕不太好弄吧？萬一惹上官非……」

「不行，我這可風險更大，我要得這個數。」

楊小桃明白那意思了，臉上微微一紅，卻越發地強辯起來，「我怎麼讓人笑話了？從前那殺豬女還不一樣四處拋頭露面地做生意？連她讀書的相公都不說什麼，難道他比您還能更不知禮數？娘，您就和圖書是老觀念，這跟人混得熟了，辦什麼事不方便？你瞧瞧，就這幾句話的工夫，就生生讓了咱們一錢銀子，這就是臉面。」

張金寶應了，跟做賊似的跟去了。

方明珠聽得一怔，以為爺爺忘了，特意提醒他，「爺爺，今天可是姜姐姐要請客的日子哩。」

聞聽孫女此言，方德海心中更是難受，眼中幾乎快泛出淚來，「不用了，你姜姐姐家人少，得要人幫著弄飯的，你要是走了，又少一個了，這可不好。我一人去，快去快回也就是了。」

等著馬車剛走遠，楊小桃還在嗔怪她娘，「您也太不給人家面子了，怎麼能說走就走呢？」

「此話當真？」何大牙怦然心動了。

二人在將手籠在袖子里，開始討價還價，最後握手一笑，「成交。」

小夥計想著這一家子倒是有趣，不過他樂得在中間兩頭賺好處，欣然笑道：「那你跟我來吧。」

方明珠皺著清秀的眉頭，小臉上滿是疑惑，「大姐，我怎麼覺得爺爺好像有心事？」

燒了香，叩了頭，方德海是誠心禱告上蒼，「天一神啊，您若是能保佑我平平安安帶回兒子的屍骸，我老頭子就是一死又有何妨？只盼那取了我兒子屍骸之人，要錢就好。可千萬不要又將我這風燭殘年之人，拖進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里，去禍害旁人啊。」

很快，張金寶便在方德海的隔壁安頓下了，一樣點了壺茶，也坐下等。

這下弄得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家都沒話講了，章清亭想了想，給弟弟使了個眼色，「金寶，你就去找喬二爺要輛車吧，找個穩妥人送老爺子上京城去。」

這……大伙兒都看出這老頭子是有心撇下他們了。方金寶不好糊弄，吉祥好糊弄啊。

「我哄你幹嘛？你去打聽打聽，她男人姓趙，就是那新中的趙舉人家的弟弟。」

「那我陪您一起去吧。」方明珠趕緊放下手上活計，「也去求求天一神保佑爹爹的屍骸早日找回來。」

張金寶現在可歷練得精明多了，當下也塞了一把銅錢過去，笑嘻嘻地就編出了謊話，「那是我爺爺，因不讓他喝酒，跟家裡人吵架了，大過年地跑出來說要找老朋友喝酒。可他那身子骨可實在經不起酒來糟蹋了，所以家裡人讓我跟出來，若是真的喝上了，就好歹勸著些。可老人家都愛面子，他現既還沒喝上，我又不好直接過去。小哥，您能不能把我安排在他隔壁，我瞧瞧動靜再說？」

「嘁，你怎麼又膽小起來了？聽說他哥上京趕考去了，一時半會兒地回不來，你又不是偷他家，是偷他弟弟家，若是抓不著你，又能如何？你在這兒賺的錢應該也夠了吧？還不趕緊換個地方繼續撈錢去？難道等著被抓啊怎麼樣？你要不要干？你要不幹，我可另找人了，若是要干這一票，我想法鼓動他家多賣幾匹馬。不過事成之後，你得分我這個數。」

「你呀，可別小瞧了她，她和_圖_書手上是沒多少錢，可她家裡有啊，她那男人是個夯貨，蠢得跟頭豬似的，卻是命好，分家時得了幾十匹好馬，也不知好好照看，倒是把錢管是死緊，你要是敢摸到她家裡去，說不定真能得一注大財呢。」

趙成材上前打圓場，「若是如此，就讓吉祥去也是一樣的。」

漸漸的，日近正午，酒樓的客人也多了起來。方德海卻是左等人不來，右等人不來，眼看著巳時都快過了，他心裡頭那個急啊就好像明知道脖子上架著一把刀，心裏知道它是肯定要落下來的，卻總也不掉下來，這份煎熬就甭提多受罪了。

何大牙聽出點意思來了，「那你的意思是……」

瞧著他走遠了，方德海這才心急火燎地進了瑞華樓。進門就問那夥計，「我姓方，有人約了我在這兒見面的，請問有話交待么？」

眾人慾待再勸，方德海卻沉下了臉，「我雖是又老又糟，還不至於如此無用吧？誰再啰嗦，我可真的生氣了。」

正月初三，不是個出門訪客的好日子，方德海卻一早就說想上天一神廟去拜拜。

「真不用了。」方德海是一人都不敢帶，「我一個窮老頭子，難道還怕有人打劫不成？金寶前些天陪我去那山溝溝里，折騰了好些天都沒好生歇過。難得在家過個年，還得挑水劈柴的，也很辛苦，何必又跟著我跑來跑去的？你們就給我要輛車，送我過去就完了，可別拿我當三歲小孩了，出門還非得人陪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