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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嘗嘗這個。」方一勺又遞過一盤，道，「絲瓜香菇炒熏干，絲瓜去筋軟又滑，香菇去根湯汁肥，熏干去腥賽熏肉。」

「唔……」沈勇邊嚼豆腐，邊盯著方一勺送到眼前的一盤子菜看，問，「這不都是肉丸子么？」

方一勺坐在他身邊，嘴裏嘀嘀咕咕地背著詩，邊拿著一把刻刀雕蘿蔔。

想到這裏，下意識地看了看前面跑著的方一勺……方一勺不胖，不過身上也還是稍微有些肉的，穿著黃色的錦緞小襖，腰挺細，屁股圓圓……沈勇移開視線，心頭熱乎乎的……都沒有同房，連嘴都沒親過，媳婦太凶了！

沈勇是沈家三代單傳，因此沈夫人非常的疼愛，沈一博是嚴父，沈母就是慈母了……所以沈一博每天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慈母多敗兒。

方一勺是女孩子，自然知道老太太去尼姑庵裡頭拜佛，又不願意說緣由，鐵定是有什麼隱情的，就道，「娘，您什麼時候去？我和相公一會兒陪你。」

方一勺和沈勇對視了一眼，都點點頭，「有的。」

「嗯，看究竟有沒有，能試出來！」方一勺說著，叫來了一個下人。

方一勺一愣，問，「唉，長樂庵是拜什麼菩薩的啊？」

「那她為什麼千里迢迢去長樂庵呢，還要帶著素齋？」方一勺不解。

跑來的是個小丫頭，叫蓮兒。

「好嘞，我這就去做！」方一勺笑眯眯答應。

沈夫人一驚，跳起來問，「酸的？」

想罷，沈夫人站了起來，想了想，拉著方一勺道，「一勺啊，你能不能幫為娘做兩個素菜啊？」

人命案子雖然是大事，但畢竟是沈一博的事，方一勺和沈勇的日子還是接著過，不用去酒樓做飯，沈勇就又要窩在書房裡頭背書了。

「真的假的？」沈勇抬眼，一臉不信地看她。

沈勇夾起一筷子白菜塞進嘴裏，嚼著那些打著捲兒的菜葉子，真的就吃出香噴噴的肉味來了，一臉驚嘆地看方一勺，「怎麼會這樣……」

沈勇這兩天讓方一勺喂叼了，都不肯吃別人做的菜了，就問她，「唉，我們中午吃什麼？」

「這個是給娘燉的！和*圖*書」方一勺道，「從今兒個開始直到娘把寶寶生出來，我都要每天燉補湯給她喝，她年紀大了要吃好一些，這樣她身體好，寶寶身體也好，生的時候才不費力。」

沈夫人微微一笑，道，「那你倆陪我去一趟東山的長樂庵吧？」

「宮保芋絲杏鮑菇、青菜粉絲豆腐果、雪菜春筍蒸腐皮、五彩豆子炒年糕、豉香腐竹悶土豆、蒜蓉海帶西葫蘆、上湯蘿蔔群菇煲。」方一勺麻利地將幾個菜都炒好，起鍋裝入食盒，和沈勇對視了一眼，兩人一起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呸。」沈夫人趕緊啐他，「童言無忌……你個小崽子，口無遮攔了啊，菩薩都是你說的？」

沈勇站在她身邊，見她一雙大眼睛，眨啊眨的，就往她身邊站了站。

沈勇覺得泄氣，心說……這丫頭傻呵呵的，都不解風情。

蘿蔔水噹噹白花花的，方一勺幾刀下去，就出來了各種形狀，剩下的皮子，被方一勺一擺，還能拼成好看的花卉。沈勇看著也能解解悶，這媳婦兒手還正經挺巧的。

「怎麼樣？」方一勺問。

沈勇瞄了她一眼，笑道，「你還挺孝順啊。」

方一勺對她道，「唉，蓮兒，你拿了銀子去買些李子唄？」

蓮兒點頭，心說，咦？老爺知道這事兒啊？

方一勺還挺好學的，坐在書桌邊看書，只是認得的字太少，寫的字也難看。

沈勇望天，道，「不就是去拜菩薩么，你看看家裡佛堂都多少菩薩了，文殊、觀音、普賢、地藏，太上老君如來佛，都齊整了，還去拜？」

方一勺點頭，「那才好啊……走！」說著，將沈勇拉了起來，往廚房跑。

「哎呦。」沈一博看眼前揉著鼻子的蓮兒，道，「慢點兒，這是幹什麼去，那麼急？」

「做素菜么。」方一勺笑道，「順便給娘弄個安胎的湯喝。」

「嘶……」沈勇酸得直翻白眼，「倒牙了！」

「誰說青菜蘿蔔白豆腐就沒味道的？方一勺笑道，「真正的素齋，是能做出雞鴨魚肉的味道來的。」

沈夫人捏了捏她臉蛋，滿意地點頭，這丫頭什麼都好，和-圖-書最最好的就是永遠有個笑臉，總是那麼笑么滋的，從來不見她犯愁，這個樣子啊，誰看著都歡喜，難怪勇兒最近連飄香院都不去了，看來是收心了。

沈一博一跺腳，道，「快，讓廚房準備好吃的好喝的，別讓她多動了，要小心啊！」說完，轉身就跑去找沈夫人報喜去了。

「對啊。」沈夫人道，「最好拿大鍋子煮多些。」

沈勇一聽吃素，臉都皺起來了，道，「沒肉怎麼吃飯啊……素菜有什麼好吃的，不就是青菜蘿蔔白豆腐么，沒味道。」

方一勺見他臉上表情複雜，就伸手拍拍他肩膀，道，「去那邊等著，一會兒就能吃了。」

沈勇又湊近一些，方一勺抬眼看他，見沈勇也盯著她看呢，就一臉不解地問，「幹嘛？」

方一勺見李子送來了，就問蓮兒，「夫人說要什麼？」

「好嘞。」蓮兒今年剛剛十五歲，也是個虎丫頭，大大咧咧的，她撒丫子跑去了沈夫人的房裡。

「哦，夫人要頂酸的！」蓮兒回答。

「哎呀！」方一勺一驚，蹦起來問，「會不會是娘有了？」

「嘿嘿。」沈夫人一臉的笑意，道，「就去拜拜。」

「四十怎麼了？」方一勺道，「還有六十生的呢。」

蓮兒聽著有些摸不著頭腦，心說……夫人的牙行么？還吃最酸最酸的？不過她也沒多問，小跑著上了街，找到賣李子的說，「唉，要一筐頂酸的！」

沈勇撇撇嘴，對方一勺使眼色——別去啊！我才不去呢！

「唔。」蓮兒點點頭，記下了，夫人要酸的。

方一勺到了廚房，先洗了砂鍋，在裡頭燉上滿滿一鍋党參板栗烏骨雞。

沈勇無奈，方一勺趕阿黃的時候也這麼說，怎麼自己的待遇跟阿黃是一樣的么？到了一旁的桌邊坐下，沈勇就見腳邊的阿黃在搖尾巴，這狗以前瘦不拉幾的，方一勺來了沒幾天，它就肥得全身肉。

方一勺愣了愣，點頭，「娘要帶去長樂庵布施么？」

方一勺點頭，打發走了蓮兒后，回頭看沈勇，「怎麼樣？」

沈勇睜大了眼睛看他娘，「娘啊，家裡祠堂佛堂都有，那和圖書麼多祖宗和佛像還不夠您拜啊？還要上尼姑庵裡頭拜去？外頭的神仙比自家的靈驗還是怎的？」

沈勇和方一勺睜大了眼睛對視一眼，都吃驚不已，方一勺想了想，道，「蓮兒，你去看看，夫人有沒有噁心，或者想吐之類的？」

沈勇瞅著挺有食慾，就湊過來問，「今天吃雞啊？」

沈勇睜大了眼睛，半晌才說，「不是吧……都四十了。」

蓮兒將李子分成了兩份，給方一勺送去半框，沈夫人送去半框。

「夫人！」

蓮兒眨眨眼，更迦納悶了，不過還是急匆匆跑去了，繞過院子，就跟想要回書房的沈一博撞了一下。

「娘，你怎麼來了？」沈勇問沈夫人，一般自己念書的時候，他爹都不讓他娘來的。

沈勇鬆了口氣，放下書，沈夫人搖頭。

正在無聊，就見門口有人進來，沈勇趕緊端起書，然後再轉頭，就見進來的是他娘。

「翠玉錦囊滾麵筋。」方一勺又遞了一盤子過去。

方一勺則是笑嘻嘻道，「相公，這是好事啊！」

沈勇皺了皺鼻子，「長樂庵不是尼姑庵么？才不去呢。」

「嗯嗯。」沈勇一邊吃一邊點頭，心說，「以後要是出家，也得把方一勺帶上。」

方一勺笑呵呵，「少見多怪了吧，翠玉是嫩菜葉兒打結，錦囊是冬瓜丸子裡頭塞油豆腐，麵筋裡頭裹上茄子，幾種丸子都放到麵粉糊糊裡頭一滾……下油鍋一撩……味道勝過肉丸子好幾倍呢。」

「幹嘛去？」沈勇讓她牽著跑，納悶。

「不信啊？一會兒試試啊。」方一勺有些得意地笑，邊繼續洗菜。

「不會吧……」沈勇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爹也太行了……」

「慢點兒，怎麼了？」沈夫人見她急匆匆跑來，就問。

這一天吃過朝飯，沈勇在書房裡打哈欠，想出門但出不去。這幾天方老爺子的心情很不好，好像是因為案子一點線索都沒有。沈傑跟沈勇說，讓他這幾天千萬老實點兒，不然，老爺就該拿他出氣了，因此沈勇都不敢出門，省得被揍了丟面子。

沈勇聳聳肩，方一勺問，「娘，去長樂庵做什麼？」

和圖書「先別念書了，你倆一會兒有空沒有？」沈夫人問。

沈勇雙眉之間打了個大節，嘀咕了一句，「老不尊！」邊伸手拿起一個李子咬了一口……

「嗯……被你這麼一說，的確。」沈勇也有些納悶，「城西鐵佛寺、城南彌勒堂，哪個的香火都比長樂庵旺。」

「我才不去，出門遇尼姑多晦氣啊。」沈勇小聲嘀咕。

蓮兒摸摸腦袋，就回方一勺哪兒回話去了。

「我多做些素齋，咱們一起吃了吧，今天拜菩薩，要虔誠一點。」

方一勺雙手托著下巴想了想，道，「唉，你說娘會不會去拜拜，保佑爹爹快點破了案子呢？」

方一勺燙鍋呢，見沈勇靠過來也沒多想，就是往外趕他，道，「遠些，一會兒熱油該爆到你了。」

又等了一會兒，沈勇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方一勺炒菜，依舊是香氣四溢，最奇怪的是，滿屋子都是肉香魚鮮的味道，這是跟那鍋燉雞串味兒了還是怎的？

方一勺笑了笑，道，「五香醬爆圓白菜，醬汁過油醬香飄，白菜裹醬味道鮮，根兒脆來葉兒甜。」

賣李子的也有些傻眼，你說要找一筐頂甜的不容易，可要找一筐頂酸的那也難，好不容易七拼八湊找來了一大筐的青李子，幫著蓮兒扛回了府衙裡頭。

「該打。」沈夫人瞪了他一眼，道，「別胡說，長樂庵的靜怡師太那可是活神仙。」

「哦，回少奶奶，剛剛在路上遇到老爺了，老爺說了，噁心、吐，還讓廚房準備好吃的好喝的，不讓多動了。」

「嗯……少奶奶說要吃李子。」蓮兒撓撓頭，問，「夫人要麼？酸的還是甜的？」

「去夫人那兒了。」蓮兒回答。

「哦，少奶奶讓我去看……呃，吐……」蓮兒雖然虎了吧唧的，但還是知道好歹的，若是說沈夫人吐的事情，老爺可別擔心啊，所以將到了嘴邊的話都吞了下去。

方一勺拿沈勇當夫子了，有不懂就問，沈勇能回答的就回答，答不上來了，他就悄悄跑去翻書，然後一臉若無其事地給她講，說完，見方一勺一臉的佩服，沈勇覺得挺痛快。

「送子觀音么。」沈和圖書勇隨口回答。

沈勇撇撇嘴，道，「好什麼呀？小我那麼多歲的弟弟？」

沈勇端著盤子吃，點頭加哼哼，這豆腐絕了。

「為什麼不去？」沈夫人不解。

方一勺蹲在桌前看他，道，「唉，娘想去，讓咱們陪，不陪那是不孝啊。」

沈勇皺眉，方一勺眯著眼睛橫他一眼，沈勇扶額嘆氣，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何況兩個都是女的，還是別找抽了。

沈勇在一旁搖頭，這才女還好沒嫁給哪個才子，不然的話，那才子非得慪死不可，看她抓著筆寫出來的字還不如滿地爬的螃蟹好看呢。

老太太出門后，沈勇趴在桌子上嘆氣，「唉，要不然就不能出門，要出門就去尼姑庵。」

沈夫人看在眼裡，微微笑了笑，心說……嗯，勇兒還挺疼一勺的呢，男人怕媳婦兒那是好事情，表示心裏疼愛呢。

「行啊，少奶奶。」蓮兒剛想跑，方一勺拉住她道，「等等，你去問問夫人要不要吃，要吃就多買些，記得問她想吃甜的還是酸的，按照她的意思買。」

沈勇失笑，搖頭，「我娘才不管那些呢。」

沈夫人卻誤會了，她剛剛聽到方一勺要吃李子就一愣，又一聽到「酸的」兩個字，一顆心就猛跳——酸兒辣女啊！哎呀，他媳婦兒真是爭氣啊！趕緊就吩咐蓮兒，「快去快去，買一筐回來，記住，要最酸最酸的！」

方一勺放下刻刀，跑過去扶沈夫人坐下，倒茶給她，「娘，喝茶。」

沈勇哭喪著臉，都四五十歲的人了還生娃，說出去多讓人笑話啊，真看不出來，他爹平時一派威嚴，沒想到那麼不正經，還好意思說他呢。

實在按捺不住了，沈勇就湊過去看，「你做的什麼呀？沒用肉么？怎麼那麼香？」

「嗯，乖。」沈夫人就喜歡方一勺嘴甜，她這輩子盡聽沈勇粗聲粗氣地管她叫娘了，頭一回聽個丫頭甜膩膩挨在她身邊，一口一個娘，叫得老太太整天飄乎乎的。

沈一博聽了半截，聽到一個「吐」字，就問，「噁心和吐？」

「那是。」方一勺邊說，邊開始洗菜。

沈勇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半晌才問，「那……我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