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乳鴿松和惜真情
方一勺一直想，如果當時沈勇跟她說，「我明白了」，或者「我知道了」，她可能都沒有那麼感動。
沈勇有些心疼，昨晚上和自己一塊兒睡下的，怎麼那麼早就起來了？便問，「起那麼早？」
方一勺趁著夜還沒全黑，就去了趟村口的小市集，那裡有好些獵戶們擺的夜市。
等方一勺走到門口站定，就聽到一聲馬嘶聲，轉臉……
梳完了頭髮，方一勺拉著沈勇，一人叼著一個花捲兒跑出家門，去六味茶館，找那位名落孫山卻據說很能幹的文師父去了。
沈勇抬眼看了看她，笑問，「你……給我梳頭，扎個髻還盤起來做什麼？」
方一勺搬了個小板凳出來，坐在院子口正好有些燈光的地方，這樣可以看到沈勇，也可以看見手上的活計。
方一勺抹抹臉，被親到的那半邊臉上還是燙燙的，挑起嘴角，輕輕笑。
沈勇笑嘻嘻不說了，任方一勺給他洗頭髮。
「聽書？」沈勇更加不解了，好端端的聽什麼書？還非去茶館聽。
沈勇抓抓頭，看別處，道，「一會兒就走了吧？」
莫凡堂在一旁笑他。
「早點練好……」沈勇翻了個身，含含糊糊說，「咱倆就能早點……嗯……」
「去。」方一勺不搭理他，把他頭髮揉亂，「你自己梳！」
「我跟你說，」老頭搖搖扇子，道，「這為人|妻啊，就要捨得馴夫知道么？別慣著他，好吃好喝喂著是一回事，但是要讓他上進就要嚴厲，別怕他吃苦。男人吃點兒苦沒什麼，年紀輕輕的，睡一覺就好了，懶不得。」
沈勇眨眨眼，就見方一勺正笑眯眯坐在小板凳上剝松子呢，覺得夜風是挺冷，就點頭，「哦，好！」然後加緊了步子，跑得更快了。
泡進方一勺準備好的熱水桶裡頭，沈勇舒服地喘了長長一口氣。
……
沈勇雖然背書不行，但人極聰明，也好動，莫凡堂教他的招式很快就學會了不說，還舉一反三呢。
「嗯。」方一勺盯著沈勇看，就見他一張大花臉，笑問，「怎麼弄成這樣啊？」邊給他擦。
「才不會！」方一勺雙手摟住沈勇的腰。
「你幹嘛？」莫凡堂不解地看他。
「對吧。」方一勺邊剝松子邊笑道，「我相公那是頂好的。」
方一勺趕緊https://www.hetubook.com.com溜過去給沈勇擦汗，「相公，累不累？歇會兒？老頭讓冬冬引走了。」
莫凡堂嘿嘿笑著瞥他一眼，「都說了你還小，毛都沒長齊，知道啥？」
話沒說完，方一勺潑了他一頭水，舉著瓢問，「你再說！」那樣子兇巴巴，不過臉紅彤彤的，還正經挺好看。
「嘿嘿。」沈勇笑，「第一次給男人梳頭啊？」
「嗯。」方一勺點頭。
沈勇回頭看見了，趴在浴桶壁上問，「娘子，要不要一起……哎呀。」
次日清晨，沈勇就覺得天旋地轉的……耳邊方一勺的聲音在叫，「相公相公，起床了。」
「那醒一醒？」沈勇笑問。
吃晚飯歇了好一會兒，莫凡堂帶著他上院子裡頭學拳腳招數去了。
沈勇覺也醒了，抬眼看方一勺，問，「去茶館？喝你泡的茶不就好……」
「咔嚓」一聲，門框裂了……
老頭給沈勇數著圈數，不多會兒，莫冬冬就回來了，告訴方一勺，「鴿子已經殺好了，放到廚房裡頭。」
「不行。」方一勺搖頭，「一定得去六味茶館。」
「呵。」莫凡堂蹲下瞅她，「看把你個丫頭美的，誇相公臉都不紅。」
「不行……」沈勇兩個眼皮打架，已經有些迷糊了。
可沈勇說的偏偏是，他「懂。」
「我們去城裡的六味茶館兒喝茶吧？」
「嗯？」方一勺抬頭，沈勇湊過去在她嘴角飛快地親了一口，隨後轉身就跑……出門的時候，還被門檻絆了個趔趄……然後一蹦蹦地跑去牽馬了。
方一勺笑了笑，問莫凡堂，「相公什麼時候能練好啊？」
「茶？」沈勇不解地睜開眼睛，看眼前已經穿戴妥當的方一勺，就見她手上還拿著個小食盒。
沈勇也是玩命跑，滿眼都是方一勺捧著吃食笑眯眯端上來給他的樣子……跑得都飛起來了。
方一勺給他洗頭髮，臉紅紅。
「那就一個時辰后吃宵夜。」方一勺將鴿子給了冬冬，道，「幫我殺了，把臟器挖出來血放盡，用熱水褪毛。」
「乳鴿松，聽說過沒？」方一勺笑問。
方一勺一掃心中剛才拿一陣隱隱的酸楚，笑容也明朗了起來，一手住著沈勇的手，一手扳住馬鞍，蹬了一腳上馬石，輕輕巧和-圖-書巧飛身躍上馬背。
莫凡堂好奇地湊過來看，見方一勺正剝松子呢，剝出來的松仁放到小碗里，就問，「一勺呀，吃松仁呀？」
「哈啊~」方一勺打了個哈欠，「快了。」
沈勇頂著大花臉，這幾個時辰跑得他都快累死了，還好方一勺一頓宵夜補元氣，立刻又活過來了。
沈勇跑到只剩下兩圈的時候，就聞到了從後院傳來的陣陣香味……三人的饞蟲就爬出來了。
她溜達了一圈，發現了一個賣野味的小攤兒，那裡有鴿子買。
方一勺往院子里走，莫冬冬眼巴巴湊過來，問，「小娘子，你晚上做夜宵吃？多晚啊？我不睡了等著！」
老頭也有些吃驚，這沈勇身體忒好了，這都跑了那麼久了，竟然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沈勇一笑，左手提著食盒，右手拽著馬韁繩，一甩……
果然，方一勺帶來了醉甜蝦，吃得師徒兩人眉開眼笑。
「騎馬去？」沈勇問。
沈勇直練到四更天，方一勺來催了，才回屋子裡頭洗漱睡覺。
「切。」莫冬冬坐到一旁的土堆上生悶氣。
莫凡堂瞅瞅她，道，「哈，我還以為你這小丫頭挺精明呢，怎麼這時候心軟啊。」
「什麼不行啊。」方一勺給他蓋被子，道，「多練幾天不也一樣么，累病了怎麼辦？」
「也有做鵪鶉松的，不過鴿子比鵪鶉補。」方一勺給他解釋，「將松仁過油浸熟，然後鴿子肉去骨剁碎，把松子仁和鴿子肉加上蔥段兒、姜米、還有其他切碎了的菜粒放到一起，擱上少許醬翻炒。米飯悶熟出鍋，蔥粒放進熱油鍋里爆香，加上雞蛋和米飯，一起做個蛋炒飯。起鍋后，將蛋炒飯和剛剛炒得的鴿子松仁放在一起，加上少許香油拌。最後，用燙熟的白菜葉子包上拌好的飯做成飯包，就成了乳鴿鬆了。」
老頭撇撇嘴看別處，就聽身旁莫冬冬插嘴，「嗨，年輕的時候被師娘管的唄。」
莫凡堂點頭，「嗯……可造之材。」
太陽落山前，沈勇他們來到了莫凡堂的家門口，莫冬冬早就拿著根稻草蹲在土牆邊等著了，他為了等方一勺帶來的晚飯，到現在什麼都沒吃，早餓急了。
莫凡堂哈哈大笑，道，「誰讓你小呢，你若再大個十歲，不就能跟他搶了么。hetubook.com.com」
「啊什麼？」老頭瞪他，「你媳婦兒在這兒等你呢，你不怕她凍著啊？」
方一勺也躺下，靠著胳膊，側臉盯著沈勇的臉看，伸手戳了戳沈勇高高的鼻樑，笑眯眯——他家相公就是好看！
「好！」方一勺的松子也剝得了，拍拍手，拿著那一碗松子仁，轉身進廚房燒菜去了。
兩人正在說話，就聽莫凡堂在遠處喊，「唉！不準偷懶啊！不然再加你兩圈！」
莫冬冬在一旁狠命催他，「快啊快啊！還兩圈，餓死了！」
等方一勺提著菜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沈勇還提著水桶在田埂上面跑著，邊跑，還邊往路口的方向看。見方一勺回來了，他才鬆了口氣，跑過來道，「娘子，以後咱們早上買了帶來，你別晚上一個人走。」
「摟緊啊，別掉下去。」沈勇回頭笑著對她說。
她以前也從未鑽研過，懂與明白之間究竟有何差異，又或許，是一個懂字來得更快更直接些，所以聽到后，鼻子就酸了。
「啊？」沈勇邊跑邊睜大了眼睛看他。
這乳鴿松塞進嘴裏，才知道究竟有多好吃，乳鴿肉瘦，但是味鮮美，方一勺也不知道怎麼處理的那肉，又軟有嫩、裡頭的其他菜都剁成泥了，和蛋炒飯、松仁一起送到嘴裏，香糯軟脆，好吃得幾人都想把自個兒的舌頭一起嚼進肚子里去。
「嗯。」方一勺點頭。
「你想聽什麼啊？」沈勇揉著肩膀邊打哈欠，「三國還是岳飛啊？我花銀子給你請老師傅來說？」
莫凡堂邊吃著醉蝦就邊讓沈勇練功夫了，神色也不想平時那般和藹了，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樣子。
沈勇趕緊一吐舌頭跑了。
「嗯？」方一勺催他，「你快穿衣服。」
就聽那匹棗紅色的駿馬長嘶了一聲，撒開四蹄……飛奔向前。
沈勇邊跑邊說，「沒事兒……對了娘子，晚上有宵夜吃不？餓啊！」
莫冬冬的話說完，方一勺就悶悶地笑，老頭臉通紅，舉著扇子追著小胖子打。
方一勺可心疼壞了，問莫凡堂，「要練得那麼苦啊？」
方一勺橫了他一眼，不說話繼續忙。
……
方一勺挺偏心，還給沈勇留了小灶，她將飯食分了四份，自己不吃，都塞沈勇嘴裏了。
方一勺皺皺眉，心說……那是我https://m.hetubook.com.com相公，自然心軟的！
莫凡堂也往方一勺手上撒么。
沈勇嗅了嗅旁邊的食盒裡頭有香味，輕輕打開蓋子一看，眯眼一笑，伸手拿出一個蔥油花捲兒來，掰開，吃了一口，「嗯！」邊往方一勺嘴裏送另外半個。
幸好沈勇給她塞來了兩個甜蝦，甜蜜的滋味緩解了一下那酸酸的感覺……方一勺眨眨眼，對沈勇擠出一絲笑容來。
「好嘞！」冬冬拿著鴿子就跑了。
話音剛落，就見沈勇重重一甩馬韁繩，踩著腳蹬子一踹馬屁股……
沈勇拽著她袖子不放，「你給梳，你就當粉絲或者米線那麼擺弄吧，別忘了擱蔥花。」
剛開始就是練體力，又累又沒意思。
方一勺也整理食盒，卻聽沈勇說，「對了。」
莫凡堂說沈勇身體不夠結實，以後每天先練力氣，提著水桶沿田埂跑，一跑就是兩個時辰。
方一勺讓他逗樂了，拆了他的髮髻給他重新梳。
莫凡堂趕緊搖頭。
方一勺靈機一動，心裏有了主意，立刻就去買了一斤松子兒，又買了棵大白菜，就急匆匆地回去了。
方一勺見沈勇練得雖然苦，但似乎並不厭煩，也鬆了口氣，只要練得高興就好了。
「霍。」莫冬冬單手托著下巴道，「沈勇小子身體真棒啊，這樣子還不累？」
莫冬冬跳起來又跟他師父干架。
老頭說話聲音不低，沈勇正好跑到跟前，聽了個清楚明白，心說……搶？！誰敢跟他搶他家娘子？！轉念一想，得好好練功，這樣子以後沒人能跟他搶方一勺！想罷，跑得更快了。
冬冬幫著洗碗，畢竟不能白吃人的飯還要人刷碗。本想趁洗碗時和方一勺套套近乎，可是方一勺跑出去跟沈勇一起聽莫凡堂教課了，恨得冬冬牙痒痒，邊洗邊念叨，「以後，也要找個廚子！也要找個姓方的閨女！」
「唔……我去牽馬。」沈勇說著，往後走。
「起床了，我們去喝茶。」方一勺道，「晚了該趕不上了。」
「一會兒做菜用。」方一勺一顆顆剝。
「好呀。」
「上來。」沈勇伸手接過了方一勺手中的食盒，交於左手提著，又伸右手去拉她。
沈勇多精明啊，一聽就知道方一勺有事，便也不再問了，片刻后，就聽沈勇突然開口，「娘子啊。」
方一勺給他揉肩wwｗ.ｈｅtubｏok•cｏｍ.ｃｏm膀，道，「這第一天練得也太狠了，以後每晚三更前睡，咱們又不去考武狀元，練得差不多也就好了。」
莫冬冬看了看地上的一小堆松子殼，撇撇嘴，哼了一聲。
「你一會兒做什麼？」老頭好奇。
「哎呀……」方一勺一看也愣了，她給自己編頭髮編慣了，忘記沈勇是男的……不用盤起來，趕緊給他拆。
「再不到一個時辰就跑完了。」莫凡堂道，「跑完后能歇一會兒，然後我再教他些拳腳套路，之後就可以睡覺了。」
所謂一鴿頂十雞，別看鴿子小，肉可是大補，只是吃著又怕不飽。方一勺買了三隻鴿子提在手裡，又在集市上面轉，想著該怎麼做這鴿子呢？晃著晃著，就看到一個小攤兒賣松子。
莫冬冬噘起嘴，道，「憑什麼呀，那麼好個媳婦兒便宜他沈勇了。」
「哦！」方一勺趕緊點頭，「有的，我去給你弄！」說完，又給沈勇擦擦汗，跑了。
「不行！」方一勺拉他起來給他梳頭，道，「六味茶館有書聽呀！」
方一勺剛剛將乳鴿松出鍋，又拌了三大盤子涼麵，就聽到外頭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看，莫凡堂、沈勇和莫冬冬三人擠在門口不進不出地卡住了。
……
方一勺一臉狐疑地看他，問，「師父你不是男的么？怎麼知道那麼多為妻之道啊？」
那馬兒甩甩頭，往前踱步，慢慢往城外走去……出了城門，前方便是無人的官道，沈勇回頭看方一勺，「睡著沒？」
練的時候不覺得什麼，但等一個熱水澡泡完了往床上一躺，沈勇就覺得全身骨頭都散了，連翻個身都累。
看的莫冬冬牙齒酸，一個勁嘖嘖，發誓以後也要找個方一勺那樣的好媳婦兒！
莫凡堂聽得直咽唾沫，跳起來就催，「沈勇，傻小子你跑快些，還有四十圈，給我半個時辰跑完！」
「嗯？」沈勇就覺得全身骨頭都酸了，昨兒個練得太狠了。
沈勇一身白衫身形挺拔，騎著一匹大馬遠遠向她跑來，袖袂輕扶長發輕揚……方一勺忍不住露出笑容來，他相公是個好男子。
方一勺臉通紅，用拳頭砸了沈勇一下，不過他已經睡著了。
方一勺無奈搖頭，將飯菜往桌上一放，道，「吃吧！」
老頭甚是欣慰，教完一套拳，便讓沈勇練習，自個兒則打著哈欠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