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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牧遠低聲道：「自然是姓蕭！」

廖其園道：「那是自然，假如他認同顯王的位置。那麼等於承認他是臣，顯王是君，顯王根本就是一個擺設，王爺清楚，百官清楚，天下人心中都清楚，讓藍循向顯王稱臣，等於讓他向王爺稱臣，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我想他這次前來東都，一定還會在顯王這件事上大做文章。」

蕭牧遠慌忙為母親輕揉著後背：「娘，你不要說了！」

蕭夫人伸出瘦骨嶙峋的雙手，抓住蕭牧遠的手臂：「傻兒子，快起來，娘何時怪過你……」她不幸早癱，至今已經纏綿病榻整整十二年，自從聽聞康都失陷，蕭逆寒以身殉國地消息，整個人迅速的蒼老下去，身體也變得越發虛弱。

廖其園禁不住又嘆了一口氣道：「王爺，您才是攝政王，凡事都和大將軍商量，豈不是要落人口舌？不是我多嘴，二公子不但控制了北疆的軍權，而且朝內的大臣多數都向著他說話，在眾人眼中，只怕二公子才是他們地攝政王！」

「娘！」聽到母親的聲音蕭牧遠更覺內疚。這些日子以來，他整個身心都撲在家族的大業之上，竟然忽略了母親，想起父親遺書中地留言，心中更是暗暗責怪自己。

縱雪來到他的書案前，將他面前堆著的卷宗推到一邊：「喂！大哥，你心中還有沒有娘？」

蕭牧遠在母親的床邊坐下，看著她花白的髮髻，日間蒼老的容顏，鼻子一酸，眼淚幾乎就要流了下來。

廖其園慌忙道：「王爺不要生氣，其實我的確有些想法，本想等考慮成熟了再向王爺稟報。」

蕭牧遠道：「這件事還是要等牧野從北疆回來和他商量一下。」

蕭牧遠早在來到東都之初，便覺著立顯王有些不妥，現在經廖其園這麼一說，心頭又是一陣猶豫：「可是龍玄驕畢竟是大www.ｈｅｔuｂoｏｋ•coｍ•ｃoｍ康皇室的正統血脈，若是死在我們的手中，豈不是給了外人一個聯手攻擊我們的機會？」

蕭牧遠道：「新宮就快建好，顯王登基之禮勢在必行！」

廖其園道：「王爺以為現在的東都應當是姓蕭還是姓龍？」

「我是不懂，可是我知道一件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絕不可以要！」蕭夫人大聲道。

廖其園道：「其實眼前的形勢，如果任其混亂下去，對於任何一家都沒有好處，藍循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蕭夫人緊緊握著兒子的大手，輕聲道：「縱雪，快去準備晚飯，讓我跟你大哥單獨說上兩句話兒。」

廖其園訕訕點了點頭，他不想繼續呆在這裏挨罵，向蕭牧遠告辭離去。

蕭牧遠呵呵大笑。連連點頭道：「放心，我今晚絕不提那些事煩她！」他此時方才發現縱雪長高了許多，只比自己矮上半頭，禁不住感嘆道：「縱雪。幾日不見已經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了，若是我沒記錯，你有十四歲了吧！」

蕭夫人用力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們兄弟為了這個家都捱得很辛苦。」

「娘！孩兒沒瘦，身體結實著呢！」

蕭夫人道：「我知道，你們孝順我，將我接到這新宮居住，可是我住在這裏，卻每夜夢到自己流落街頭，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我們蕭氏現在擁有的每一件東西都並不屬於我們，兒啊……娘老了，我不想看到你們兄弟像你們的爹爹一樣不得善終，我只想你們能夠平平安安的守在我身邊便已經足夠，什麼江山，什麼權力，那都是過眼煙雲，你們又何必太過執著呢？」

廖其園哈哈大笑道：「這天下何其大，每日死於暴病地又何止百人千人，多一個龍玄驕倒也無妨。倘若這次三家當真能夠達成默契，憑藉王爺的實和-圖-書力，穩固根基之後，想要一統江山又有何難？」

蕭牧遠的手指有節律地敲擊著書案，眉頭鎖在一起，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沉重，廖其園靜靜候在一旁，不敢輕易打擾他的思緒，過了好一會兒，蕭牧遠方才抬起頭來：「廖大人，對於下個月的會談你怎麼看？」

「娘，你說，今晚孩兒哪裡都不會去，就在這裏陪著娘說話！」

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蕭牧遠地沉思，他清了清嗓子道：「進來！」

望著廖其園的背影，蕭牧遠的目光忽然變得陰森而恐怖，他平攤在書案上地雙手緊緊握起拳頭，然後手指又交纏在一起，不知為了什麼，當他成為攝政王之後，感覺和兄弟之間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遙遠，這不僅僅是因為兩人在很多事情上見解不同而產生分歧，更重要的原因是地位和權力地變化。

蕭牧遠起身道：「算你厲害，我這就跟你去見娘！」，縱雪這才嫣然一笑。走上前來，挽住大哥的手臂：「走吧，今天晚上陪娘好好吃頓安生飯，千萬不要在她的面前談什麼國家大事！」

蕭牧遠來到母親的床前跪下，顫聲道：「不孝兒牧遠叩見娘親！」

蕭牧遠不禁皺了皺眉頭道：「你總是這個樣子，凡事都模稜兩可，謹小慎微，我只是讓你說說看法，又沒有逼你做什麼大事，你不說就算了，我去找別人問！」

蕭牧遠目光一凜：「你為何會有此一問？」

廖其園點了點頭道：「王爺夠坦誠，其實天下人心裏都明白，這大康的皇朝已經亡了。藍循、梁靖他們雖然口口聲聲要光復河山，重振朝綱，可是背地裡乾著的卻都是穩固自己地盤。拓展自身勢力的事情。咱們這邊擁立顯王那個傻子皇帝。等於向他們宣布咱們才是大康的正統，你想想藍循和梁靖心中能夠服氣嗎？」

https://www.hetubook.com.com「說吧！」

蕭夫人看著兒子突然變得陌生的表情，雙目中再度湧出淚花：「牧遠，你過去不是這個樣子，你宅心仁厚，與世無爭，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娘好害怕，你怎麼越來越像你死去的爹爹！」

蕭牧遠嘆了口氣道：「只是在顯王的事情上稍稍有些麻煩，看藍循的意思，好像並不同意立顯王為帝。」

「娘，你誤會爹爹了……」

宛如一個霹靂在蕭牧遠的內心中炸響，他唇角的肌肉下意識的抽搐了一下，自己變了！直到現在他方才真真正正意識到，自己已經變了！

兩人邊走邊談，繞過御花園。來到蕭夫人所居住的普恩宮。兩名守在門前的宮女看到他們兄妹倆一起過來。歡天喜地地進去通報。

蕭夫人仔細端詳著兒子，眼圈兒不由得紅了，顫聲道：「遠兒，你瘦了！」

走入普恩宮內，蕭牧遠便聽到一個發顫的聲音道：「是遠兒……嗎？」

縱雪開心的應了一聲帶著幾名宮女離開。

蕭牧遠的笑容顯得異常的生硬，他輕聲道：「夜深了，孩兒忽然想起還有公務沒有處理，必須要走了！」

「廖其園！我跟你說過多少次，絕不可在我面前說我兄弟的壞話！」蕭牧遠拍案怒起。

廖其園微笑道：「王爺照實說就是！」

蕭牧遠暗自慚愧。歉然笑道：「好妹子，回頭大哥給你挑選一樣貴重的首飾送過去。」

廖其園點了點頭道：「藍循這次之態度之所以軟化下來，是因為我們的禁鹽令讓他吃到了苦頭，他現在總算明白，跟我們對抗下去對他自己沒有任何的好處，所以才答應派出特使前來出席下月的會談。」

縱雪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大哥！」

蕭牧遠微微一怔：「怎麼了？是不是娘有事？」

蕭夫人道：「我患病之後，你爹爹開始時還關心我ｈｅtｕｂoｏｋ.ｃom.cｏｍ，後來他便對我逐漸冷淡下來，這並不僅僅是因為我患病的緣故，而是在他眼中，我永遠無法和權力二字相提並論，我之所以在三年前來到東都，就是因為無法接受他的所作所為，既然我無法阻止他，便只能選擇遠離他。」

蕭牧遠看了一眼廖其園，面露不悅之色，要知道扶植顯王這個傀儡皇帝是他老爹臨終所託。真正的用意是挾天子一令諸侯，讓蕭氏的篡權變得師出有名。

縱雪瞪了他一眼道：「自從你來到東都，每日不是去朝中和那幫老臣子議事，就是到處考察什麼民情，偶爾來到家中也是將自己關在書房內，你口口聲聲說孝順娘，把我和娘接到這新宮居住，本以為住得近了，能夠多見你幾面，可是從我們住進這裏已經就快半年了，加起來才見你的次數不到五面！」

縱雪怒道：「二哥也是這般說話，他在東都還沒有呆上幾天，一轉眼又去了北疆，可憐娘每日都念叨著你們。茶飯不思，真不知道你們的心是不是鐵石做的？到底還有沒有娘的位置！」

蕭牧遠內心一震，他不明白母親為何突然會這樣問他？緩緩搖了搖頭道：「娘想說什麼？」

「我要說！牧遠，你口口聲聲立顯王為帝，其實真正把握權柄的仍然是你們兄弟，這一幕何其的熟悉，你們兄弟二人分明在走著你爹爹的老路！」

蕭夫人嘆了口氣道：「遠兒，有句話娘早就想跟你說，可是你終日忙碌，我始終沒有和你單獨相處地機會。」

廖其園低聲道：「其實那個登基之禮，只不過是表面文章。在下反倒認為，從開始立顯王為帝就是一個錯誤。」

蕭牧遠低聲道：「希望藍循這次真的有誠意，這樣至少動亂的形勢可以稍稍穩定一下。」

蕭牧遠額頭上滲出一片冷汗，他萬萬沒有想到癱瘓在床的母親對形勢看的如此透徹，和圖書如此清晰。

蕭牧遠嘆了口氣道：「縱雪。近日國事繁忙，大哥我也是身不由己！」

蕭牧遠微笑道：「照你看該怎麼做才好？」

蕭夫人道：「我是個沒有什麼見識地婦道人家，又在床上癱了十多年，可是我地眼睛還未瞎，我的耳朵也不聾，很多事情，我看得到，也聽得清。當年你爹爹身處太師之位，深得兩代帝君地寵幸，論到權勢之威，一時無兩，我知道，他素有雄心大志，絕不肯屈居人下，果不其然，後來隨著他權勢地位的日益提升，他的威風已然在帝王之上。」

縱雪撅起櫻唇：「我生日都已經過去了大半年，你現在方才想起來嗎？」

廖其園道：「既然大康敗亡已經成為事實。咱們也就沒必要捧著個傻子皇帝當寶貝，給已經亡掉的大康充臉面，依我看天下有能者居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顯王那個傻子殺了，大家各自稱王，從開拓一個嶄新地王朝。」

蕭牧遠笑道：「孩兒不覺得辛苦，娘多慮了！」

蕭夫人含淚點了點頭：「遠兒，你信不信這世上有報應二字？」

蕭牧遠默然無語，娘親現在所說的全都是事實。

蕭牧遠搖了搖頭道：「娘，很多事你不懂……」

房門被推開，卻是身穿湖綠色騎馬裝的縱雪走了進來，她一雙明澈地美眸帶著淡淡的笑意，吹彈得破的俏臉之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當真是人比花嬌，清純可人：「大哥！」

「我沒有誤會，你知不知道，自從大康亡國之後，我每晚都在做噩夢，夢見天下百姓在我們蕭氏的背後指指戳戳，罵著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說我們蕭氏是禍國殃民的奸臣……」蕭夫人激動之下，不斷的咳嗽起來。

蕭牧遠微笑道：「縱雪！你不去玩兒，來到我這書房中幹什麼？」

廖其園嘿嘿笑了一聲，恭敬道：「這麼重要的事情，在下不好妄作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