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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祖教訓的是！」那人斂容施禮。

除了這個，魏道子一時該怎麼形容，只覺得自己這一趟咸陽沒白來，好歹長了回見識。

兩人一進屋就看見宋初一這副懶到令人髮指的德行，一時無語。

兩人剛剛走到廊下，便有十余個著玄衣大袍的士人迎了出來，齊齊施禮道。

唉！辦點男女私事，居然辦成這個結果，真是愁的慌！趙倚樓臉色複雜的放下茶盞，依言迎了出去。

墨少陽道，「師父在赴咸陽途中大病了一場，好在有驚無險，眼下已無大礙。」

「少陽，你先帶我一封帖子讓你師兄轉交宋子，另外讓他來見我。」老者進門之後，轉頭與撐傘少年道。

「師兄請。」墨少陽落後半步。

自從上任巨子過世后，墨家內部已經隱隱開始有分裂的跡象。這一任的巨子六十歲接管墨家，如今已經有五個年頭，自去年起，身體就一直不太好，墨家弟子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宋初一抬了抬眼皮，「兩位大哥來啦？小弟不便起身，你們隨意。」

兩人都是尋常廣袖布袍，老者一頭銀絲如雪，半披在在腦後，銀白髭鬚整齊乾淨，但面上竟不顯几絲皺紋，端是一副鶴髮童顏的神仙模樣。

寍丫剛剛送走司馬錯等人，恰遇到墨少陽前來，又一路小跑回來，「將軍，墨家墨少陽求見。」

而這位女劍師便是趙倚樓的師父，楚昭顯。

長者有請，哪有不去的道理，只是墨少陽這話讓人聽著很順耳罷了。

「見過師和*圖*書叔祖。」

「嗯，耽擱了幾個月，已經大好。」老者接過墨少陽遞過來的水，抿了一口，又道。「聽說宋子已令宋堅拜入燕離門下？」

儒家和墨家被稱為當世兩大「顯學」，所謂「顯學」指的是對天下影響廣泛的主流學派，就憑著楚昭顯能得到此字，便可知她學術必定十分精湛。作為顯學的代表人物，顯子與巨子都是墨家地位崇高的人，而差別是：巨子掌握實權，有決策權和調動墨家弟子的權利，顯子負責監督。

墨少陽道，「是，也不是。宋堅之事尚其次，師父親至，主要是想拜會宋子。師父想在拜會宋子之前見師兄一面，不知師兄何時方便？」

「見過師祖。」

「唉！天下之大，萬物生長有道，造化之神奇難以言表啊！」魏道子仰頭感嘆了一會兒，回屋繼續補眠。

墨少陽微微笑道，「師叔還是老樣子，痴迷痴迷機關術，整天見首不見尾，我大半年前偶然見了一回，瞧著一切都好。」

「最近身子骨不是健壯了許多嗎？怎麼好好的就起燒了？」張儀不知內情，以為宋初一的舊病還留著根。

他邊說話，便不著痕迹的打量趙倚樓。他入門之後呆在墨家總院的時間更長，雖然只匆匆見過趙倚樓幾回，但當時覺得他龍章鳳姿，渾然不似人間凡俗，印象極為深刻，如今，只見他已脫去當初的稚氣，目光沉穩，俊朗神武，更如神祗。

雨幕里，主幹道上一輛灰和-圖-書棚馬車緩緩而行，到達一處莊子的門前停下，車裡先是下來一名十五六歲的俊俏少年，一手利索的撐開傘，一手扶著車內年過花甲的老者下車。

宋初一笑道，「沒有大礙，多謝諸位掛心。」

楚昭顯更精通劍術和機關術，是墨家首屈一指的劍術、機關術大師。

進了正堂，各自坐下之後。趙倚樓才開口問，「我師父近來如何？」

楚昭顯是楚國人，本名楚昭，而「顯」字是個尊稱。

墨家內部動蕩，稽赭雖然一直沒有表明立場，但所作所為都在隱秘的支持楚昭顯。墨少陽一直跟隨稽赭左右，自是能夠發覺。

宋初一下半身某個地方撕痛，一聽說司馬錯也知道此事，頓時連腦仁都疼，「倚樓你去迎迎吧。」

趙倚樓撐傘從院中捷徑穿過。直達門房。

眾人說了一會兒話，見稽赭面露疲態，便各自借口退去，讓他得以休息。

「師伯可好？」趙倚樓又問。

玄衣少年大約十五六歲，臉龐線條柔和，五官不算精緻，搭配在一起卻極有韻味，小小年紀便通身溫潤雅和的氣度，很容易讓人生出一見如故的感覺。趙倚樓多看了墨少陽幾眼，他在墨家不到兩年，離開時，墨少陽剛入門。兩人又不是同一個師傅，因此並不相熟。

「我又不是殘了，哪有那麼嬌貴。」宋初一道。

「你就不能明日再看？」趙倚樓想發火，又想到她傷成這樣，還不都是為了他，因此話到嘴邊生生柔和了三分。

墨少陽https://m.hetubook.com.com既已經得到答覆，該說的話也都說了，便將書信交給趙倚樓，請他代為問候宋初一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玄衣少年環臂立於廊下觀雨，聽見腳步聲，轉過身來，見到距離自己還有兩丈遠的趙倚樓，拱手施禮。「見過師兄。」

「我去去就回。」他對宋初一道。

「嗯。」宋初一點頭。

「我師伯給你的信。」趙倚樓將竹簡遞給她。

「見你無事，我們也就放心多了。」樗里疾道。

宋初一服了葯，燒慢慢退下去，可趙倚樓依舊情緒焦躁，只有寸步不離的守著她才能安心。

作為墨家中流砥柱的稽赭，不呆在總院，反而千里迢迢的到咸陽，不大可能是慕名而來吧！

老者垂眸，沉吟須臾，「想來宋子是想把宋堅養做貼身護衛，不可能讓他有師門之累。你們趙刻師弟便是他請人引薦拜入墨家，倘若他對墨家真有成見。豈會如此？」

「這……我也不甚清楚，不過大半年前，師叔得了一幅機關圖，是從秦國分院傳回去的，據說是宋子所繪……我私自猜想，也許此事與師叔也有些關係？」墨少陽這話說的已經比較直白了，他想趙倚樓應該能聽懂。

墨少陽披了蓑衣，騎馬冒雨前往國尉府。

宋初一歪在榻上批閱公文，張儀和樗里疾不知何時離開了。

新兵剛剛招募。訓練吃緊，再加上宋初一的軍制變動，武將各個忙的腳不沾地。他們也大都不怎麼擅言辭，簡單的關懷幾句便離開了。

wｗw•hｅｔｕｂook.com.ｃoｍ稽赭與現任巨子是師兄弟，只比巨子小一歲，且身子骨漸也不太好，所以算是早早就退出了爭奪巨子之位的行列。他們這一代只剩下三人，除巨子與稽赭外，另外一名大劍師今年才四十余歲，卻是個女子。算起來，她比小一輩的曲錮還小六七歲。

少年飛快轉身進去取了門閂，將正門打開，「師叔祖請進。師叔伯請進！」

「是。師父。」墨少陽應道。

天色已擦黑，昏迷了一整天的宋初一才醒過來，可身子還有些虛，趙倚樓拿水喂她，她便動也不動的靠在軟榻上，時不時的嘬一口。

少頃，趙倚樓領進來五六個人，為首自然是司馬錯。其他幾個是夏銓等幾位將軍。

「見過師叔。」

「走吧，進屋說。」趙倚樓收了傘，示意他從廊上走。

趙倚樓返回寢房。

老者目光淡淡瞥了他一眼，「就算讓他拜你為師，你敢保證比燕離教的更好？！圖強惜才無錯，但不要忘記墨家根本！」

一路默默，唯有雨聲。

門吱呀一聲打開，亦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探出頭來，看見門口站著的二人，連忙出來行禮，「見過師叔祖，見過師叔，兩位請稍待。」

張儀和樗里疾兩位丞相惦記「兄弟」的傷情，一整天拼了老命的幹活，直到這會兒才騰出時間過來看望。

原本楚昭顯是繼任巨子的不二人選，但因她是個女子，導致許多人不滿，墨家弟子劃分成兩派，一派支持墨家大弟子曲錮，一派支持楚昭顯。

「那就好。」趙倚樓m.hetubook.com.com不擅與人寒暄，可他有極為敏銳的判斷力，墨少陽實在親和，便自然的多說了幾句，「師伯親來，可是為了宋堅之事？」

「末將參見國尉！」幾位將軍抱拳施禮。

司馬錯問道，「國尉可覺得好些了？」

一番見禮之後，才魚貫而入。

此人正是谷京的師父，墨家大劍師荀勢。

到了門樓底下，少年抬手拍了拍大門。

趙倚樓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墨少陽是何許人也。

小雨滴滴答答打著屋檐，涼爽而寧謐，整個咸陽城籠罩在一片水汽蒙蒙之中，路上少有行人。

墨少陽收了傘，拱手向幾個同輩分的人施禮道，「見過諸位師兄。」

***

但墨少陽還真是估計錯了，趙倚樓在墨家除了練劍就是練劍，根本不關心其他任何事情，對墨家根本算不上了解。

趙倚樓給宋初一餵了葯之後，讓寍丫看著，他迅速去與司馬錯告了假。

坐下之後，左上首一名四十余歲的中年男人道，「聞師父路途染疾。如今可好了？」

清晨剛剛露出頭的太陽又慢慢躲回雲層，烏雲壓壓，醞釀了整整一天，到傍晚時才開始有雨點落下來，澆熄隴西初夏的燥熱。

「嗯，進去說吧。」老者頜首。

「見過師父。」

另外一人道，「是，師叔，宋懷瑾如此作為，恐怕是不想與墨家往來啊。」

「先生。」寍丫站在帳外，稟報道，「大將軍來看望先生。」

「我明日一早便去拜見師叔。」趙倚樓轉而問道，「師伯為何要見懷瑾？」

「可惜了一個宋堅！」那人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