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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瞳3·大容天下

作者:媚媚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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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兩敗俱傷

第26章 兩敗俱傷

「將西賊的心挖出來!」血腥的話語又從王庶口中傳出。
苑軍追上西瞻后軍,便立定身形,扯著脖子吼叫起來,邀他們上前一戰。他們言辭越來越激烈,從西瞻人的祖宗問候到他們信奉的神祇,又用極為侮辱的語言形容他們這次撤退的情景。眼見隊后的西瞻士兵個個氣得臉紅脖子粗,持著弓箭的手都哆嗦不定,不斷有傳令兵上前,將苑軍罵陣的話傳遞給莫里聽。
莫里冷哼了一聲,揮矛向下格開了這一擊。他雙目徒然瞪起來,猛力掃出四矛,將王庶全身上下要害齊齊籠罩。勁風剛猛,王庶不得不持槍回撤,莫里又沖他冷笑一聲,便從山坡上躍了下去。他騎的那匹健壯的駿馬等在下面,穩穩接住了他的身子,向西瞻隊列中跑了過去。
西瞻士兵吶喊著,就跟著想衝進去。
而王庶此刻帶著二十個人,正策馬賓士在京都東郊的東苑皇家獵場之中。他可不是想重溫一番以往郊遊狩獵的滋味,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王庶只能眼看他身形越來越小。即便王庶武藝大增,他二人也不過在伯仲之間,要在交手中取得先機容易,莫里若想走,要留下他的命可也難以做到。
一仗下來,並沒有引到敵軍主力,反而損失了幾百個前鋒。對比之下,莫里的騎兵傷亡就小了很多。
長槍如同蓄勢已久的毒蛇,狠狠向莫里噬去。
身邊親兵一聲答應,片刻就將十個俘虜拖了過來。西瞻隊伍最後騎兵都不由慢下腳步。
他升出水面,按照王庶所說四面摸著井壁。四壁一片平整,只有用力去按,才能發現軟硬有別,他摳去軟綿綿的青苔,終於露出能攀爬的凹洞來。
西瞻騎兵雖然不甘心,卻也只能緩緩後退,慢慢撤了出去。
沒過多久,苑軍前鋒又一次趕回城門一里半處,開始罵陣。這些苑軍氣喘吁吁,灰頭土臉,顯然是跟著騎兵一路跑回來的,他們好半天才喘過氣來,越罵越難聽,聲音也越罵越洪亮,極力想激怒敵人出城野戰。
同樣的道理也適用於他們這三千精騎兵和五千步兵的對決,如果拉遠了距離,西瞻三千精騎兵對付五千苑軍可謂不費吹灰之力,但是近距離混戰,勝負便是五五之數,想取得先機或可,無論哪一方想大面積殺傷或者全殲敵軍,自己都恐怕要付出更大代價。
王庶話語中帶著濃厚的血腥氣,「將這些屍體砍成碎塊,扔給豬吃!」
而宮內的皇帝如果要用密道,必然是出了極大變故的時候,他自然可以從容支開侍衛,下井玩一次漂亮的人間蒸發。叛逆就算將皇宮掘地三尺,怕也無法找到皇帝。
「兄弟。」他對李顯堯道,「叫個人通知方將軍!讓他不要管長春門了,今夜帶兵試著去攻東邊的永春門!」
這是偏將李顯堯,原本王庶是要做第一個探路之人,但二十個親兵皆極力攔阻,王庶知道這不是客氣的時候,若是被發現,他就算不出去,也難有幸理。卻不過士兵們的盛情,也就由他們了。
他自懷中拿出一方四邊形的金印。「我身邊除了這封親王印鑒,就別無長物了。」王庶看了看金印,唇邊露出一絲苦笑,金印底部是平的,一個字也沒有,他原來的親王玉印已經在流放的時候被收走,現在這個,是新作的,隨著聖旨一起過來送給王庶的。王庶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事情再緊急,有時間製作金印,就不會沒有時間在上面澆鑄幾個字。很有可能,許諾他恢復親王身份,不過是誘使他捨命的誘餌,朝廷根本沒計算他活著的可能。或者是怕他還有什麼隱藏勢力,會用印文|做些什麼不軌之事。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王庶心中淡淡微笑,十七還是小看了他。
「此物是純金所制,我們大家一起看著,將它埋進土裡。弟兄如能活著出城,就找個金匠,將它融化分了吧!這上面的寶石珍珠都是很稀有之物,市面罕見,大家可以留著傳家,不到十分穩妥不要賣掉,否則怕給你們引來災禍。」
當這個國家讓他高高在上錦衣玉食的時候,說實話,他心中並沒有多麼刻骨銘心地愛這個國家。一切是那麼理所當然,他隱隱還覺得國家給他的m.hetubook•com•com不夠多,他是實際上的皇長子,他從小就刻苦地學習一切治國技能,他覺得他應該有更大的權利、更大的作為!而不應該只是一個就藩的藩王。要不是太子是寧后所生,代表在朝中勢力根深蒂固的寧氏集團,他相信皇位一定是他的。因為覺得國家對他不公,所以他更多的是索取,是對這個國家無休無止的索取。
但是再看拆開之後的二人,莫里渾然無事,只是目露凶光,王庶卻咬牙攢眉,口鼻溢血,誰勝誰負一目了然。
他這邊思索,身邊已經血流滿地,一百個俘虜里還有一半活著了,甚至真的有幾具屍體,已經在王庶的命令下被砍掉四肢,用重劍做兵刃的苑軍正在奮力劈屍體的胸部,要將屍體真正砍成豬能吃的碎塊。
「是!」李顯堯朗聲答應。王庶恢復了顯親王的身份,別說是他,便是霍慶陽也只能聽令了。
西瞻斷後的輕騎見遠處硝煙滾滾,苑軍騎兵竟然追了過來,也覺得出乎意料。最後一個小隊張弓戒備,幾個傳令兵一磕馬腹,飛奔到隊伍前方,向莫里報告情況。
他們只能用力砍開屍體,將還帶著溫度的心臟挖出來,強忍著噁心送到王庶身邊。
面對這樣的辱罵,他們居然還打算撤走!苑軍五千士兵中只有五百個騎兵,而且這些騎兵乘坐的還都是劣馬,西瞻人真的要加速,眨眼之間就能甩開他們。
莫里眼中又露出那種帶著輕蔑的笑,如同看著卑賤的螻蟻。
這口井是後宮侍衛房專用的,這條密道的設計者考慮很周到,密道是給皇帝迫不得已逃命用的,不是給萬一知情的刺客潛伏宮中刺殺皇帝用的。所以入口設在侍衛聚集的地點,而不是設置在更方便的皇帝寢宮附近,大內侍衛值夜都要嚴格記檔,他們不像雜役房宮人處等地人多且駁雜,這裏每個人彼此都十分熟悉,絕不可能從外面混進一個生面孔還沒有人知道,何況從密道進入,這個人必定一身濕透,更沒有辦法隱藏,一旦被發現,周圍都是武功高強的大內侍衛,恐怕很難逃脫。
何惜百死報家國!
莫里臉色陰沉,做了一個「撤退」的手勢,自己劈出一矛,轉身向山坡邁了一步。
李顯堯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王庶為何認準了這三千人不放。按照原定計劃,王庶先要打幾場勝仗,至少要引出萬人以上,這才能裝作不敵退到方克敵埋伏的聚金谷,然後裡應外合將這一萬西瞻人陷入危局,才能引出更多的敵軍。
王庶有足夠的能力攔住莫里,他事先準備好的陷阱便發揮作用了。西瞻騎兵不能順利衝進苑軍戰陣,苑軍步兵卻已經有了足夠時間形成側翼包抄,加之幾百個追魂奪命的弩機連環射出,西瞻士兵開始有了讓莫里眼角抽動的傷亡。
「再來十個!」
「你和方將軍說,請他無論如何堅持兩個時辰,等我信號!」
王庶這邊當然不知道莫里是怎麼決定的,卻見終於傳令兵飛奔回來,大聲用西瞻話下達命令,后隊西瞻士兵眼中射出怨毒神色,悻悻看了他們一眼,隨即加快速度,竟然根本不顧苑軍挑釁,快速飛奔起來。
這五千前鋒軍這才付出了一定的傷亡,好在此處離他們約定的地點聚金谷已經很近,他們邊打邊退,已經慢慢接近谷口。
「是!」李顯堯低頭稱是,心中似有熱血激蕩不休。
表面上雖然看不出,但莫里自己知道,他已經落了下風,只是仗著力大,讓王庶一時不能順利攻入而已。他實在想不通,從驍羈關交手到現在不過短短几個月時間,王庶難道遇到了什麼名師,學了什麼絕招?怎麼能變得這麼厲害?
「回來!」莫里冷冷喝了一聲,他勒住馬,眯著眼睛觀察了片刻,開口道,「傳令!退回城中!」
此言一出,頓時所有人都沉默了,終於一個個走上來,在紙上寫著一個個人名。這中間每一個名字,都代表他們至親之人,每個人臉上都是極度肅穆,有兩個年輕些的士兵眼圈已經發紅,卻沒有一個讓眼淚真的滴下來。
莫里在驍羈關和他交手的時候,王庶雖然記了一肚皮招數,卻沒有和人真正生死拼殺過,和-圖-書試問哪一個師傅在喂招的時候敢用正常的速度和力氣向親王殿下的要害上招呼?他們教的時候自己用得風風火火,對招時立即變得又慢又輕,臨到身前又總是偏了三寸,所以同樣的招數王庶使出來威力也大打折扣。
莫里回城之後,長春門又一次緊緊關閉,城頭弓箭戒備森嚴,防守得非常嚴密。
李顯堯從水中出來,先大口呼吸兩口空氣。這個密道當真隱秘非常,密道的出口竟然在水中三尺,密道的另一端也有一小段也在水中,要屏息爬行方能通過。不說給他聽,估計就是讓他下井去找,他也找不到密道在哪裡。
殊不知他奇怪,王庶心中也正奇怪,莫里在他心中是武功遠遠高於他的殺神,他和莫里交戰,是存了拚命的心思的。可是打著打著,發現對手除了力大,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倒是自己越來越順手,越來越靈活,慢慢佔據了上風。
皇宮密道,那是大苑第一機密。只有歷代帝王登基為帝后,密讀先祖庭訓的時候方能知曉。但是九皇子的生母德妃司徒慧是個極具野心之人,她為了讓兒子登上皇位,不知做了多少努力,任何一點可能性也不放棄。這封絕密的庭訓歷代皇帝登基當晚都要屏退左右獨自研讀,其中定然有秘密,司徒慧竟然冒著巨大風險將此物偷出,觀看了其中內容。
誰知第一次交手,西瞻只出動了一百人,第二次交手,看著兵力倒是足夠了,但西瞻人卻似乎非常在意傷亡,似乎想儘可能保全實力。別的人也就罷了,對於莫里,王庶還是有點了解的,連他也打得不夠強悍,似乎存有顧忌,沒有以往那般嗜血狂魔的風格。
九皇子看不起太子,卻不代表他有殺兄弒弟的想法,他將這個秘密埋於心底,不打算付諸行動。因為那條密道窄小多彎、曲折難行,只適合城中人出逃,並不適合大軍進入。所以上一次他率軍勤王的時候沒辦法利用,這一次卻要用上了。
現在這個國家什麼都不再給他了,他卻願意為這個國家奉獻一切!
這下誘敵之舉就昭然若揭了,西瞻人就是白痴也明白城外必有埋伏,於是任由苑軍從天上罵到地上,從上古罵到今日,只管緊守城頭,閉門不出。
「來人!」王庶厲聲呼喝,「將俘虜押十人上前,向敵軍叫陣!」
然後大苑軍在西瞻士兵一次猛烈衝擊下,向谷中退入。
這番話若是剛剛說出來,必定引起喧嘩,可是現在說出,二十個人全都靜靜聽著,然後齊齊答應,竟然沒有一絲猶豫。
黃昏時分,晚霞將天幕籠上一層暗沉的紅光,如同血漬。
李顯堯不由吃了一驚,「殿下!我們追回去?」
王庶心頭一熱,忍住衝到眼眶的淚意,堅定地道:「出發!」
鋼刀閃過,血花紛飛,西瞻人的腦袋也不比大苑人的結實,十顆人頭滾落地上,十具屍體栽倒在地。曾經堡壘般的重甲兵,現在看起來像碩大的一堆垃圾。
「再殺!再殺!」
其實王庶哪裡需要再學什麼絕招?他學過的所有招式槍法,絕學數不勝數。要說華夏幾千年來使槍名家的招數他都會那是誇張,但是招數精髓都擺在他面前任他學習,窮盡幾代人總結出的技巧都放在那兒任他汲取,他的招式武技早就足夠用了,差的是臨敵經驗。
莫里越打越是心驚,對手的招式之精妙、反應之快捷、迎敵之沉穩,都遠遠超過他記憶中的程度。他和王庶交手不止一次,自然能看出王庶最擅長的兵刃是槍。但槍適合有一定距離的馬戰,不適合近距離步戰。所以衝上驍羈關步戰的時候,王庶甚至根本無法使用長槍,只能用普通單刀揮舞拼殺,可是現在,一桿槍在他手中就如同自己手臂一般靈活,想長就長,想短就短,靈活如意。
「不對!西瞻人為何要保存實力!」王庶臉頰肌肉跳動不休,一個匪夷所思的推論在他心中漸漸成形,越來越明顯,似乎在向他叫囂一般。
他心跳得怦怦作響,幾乎無法抑制。如果推斷是真的,那麼眼前,就有一個大大的機會擺在面前,如果推斷是假的。那他就肯定要把命送掉了!
聚金谷中埋伏著三和_圖_書萬人馬,如果只是引這三千人過去,要戰敗恐怕連西瞻人都不會相信,甚至打得太慢,讓西瞻援軍到了還沒有消滅也會讓人一看就是破綻。
西瞻騎兵速度快力量大,他們決定撤退,苑軍兩條腿怎麼攔得住四條腿,眼看西瞻軍漸次退出戰場,撤退之時,隊伍仍然整齊有序。
看到被燒毀的關卡,他痛!看到流離失所的百姓,他痛!看到大苑被外敵欺辱,他劇痛!愛到深切的劇痛。
瞭望樓上的士兵視力再好,隔著一里半的距離也無法看清楚人的容貌。他只看到「苑」字將旗和旗下穿著一模一樣亮銀盔甲手持長槍的小人,便回去報告帶兵之人還是大苑親王苑寧瀣,殊不知那人只是一個身材和王庶接近的親兵而已。
「再殺!」
自從出京就藩之後,這是王庶第一次重新踏入皇宮,和設想的不一樣,他現在心中竟然沒有一絲激動,只有堅定的信念和目標。只要想想就能感覺到,如此的沉穩要靠什麼樣的閱歷來支撐?
王庶看著這個場景,心中又是酸楚又是驕傲,至此無話可說,只能一往無前。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王庶溫和地看著他,「城中西賊不會和我們野戰了,錯過這個機會,想奪回京都就將遙遙無期,我們是軍人,就是為天下萬民而戰的人,死何足惜?如果我所料不差,方將軍就不會有那麼大的傷亡,如果我料錯了!那麼苑寧瀣,必然死在弟兄們之前,與大家同赴忠烈祠做伴!」
親兵們紛紛發出騷動,一人道:「殿下,你有何吩咐就直說吧,我們這些兄弟無論做什麼都不會皺一皺眉頭,用不著這個!」
這又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了,莫里只要加點勁,就能將他右臂卸下來,但他如果只顧加力,不去躲這一拳,大概鼻子會被打得飛出去。
「東邊?」李顯堯愣了一下。
近在咫尺的弩箭的威力更大,莫里長矛轉動,將一輪弩箭都撥了開去,他見自己的騎兵在弩手的襲擊下紛紛摔落馬下,長矛點地,又向弩手撲去。
噗的一聲,槍尖後面的雪白瓔珞舞起一朵臉盤大的銀花。莫里一看這槍瓔便知道王庶這一槍看似直來,實則內勁是旋轉而至,只好打起精神,和他對戰。
「來人!」王庶咬牙道,「我們追回去!」
西瞻人似乎在顧忌什麼!王庶心中漸漸推出這個結論。
莫里已經跛了一足,如果再沒了鼻子,實在就不能回去見人了,他怒吼一聲,一腳踢在王庶腹部,將他踢得飛了出去,兩個人的攻勢便都化解了。
莫里冷笑了一聲,「你不覺得,這個山谷口,就像一張等著我們鑽進去的大嘴嗎?苑軍幾次三番挑釁,又敗得這麼容易,分明有詐!明知道是惡當,我們就不要去上了。」他冷笑,「這位親王還是有婦人之仁,如果他等著自己的人傷亡過半才逃走,我或許就信了。」
他帶了三千人出來,而王庶用來誘敵的前鋒軍也有五千人,這五千人又是經驗豐富的西北軍,不是十六衛軍可以比擬的,強弱之勢略微偏向大苑一邊,此刻西瞻重甲發揮不了作用,騎兵又陷入敵陣抵消了速度優勢,苑軍的優勢就越來越明顯了。
「別管我,射下面的敵人!」王庶衝著弓弩手大吼。
「你們要怪,就怪你們的兄弟都是豬狗不如的畜生、懦夫、膽小鬼!他們不敢回來救你們,只能夾著尾巴逃竄,看著讓你們死!」
九殿下不知到底怎麼了,似乎今天不激怒這一隊人決不罷休。然而真的激怒了他們,己方能戰勝嗎?要知道,他們剛剛取得的對峙局面,是由於事先選擇好了地形,在山坡上埋伏弩手的緣故。現在他們已經全軍拉開,失去了這個優勢。
且說王庶等人一步一個腳印,一直到走出後宮小門,拐到後花園範圍,仍然一個敵人也沒有遇到,讓他們白白提心弔膽一場。
兩次輕微碰撞,都可以算是他勝利了,但是他誘敵出城的目的,還是遠遠沒有達到。不知為什麼,王庶心中就是有點奇特的感覺,什麼地方不對勁,雖然他怎麼也說不出到底哪裡不對,但是心中就是彆扭。
他轉身就跑,根本沒有看自己這一箭準頭如何,臉色已經白得如同重https://m.hetubook.com.com病之人,實際上王庶的確感覺很不舒服,人還會動的心臟握在手裡的感覺,溫熱滑膩,用毛骨悚然也不足以形容,他只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吐了。
李顯堯倒吸了一口冷氣,不計傷亡?兩個時辰不計傷亡地猛攻京都,恐怕方克敵三萬人中,能剩下半數就不錯了,那可是一萬五千個士兵,一萬五千條人命!一戰而死,這位九殿下心腸也算硬了!
砍屍體的幾個苑軍臉上都露出噁心的表情,顯然這個活計他們不喜歡。估計除了變態,也沒有人喜歡。但是軍令既然已經下達,服從命令便是士兵的天職。
苑軍五百騎兵跟著他轉身就跑,後面早就心裏毛毛的步兵遠遠地見到騎兵回奔,也立即轉身就跑。
但是當他從雲端上跌落塵埃之後,當他歷盡艱辛、腳上長滿凍瘡、手上生滿硬繭以後,尤其是當他幾次為這個國家捨生忘死的戰鬥之後,他卻開始熱愛這個國家了,那是發自內心的感情!發自內心的愛戀!
「再來十個!」王庶厲喝。
一聲憤怒之極的吼聲自身後傳來,莫里終於再也忍不住,領兵重新殺回。
就是在那時,她將這條密道告訴了兒子。司徒慧從來沒有放棄自己畢生的理想,兒子出京只是暫時的,她確信自己在京中繼續活動,太和殿那張寶座,遲早要為她的兒子讓出。
「想走就走嗎?」王庶冷笑一聲,「西賊!拿命來吧!」
「跑!」王庶策馬飛奔,儘力壓抑喉嚨中那股嘔吐的慾望。
「為什麼?」一個副將非常不滿,「將軍,我們已經將這個南苑雜碎趕進山谷,為什麼反倒要回營?」
一個耽擱間王庶已經撿起地上長槍,對著他面門點了過去。
但是那又怎麼樣?離京都越近,他也越明白,自己離生命的盡頭也越來越近了。
聚金谷長度足有三十里,為了不能一下就讓敵人發現,方克敵肯定不會埋伏在谷口,那自然也趕不及過來圍住敵人,只好眼睜睜看著他們走了。
這個人殺了多少大苑的同胞?恐怕連他自己也數不清了吧,如果有機會,王庶非常願意讓自己兵刃喝飽他胸膛流出的血。
剛剛發生的事情還在二十個親兵腦海中翻騰,王庶將他們叫到面前,道:「我要帶大家去做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我們或許並無傷損,也很可能,一個也不能活下來。」
這句話,並不是隨口說說的。此時此刻,對大苑的愛,完全可以讓他百死不悔!
「殿下,你要做什麼?」
「多餘的話也不必多說。」王庶道,「有一件事一定要謹記!如果你們活下來,今天我帶你們走的路,你們絕對不能和任何人說!包括你們最親的親人,也絕對不能說。連你們自己也必須要忘掉,否則將來無論哪個帝王執政,都不會放過你們!」
苑軍布置下的幾個陷坑阻攔了西瞻騎兵一小會兒,就被憤怒得失去理智的西瞻士兵追了上來,混戰開始了。
他緊貼井壁,無聲無息地往上爬,直到爬出井口,也沒有見到一個人影。四周打量一下,想必西瞻士兵不耐煩伺候植物,一些不耐旱的花草樹木都已經枯死,也不修剪,就讓這些枯枝敗葉插在地里,琉璃瓦罩頂的建築倒是比比皆是,但全都四敞大開,空無一人,顯得此處不像皇宮,倒有點像破敗的廟宇。
李顯堯只覺頭皮發緊,戰場殺敵是平常事,但是誅殺沒有反抗之力的俘虜就並不是每個將領都會做的事了,還要將屍體砍成碎塊,扔給豬狗?
對於他這個已經有了足夠基礎的人來說,戰場就是天下第一名師,經驗就是天下最妙的武藝。百戰之後,他只要僥倖沒死,在短短几個月時間里從菜鳥邁進高手行列,那就是必然之事了,一點也不用奇怪。
王庶搖搖頭,「兄弟們有的有妻兒家小,有的有父母雙親,誰能毫無牽挂?這些錢不是給你們花的,一會兒大家每個人將自己心中放不下的人寫在紙上,一同埋入土中,我們若是全數戰死也就不必說了,若是有人倖存。」他溫和地看著大家,「就請倖存的兄弟拿著這些錢財,對照紙上所寫,替兄弟們照顧妻兒父母,如此,我等此去也就無牽無掛了。」
看著敵軍的騎兵緩緩退後,hetubook.com.com王庶握著自己的長槍,眉頭擰在一起。
王庶牙關一直咬得緊緊的,他抓過一個還有些微微跳動的心臟,穿在箭上,打馬飛奔,追上西瞻后軍一箭射出,吼道:「這是你們西賊自己的心!正應該給豬吃,給狗吃!後面還多得很,你們帶回去,慢慢吃吧!」說罷一箭射出。
所有人都靜靜地望著王庶,眼中並沒有畏懼。
他實際上是準備接受自己隊伍較大的傷亡,再藉著撤退引敵人進入副將方克敵在聚金谷的包圍,形成另一次誘敵。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二十個士兵和王庶都爬上了井口。王庶並沒有停留,留下一個人收拾他們留在井邊的水漬,其餘人便彎腰潛行,隱藏在一個宮殿的拐角。
王庶緩緩吐出了一口氣,「此事暫時不能說給你聽,兄弟,你一定要記住!如果我所料不錯,那麼眼下就是攻破京都的良機,不必野戰,我估計也沒有機會野戰!也不必等十日!收復京都指日可待,如果不能抓住這個機會,那可就遙遙無期了,所以請方將無論如何堅持兩個時辰……」他停了一會才吐出最後四個字,「不計傷亡!」
絕對不可能有幸理!
要說司徒慧也算女中梟雄,寧后的家世或者楊妃的寵幸,二者若能讓她得其一,九皇子當皇帝的幾率都會極大。只可惜她既沒有顯赫可以依仗的家世,景帝也並不過分寵愛她。苦心經營多年的勢力,眼看有了成功希望,她的兒子已經到了必須出京就藩的年齡,她必須讓兒子離開權力中心,去做一個藩王。
王庶沉聲道:「也不用追得太快,我們隊伍拉開長一些,我不看看西賊的反應,總是不安心!」
眼看一朵朵槍花在面前爭先恐後地綻放開來,槍身起伏不定,時而如同奔馬,時而如同游龍,真正到了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意在招先、圓轉如意的境界。
一句話提醒了弩手,大部分人下意識拉動手中弓弩,按照既定目標向被絆馬索攔住集中的西瞻騎兵射擊,另有十幾個人同時轉向,趁著莫里、王庶分開的當口,對著莫里就是一輪齊射。
王庶豈能讓他騰出手來對付弩兵?重劍對準他后心要害脫手擲出,莫里不得不暫緩跳躍之勢,迴轉矛頭,將這一劍擋下來。
「追回去!」王庶眉頭緊皺,「一定要逼著西賊與我們打一仗!」
怒氣突然衝上王庶的胸臆,他發出一聲駭人的吼叫,單手握劍,另一隻手使勁了全身力氣,狠狠一拳砸在莫里臉上。
剛才幾下交手,都是突然而至,不是莫里不得不退便是王庶重心不穩,最後王庶砸向他鼻子的一拳,已經成了兩敗俱傷的流氓打法。要按照中原傳統武術標準,都不是真功夫,此刻二人拉開架勢,你來我往的遞招,這才是能看出真功夫的時候。
然而此時他已經身經百戰,以往學過的東西真正在腦袋裡扎了根,在手上有了靈性,手臂甚至已經能自動反應,完全不用像以前那樣經過大腦的思考再決定用什麼招數,無論是速度還是節奏都好了很多,那麼,自然地他的武藝便和以往天差地別了。
「現在,我可以和大家說明白了。」王庶沉聲道,「我有一點依據,懷疑城中西賊出了某些問題,實力不像我們想象中的那般,但是我沒有足夠的把握。皇宮中有一條密道直通城外,通道口便位於城外東苑獵場,我今天就要帶著大家,從密道通入皇宮,去京都城一探究竟。此去兇險程度,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了。」
李顯堯又小心觀察片刻,見確實沒有危險,才拉動手中細繩,通知密道那頭兄弟可以下水了。
最後一個人也放下筆,走回隊列,金印和寫了字的紙一併被放入鐵匣,埋于地下。二十個人都默默望著土坑被填平的地方,幾個字寫完,他們似乎就有了一點變化。
這一點也不奇怪,西瞻軍一共才只有四萬人,進駐在能住下一百五十萬人口的京都城,光是軍營都住不滿,皇宮之中能有多少人在?何況密道出口,在皇宮中也是頂偏僻的地方,自然毫無人跡。
大苑皇城中一口古井泛出一層波濤,這口井很深,從井上看下面一片黑暗,就在這片黑暗中,緊靠井邊露出一個頭來。
「砍了!」王庶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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