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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豆腐撈出來洗凈，將燒餅放到灶台裡頭烘燥，取出剖開。臭豆腐下鍋油炸……嘩啦啦一響，炸成了金黃色香酥鬆脆，撈起來夾進燒餅裡頭，倒上肉醬汁，然後再將蒸熟的鹹蛋黃取出來，搗碎后碾成粉狀灑在燒餅裡頭。

就見老頭搬著張桌子往巷子外面走……兩人趕緊閃到一旁的書畫攤子旁，假裝看書。

「好多書啊。」方一勺驚奇。

方一勺也笑。

方一勺拉著沈勇在茶館裡頭轉了轉，就有拿著銅茶壺的夥計跑來問，「兩位，找熟人還是喝茶？」

「那好，你給我們做個中飯去行不？」蒼滿雲問她。

方一勺給他拍背，邊睜大了眼睛看老頭，問，「這裡有上千本書吧？怎麼可能呀？」

方一勺低聲問，「怎麼辦啊？」

沈勇轉臉看她，腦袋裡都是剛剛老頭說的—— 一年之內，你媳婦兒必有大劫。

話沒說完，辮子就讓方一勺扯了一把。

「算卦的？」沈勇睜大了眼睛瞅方一勺。

沈勇往蒼滿雲面前一坐，方一勺站在他一旁，好奇地看著老頭桌子上的東西，一個龜殼、兩枚銅板、一罐子竹籤兒，還有兩個彎月形的木塊兒。

「唔。」方一勺拉住他的袖子，道，「老頭像是要走了，我們去跟他說？」

「咳咳……」沈勇一口肉醬直接就竄進肺管子里了，捶著胸口猛咳嗽。

「人生誰無時運？」老頭接著喝酒。

「小子，你媳婦不在，我不妨將剛剛算的那卦都告訴你。」蒼滿雲忽然正色道，「不出一年，你媳婦兒必有大劫，你不救她，她就是個死。」

「等等。」沈勇按住方一勺，想了想，道，「別直接就說……咱們試試他。」

方一勺看了看沈勇，沈勇給銀子，道，「我們上那兒聽去。」

沈勇和方一勺睜大了眼睛，心說……不是吧？不是一直都說他爹從小規規矩矩，聰明過人勤學苦練的么？

……

「呵呵。」蒼滿雲點頭，「好小子……自然是教你能耐。」

沈勇聽到金玉良緣四個字，心中一喜，看了方一勺一眼，方一勺臉上還是紅紅，似乎也是鬆了口氣。

「我跟著莫凡堂老爺子學功夫，那能看得出來，一招一式實打實，可我跟著您學什麼？」沈勇問，「吟詩作賦我沒興趣，我以後也不會去說書算卦，更不會當土郎中……」沈勇嘆氣，「你說我這肚子空空，往裡頭填什麼好呢？」

「來，上我院子里坐會兒。wｗｗ.hｅtubook.com•ｃom「蒼滿雲帶著兩人往家走。

方一勺和沈勇趕緊往前跑了幾步，找了個空桌坐下，抬眼看，就見一個乾乾瘦瘦的老頭兒正在說書。

沈勇微微皺眉，回頭對方一勺使眼色——看吧，一點兒不準！

「霍。」沈勇有些吃驚，問，「同窗混那麼慘啊？」

兩人跟著老頭來到了街市角落的一條小巷子外，就見老頭晃悠進小巷子，拿出鑰匙開鎖，推開一扇小木門。

老頭嘿嘿笑著讚歎，「沈家媳婦兒，我吃了一輩子臭豆腐夾燒餅了，還真沒吃過那麼好吃的。」

那老頭正說得起勁呢，「……這人啊，念個書做個營生，能不能有顯貴，都要看個時運。不是說有學問有力氣，就必然能通達的。就算你天生一副富貴命，在時運沒來的時候，也只能走背字兒。咱今兒個，咱們說說這楊貴妃……」

「要拜我為師？」老頭問他。

老頭一看，略微吃驚，就見那竹籤兒不是單獨一根，而是兩根疊在了一塊掉出來的，似乎是粘在一起了。

「呵。」沈勇忍不住道，「他比爹可活得自在多了。」

「貴人？」沈勇挺好奇，「什麼貴人？」

「唉，天機不可泄露。」老頭擺擺手，「以後你自然知道。」

沈勇微微一愣，摸了摸下巴，「你……跟爹爹說了？」

沈勇想了想，道，「算我什麼時候得貴子吧……哎呀。」

野心狼子也來看，漫拈酸。

啪嗒一聲，落出了一根竹籤兒來。

方一勺和沈勇走上帘子後頭的九曲橋，就聽到前頭傳來了隱約的說書聲。

沈勇一愣，抬頭看他。

沈勇剛想說話，卻聽蒼滿雲突然問，「你是不是姓沈啊？」

老頭有些吃驚地抬眼看了看沈勇，笑道，「多謝少爺打賞。」

蒼滿雲隨意地托著一雙布鞋在街上瞎逛，似乎一點兒都不著急，沈勇和方一勺遠遠跟著，就見老頭先去酒樓買了一小罈子酒，邊喝邊愜意地接著逛。

兩人走進去，茶香怡人，門面雖然不怎麼樣，但是窗面兒強，正挨著城內一條小河，憑湖聽風，也算雅緻的，就是河對岸一洗馬桶的大嬸兒，讓這雅緻之中又添了那麼點兒市井味道。就好像這香濃龍井味里參雜的，門口燒餅攤子上的油條味道。

說書人嗓音干啞，不過聽著倒也不彆扭，正在念著墊場：

「呵……」沈勇眉頭都打結了，道，「這可新鮮，說和_圖_書書、算命野郎中……這還大才？」

幸得君王帶笑看，莫偷安。

沈勇奔樓里看書去了，方一勺左右看了看，趕緊跟上。

沈勇以前跟他娘燒香也是求過簽的，就拿著簽筒，「嘩嘩嘩」地晃了起來。

沈勇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沈勇站在院子里不說話，老頭往院子中間的石頭凳子上一坐，問，「怎麼？想要學能耐？」

蒼滿雲無奈地看了沈勇一眼，心中卻是計較——原來，這大劫就出在廚藝天下第一上面么？

方一勺輕輕地拽了拽沈勇的袖子，道，「相公？」

「哦？」沈勇笑問，「何以見得？」

蒼滿雲一挑眉，「乾坤！」

……

「胸中有錦繡，腹內有乾坤。」蒼滿雲一臉從容地道，「不用頭上有金冠，不用身上著錦袍，天下之事，盡在掌握，運勢命理，信手拈來。」

沈勇聽不太明白蒼滿雲說的是什麼，不過貌似是說他和方一勺的親事有什麼問題，就有些惱怒，正色道，「老頭，你算得不準，我成親了！」

「好嘞！」夥計搭著手巾在前面引路，伸手打帘子都拿著范兒，看樣子是個好唱曲的。

方一勺笑了笑，將肉剁碎了拼上鹹鴨蛋的蛋白，加上蔥花和薑絲拌好，炒成了香噴噴的肉醬，。

沈勇大笑，「老頭，慢點兒吃，別一會兒把舌頭也吃下去了。」

「呵……」老頭笑了笑，搖頭，「小少爺命挺好啊。」

她鼻子好使，聞了聞，低頭又找了起來，很快找到了缸里的臭豆腐和兩個鹹鴨蛋。

「哈哈哈。」蒼滿雲樂得哈哈大笑，道，「小子無知，不曉天高地廣！」

老頭身形瘦高，微微有些水蛇腰，還有些駝背，遠遠看，像是打了三道彎，灰發灰須，瘦臉盤兒高鼻樑，年紀倒是比沈一博大了不少，得有個六十多吧，不過看得出來，年輕時候應該挺俊的。

方一勺也有些納悶，對老頭道，「誰說的？已經成親了。」

沈勇覺得不太甘心，也沒問出這老頭究竟有才沒才來，想了想，就又問，「那有沒有劫難的？」

沈勇微微皺眉，「那你說，我肚子里填什麼？」

沈勇一肚子糊塗，只見這茶館古樸，門框漆黑匾額陳舊，裡頭只零星幾張桌子，客倒是滿的……

沈勇和方一勺偷眼瞧著。

悄眼盈盈戀所愛，盡盤亘。

「這人生本來就是說了等於沒說啊。」老頭笑呵呵跟沈勇扯 ，「我若說你遲早會死，hetubook.com.com這也是說了等於沒說，可你能說我說的不對？」

蒼滿雲哈哈大笑，道，「我就說和沈一博那老小子年輕的時候那麼像呢……果然是父子倆。」

「簡單。」老頭笑呵呵回手一指自己的那一幢小藏書閣，道，「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給我把這樓里的書都看了！」

到了前院，就見沈勇和蒼滿雲在石桌邊對坐著，蒼滿雲依然搖扇子喝酒，沈勇卻是神情凝重。

「行啊。」老頭指了指桌上的幾樣東西，問，「小少爺要用哪個算？」

方一勺噘噘嘴，「爹爹說的。」

蒼滿雲笑著站起來，「一博早先就寫信給我，問怎麼能把你給管教好了，說你跟他年輕時候一樣不長進。」

沈勇有些吃驚，他爹年輕的時候也這樣子？

沈勇笑了笑，老爺子也沒多說什麼，溜溜達達走了。

鹹蛋黃直接放上鍋子蒸熟。

「如何？」蒼滿雲問，「學是不學？」

方一勺拉起心不甘情不願的沈勇跟上。

方一勺笑了笑，就聽沈勇道，「那是，我娘子廚藝天下第一。」

「嗯。」方一勺趕緊點頭。

沈勇似乎有些嫌棄，就問，「您老人家會的都不靠譜。」

蒼滿雲搖搖頭，掐指算了算，笑著搖頭，「老沈啊老沈，你這生的不是龍也不是蟲，是個麒麟啊……哈哈。」

（引自《隋唐演義》第八十回 安祿山入宮見妃子 高力士沿街覓狀元）

「怎麼不可能？」老頭一挑眉，道，「你爹科舉前，一個月看了三千本書！男子漢大丈夫，還能被幾個字嚇住了不成？」

蒼滿雲搬出了凳子椅子，還有一個卦幡，往路邊一坐，看來是擺攤算卦。

「說了等於沒說！」沈勇有些不滿。

蒼滿雲可是笑了，道，「少爺挺著急啊，這還沒成親呢，就想著得貴子了？」

方一勺想要叫住他，卻被沈勇拉住了。

方一勺立刻明白過來，蒼滿雲有事情要和沈勇單獨聊，就點頭轉身跑了。

「唉，去看看再說！這人萬一沒能耐呢？到時候拜了師父還逃不掉！」說完，拉著方一勺偷偷跟著老頭……出了茶館兒。

「哦？」蒼滿雲倒是被逗樂了，就問，「那你說說，你想學什麼？」

沈一博在家中啃著方一勺昨晚給他們做好的點心，愜意地看著書，就覺得……左耳朵怎麼那麼燙呢。

沈勇一愣。

「哦……說書的老雲頭啊，在後頭的九曲橋上呢。」夥計給方一勺指路，「https://m.hetubook.com.com穿過後面的門廊子，有個九曲橋，那兒也有座能喝茶，老雲頭在那裡說書，不過進去要每人給兩個銅板，送一碟花生米，茶水另算。」

想到這裏，沈勇一張口咬燒餅，邊吃邊道，「老頭，吃完了咱們就開始，你讓我學什麼？」

正在尋思，就聽沈勇追問，「唉，老頭，問你呢，接下來怎麼學？」

「那……再問問前程。」沈勇又對老爺子說。

「喝茶。」方一勺問他，「這裡是有個說書的蒼滿雲老爺子么？」

「嗯。」方一勺點頭。

沈勇聽了個一知半解，方一勺也苦思冥想，沈勇身邊有這麼一號人物么？那可得看緊了，會不會是莫凡堂老人家？

「有貴人相伴左右，怎能不好？」老頭兒拿起那兩根竹籤，發現是竹籤上面毛了，豁開的竹線勾在一起，一晃就一起掉出來了。

方一勺和沈勇去了東巷府的市集，兜兜轉轉，好容易才在一個小巷子里找到了那個六味茶館兒。

「你想啊，誰知道他能不能幹？咱們先跟著他看看再說。」沈勇道。

「成親？」老頭嘿嘿笑了笑，道，「這娶的是親，嫁的也是親，巧是巧，可是親非親，對不對？」

帘子不厚，就是一層布加一層木珠簾兒，卻是擋住了一片天地。

沈勇正在皺眉，就聽蒼滿雲笑著問，「兩位小朋友，跟了我一路，可是要算命？」

方一勺將臭豆腐夾燒餅遞過去給兩人，挨著沈勇坐下，問，「相公，怎麼了？」

「學！」沈勇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問，「我媳婦兒什麼劫？」

「嘿嘿。」蒼滿雲端著酒罈子又喝了一口酒，道，「莫急莫急，我也沒說這親事就不好，放心，此乃金玉良緣！」

沈勇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自己日後究竟想要幹什麼，就問，「那你覺得呢？你能教我些什麼？」

「時運呢？」沈勇接著問。

方一勺點點頭，「聽說，下午還去藥王廟看病呢。」

方一勺和沈勇都一愣，沈勇三兩口將燒餅吃完了，用水往下送，道，「他能看一百，我就能看兩百！」

方一勺暗中觀察沈勇，就見他聽得津津有味，心說，有門兒！

……

方一勺瞄了他一眼，道，「你還挺精明呢，那是爹的同窗。」

蒼滿雲點頭，示意沈勇晃竹籤桶，晃出一根竹籤來就行。

沈勇心動。

「爹爹說他大才！」方一勺道，「還說他能教你學問。」

沈勇和方一勺下意識地對視做了個鬼臉——這m.hetubｏｏk•ｃｏm.ｃｏm老頭還挺警醒呢。

「嘿嘿。」老頭略帶神秘地一笑，道，「這貴人啊，乃是你的命數，她在則你富貴，她失則你不順，因此啊，要牢牢抓住。」

沈勇話音剛落，老頭就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頭一下，疼得他嘶了一聲。

進了院門，才發現四周幾間房舍，中間一座小樓，樓里滿滿是書。

沈勇聽得雲里霧裡，方一勺可是心裏咯噔一下，親非親？老頭莫非知道自己是代替方瑤來嫁人的？

「出來了！」沈勇一把拽過方一勺，躲到了牆后，繼續看。

卻教說在別家歡，被他瞞。

「唉，沈家媳婦兒，聽說你飯菜做得好？」蒼滿雲問。

老頭朗聲一笑，「傻小子，男人的肚子里，填的不是學問也不是酒菜。」

「跟蹤他？」方一勺睜大了眼睛，「不好吧。」

蒼滿雲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勇，笑問，「少爺想要算什麼？」

沈勇回頭，就見方一勺紅著臉惡狠狠瞪他。

老頭說話不緊不慢，不急不緩，細細道來，時不時還插上兩句笑話，逗得茶客們哈哈大樂，又插兩句品評的詞兒，聽得茶客們唏噓。

「嗯……說不好。」老頭輕輕嘆了口氣，道，「此劫說不定還會連累到你……你可想好了，金玉良緣是好，一個不小心，可是亡命鴛鴦啊。」

「那是什麼？」沈勇不解。

「怕什麼？」沈勇道，「正好讓他算算命！」說完，拉著方一勺過去。

講了有小半個時辰，蒼滿雲講到關鍵時候，就止了，來了個且聽下回分解，弄得那些茶客意猶未盡，乖乖給銀子還琢磨著明兒個再來。

沈勇一驚。

方一勺轉臉看他，沈勇笑問，「唉，你老實說，這老爺子什麼人啊？」

方一勺和沈勇對視了一眼，老頭兒說的是隋唐呀，估計是安祿山進宮見貴妃的那個段子。

老頭則是捧著盤子挨桌收銅板。

「試？」方一勺不解。

「那貴人是誰？」沈勇有些不甘心地問。

「這裏估計是老頭的家吧？」沈勇問。

「嗯……」沈勇看了看，伸手拿起竹籤桶來，道，「就這個吧。」

老頭笑了笑，道，「人生誰無劫難？」

方一勺到了後院的廚房，找了找，發現廚房裡頭就幾個燒餅，還有一塊肉，其他什麼都沒有。

「好！」蒼滿雲笑著點頭，「你遲早比你老子有出息！」

收到方一勺他們這桌時，沈勇給了他一兩錢的散銀子。

沈勇皺眉，心說，自己已經夠能扯的了，沒想到這老頭比自己還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