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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八，蕭牧野召集部下大宴于旭日宮中。從每個人的臉上都可以看出，他們此刻心情都是極其凝重。熬過冬天，春日即將到來，可是他們卻看不到希望。

蕭牧野知道廖其園在落井下石，他要繼續摧垮自己的心理防線。

東都緊閉多日的城門終於打開，廖其園一幫臣子押著滿身血污的蕭牧野走出城門，在護城河前跪成一片。

廖其園冷冷笑道：「謀反的是你們蕭氏才對，如果不是屈從於你們的淫|威，我等何至於落到如今尷尬的地步。」

龍淵來到蕭牧野面前，冷冷看著蕭牧野。蕭牧野滿臉血污，髮髻散亂地和他對視著。蕭牧野的目光中有悲涼有憤怒卻沒有任何的恐懼。

龍淵哈哈大笑，他點了點頭道：「沖你這句話，我給你一個痛快！」

宋曦君挽住龍淵的肩膀，凝望漫天的飛雪道：「這場雪好大，不知道今夜要有多少人凍死……」

蕭牧野淡然道：「我既然落在你們的手中，多說無益。要殺就殺，要剮就剮，悉聽尊便。」

蕭牧野忍無可忍，揚起手中金樽狠狠扔在地上，怒吼道：「來人，把他給我拿下，推出去砍了！」他說完這句話好半天不見武士上來，蕭牧野隱然覺著有些不妙。

龍淵冷冷道：「給你一個痛快？你以為殺你就能夠補償你們蕭氏犯下的罪孽？」

蕭牧野坐在鑄鐵囚籠之中。他的身上已經沾滿積雪，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雪人。他的心、他的血液彷彿都已經凝固。他想起了很多，現在才明白父親、大哥的離去未嘗不是一種幸運，而他卻要在孤獨中品味失敗的痛苦。

蕭牧野望著龍淵：「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我無話好說，你若殺我。給我一個痛快！」

廖其園對他仇視的眼神並沒有感到任何的害怕，在鐵籠外蹲了下去m.hetubook.com.com。望著蕭牧野，嘆了一口氣道：「你一定很恨我？」

廖其園笑道：「只可惜你發現得太晚……」他頓了頓又道：「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蕭牧野怒吼道：「混賬，你們想謀反嗎？」

蕭牧野冷笑道：「今日我才發現，你是一條好狗！」

廖其園道：「知不知道陛下為何會原諒我，即使我做了這麼多的錯事，這麼多的壞事？」

「我信你！」

蕭牧野看得真切，說話的卻是他的親信將領劉玉堂。蕭牧野雙眉緊鎖，怒道：「玉堂，你胡說什麼？」

宋曦君此時和龍淵並肩佇立在皇宮的角樓之上觀看這漫天的飛雪。龍淵攬住她的纖腰，讓她溫軟的嬌軀靠在自己的懷中，低聲道：「為什麼不問我蕭牧野的事情？」

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大將軍，熬過這段時間又能如何。北有女真，南有丘朗，西有龍淵，我們若是堅持固守東都，豈不是意味著死路一條？」

蕭牧野緊閉雙目，他對廖其園已經不耐煩，似乎這世上再沒有可以引起他注意的事情。

劉玉堂卻似乎對他毫無忌憚，他站起身道：「有件事我想問問大將軍。當年蕭太師是不是死於龍淵之手？」

廖其園道：「你和我不同，你想成王，而我卻只想平平安安地做一個臣子。良禽擇木而棲。你怪只怪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王者，你鬥不過陛下，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

遠方正有一雙明澈的美眸深情凝視著龍淵的背影。她此時芳心中複雜到了極點，不知是否應該前去和龍淵相見。幾隻山鳥忽然從她身旁的草叢中飛起，驚醒了沉思中的龍淵。龍淵轉身望去，目光正與宋曦君相對。兩人的目光長久糾纏在一起，彼此的眼睛瞬間濕潤了，龍淵大步向宋曦君和-圖-書跑去。

廖其園道：「這就是陛下的眼光和肚量。任何朝代，有忠臣就會有奸臣。我註定成為不了忠臣，所以只能將奸臣的角色繼續扮演下去。經過幾番波折，我悟出了很多的道理。陛下不好做的事情，放不開面子去做的事情，我可以做，我可以為他承擔罵名。我決定要當一個忠臣，即使只有陛下一個人知道，天下人都把我看成奸臣又怎麼？我不會在乎！」

廖其園低聲道：「知不知道今晚給陛下侍寢的是誰？」

這句話等於給投降臣子一個定心丸。我龍淵絕不會秋後算賬，你們只管把一顆心放回肚子里。

沒有人響應他的話，場面顯得異常冷清，蕭牧野端起金樽道：「我知道這段日子，大家辛苦了。只要大家咬咬牙，再堅持一陣，我們必將熬過這最艱難的時候。」

蕭牧野冷冷道：「你不值得我恨！」

龍淵的目光堅定而篤信：「我重整河山之後，再不讓老百姓飽受疾苦。我要讓天下萬民得到安康，我要讓大康境內歌舞昇平！」

蕭牧野搖了搖頭，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假如廖其園對自己這樣做，自己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方解心頭之恨，卻不知龍淵為何要放過他？

蕭牧野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抓住那壺酒，仰首喝了下去。酒入愁腸愁更愁，毒酒入喉很美，可是到了肚子里很快就刀絞般疼痛。蕭牧野扶著鐵籠，慢慢站起，他想站著死去。風雪越來越大，他眼前的景物變得朦朧起來，恍惚中彷彿看到宋曦君向自己走來，一雙美眸充滿幽怨和憐愛地看著自己。蕭牧野低聲道：「曦君……曦君……曦君……」口唇中泌出的鮮血一滴滴落在雪地之上，觸目驚心。

宋曦君猶豫了一下，心中的感情終於戰勝了矜持，她也向龍淵跑去。和圖書因為跑得太急，腳下一絆竟然摔倒在雪地之中。龍淵搶上前去，把她的嬌軀從雪地上抱起，充滿憐惜道：「曦君，摔疼了沒有？」

※※※

他環視眾人道：「我絕不會虧待你們！」

蕭牧野發狂的目光終於落在那壺酒上，他緩緩走了過去，拿起那壺酒。唇角泛起一絲凄涼落寞的笑容，對他而言，只有死是唯一的解脫方法。他承受不住這殘忍的現實，他不願繼續留在這世上遭受折磨。

蕭牧野淡然道：「我從未以為蕭氏犯下罪孽。這皇帝你做得，別人一樣可以做得，無非是你龍氏氣數未盡，你的運氣比我更好一些罷了。」

宋曦君輕輕咬了咬下唇，就像個害羞的小姑娘一樣跟著龍淵向下走去。

蕭牧野怒吼道：「我不要聽！」

劉玉堂冷笑道：「大將軍，我們一直以來追隨的是蕭氏，可是有許多事卻讓我們無所適從。大康亡于蕭氏之手，乃至天下四分五裂，我們這一幫人便糊裡糊塗地成了亂臣賊子，陪著你們蕭氏承擔這遺臭萬年的罪名。你和胡人聯盟試圖瓜分藍氏土地，這件事已經讓我們將士心寒，現在我等又聽到一件事，大王當初是你親手所殺是也不是？」他今日竟似豁出去了，連蕭牧遠被殺的這件陳年往事也重新提起。

廖其園冷笑看著蕭牧野，低聲提醒道：「那壺上好的美酒里放了不少鶴頂紅。你若是受不了，可以把它喝完！」

深宮之中，龍床之上，忽然響起一聲痛楚而壓抑的呻|吟，隨後響起龍淵充滿錯愕的聲音：「曦君你是……」宋曦君羞澀難耐的聲音隨之響起，嬌柔萬分道：「我一直都是……」一切突然沉寂，而後呼吸聲變得越發地急促起來……

蕭牧野痛苦地大叫一聲，他不顧一切地向鐵籠上撞去，撞得頭破血流。他仍然沒有放ｈttps://m•ｈｅｔｕｂｏｏk.cｏｍ.com棄的意思，一下又一下地撞擊在鐵籠上，他試圖衝破這鑄鐵的牢籠。身體的疼痛卻絲毫沒有減輕他內心的痛苦，對他來說，他的世界已經完全崩塌，活著對他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

龍淵淡然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廖大人的功勞我是記得的。你放心，只要你日後好好為國效力，我絕不會虧待你。」

蕭牧野怒視廖其園，他恨不能將此人碎屍萬段。

廖其園嘆了口氣道：「只可惜我很想說！」他把一壺酒慢慢放在鐵籠之中：「想不到宋曦君沒有死，她對陛下真的很好，今晚他們想必一定會很銷魂吧？」

蕭牧野一怒拔刀，可周圍將領幾乎在同時站了起來，一個個向蕭牧野圍攏而去。蕭牧野自從中毒癱瘓恢復之後，武功早已不復當年之勇，面對這幫群情激昂的手下，他幾乎沒有做出太多的反抗就已經被他們拿下。蕭牧野曾經無數次想到過自己的結局，卻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淪落到如此的地步。

宋曦君搖了搖頭道：「那個人已經和我再無糾葛。」

蕭牧野一雙虎門猛然睜開，他想到了什麼。這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終於發生在了他的身上，他無法接受。廖其園果然夠狠毒，他不會讓自己平靜地死去。即使是自己淪落到這樣的地步，他們仍然要最大程度地打擊自己的內心，讓自己死不瞑目。

蕭牧野環視眾將，低聲道：「龍淵雖然大兵壓境，可是我東都城牆寬厚，堅不可摧。這兩日天氣變得更加嚴寒，他們所剩下的糧草也已經不多，我看他退兵就在這幾日。」

龍淵望著宋曦君的美眸，目光漸漸變得灼熱。宋曦君在他的熱望下，不禁羞澀地垂下頭去。龍淵握住她的柔夷，輕聲道：「長夜漫漫，我們還是早些就寢吧！」

龍淵將拜祭宋京石的祭品放好，又點ｗｗｗ.hｅｔuｂoｏk•ｃom.ｃoｍ燃香燭，向宋京石的墳墓鞠了三躬。他之所以前來拜祭宋京石，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宋曦君的緣故，算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宋曦君的音訊。不知伊人身處何方，現在是否仍然無恙。

進入東都的當天風雪很大，雖然在一日之間東都的天地已經完全變換，可是東都的百姓卻表現得出人意料的平靜。龍淵巡視完城內狀況，忽然想起要去宋京石的墓前拜祭一下。他詢問之後，冒著風雪來到宋京石的墓前。

龍淵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曦君，我會好好待你，再不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

又一個聲音不無嘲諷道：「乾脆我們還是後撤，撤入東海，尋找兩個小島安紮下來。我想他們未必肯花費這麼大的代價追來，到時候在海上做個縱橫四海的海盜，也不亦快哉。」

宋曦君含淚點頭，小聲道：「就算你趕我，我也不走……」

遠處一個身影緩緩走來，卻是背叛他，將東都一手獻給龍淵的廖其園。

龍淵低聲道：「當年，你殺死玄驕的時候，我就發誓，終有一日要讓你血債血償。」

此時廖其園慢慢從坐席之中站了起來，低聲喟嘆道：「天下大局已定，你又何必逆勢而為。大將軍，我等對蕭氏仁至義盡，而蕭氏卻讓我們太失望了！」

（未完待續）

宋曦君用力搖了搖頭，兩行晶瑩滾燙的淚水順著她皎潔的面龐緩緩滑落。龍淵俯下身去，吻去她臉上的熱淚，吻上她的柔唇，宋曦君緊緊擁抱著龍淵的身軀，兩人在雪地之中纏綿熱吻，恨不能融為一體。龍淵低聲道：「我再也不會放你走開，再也不會……」

※※※

龍淵微笑著走向廖其園，廖其園連連叩頭：「臣廖其園罪該萬死，愧對陛下，愧對大康列代先皇。」

蕭牧野不知他為何突然提出這件事，臉色一沉道：「放肆，你胡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