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如今已是年近八旬，事實上，若不是因為不忍宋祚斷絕，同時也不喜周銓輕慢儒生的種種舉措，他根本不會參与到這件事情上來。因為他是此時少數碩果僅存的學問大家之一，所以他以講學為名，遊走于京師、西京等地，許多計謀，都是他所策劃，眾多人物，也是靠他聯絡。

他的消息網很快將周銓的真實用意傳了過來：因為同時要打兩場戰爭的緣故，特別是要大舉征西域，所以周銓準備親自坐鎮洛陽，將這裏作為行在之地，時間至少是兩年。

絕對不可能，修鐵路是大事，但對現在的周銓來說，並沒有大到讓他在幾個月內跑兩次西京的地步，一定是有其餘原因！

而在這過程中，楊時也起了關鍵作用。當初周銓將部份二程弟子，禮送至日本，名義上是教化日本人，實際上就是變相流放他們。因為他們終究是漢人，所以宋行風橫掃日本時，也藉助了他們的力量。這些人與楊時有密切聯繫，再通過楊時轉聯繫上文維申。

「李伯紀！」

乍一看，手帕並沒有什麼異樣。楊時將扎邊的線拆開，眾人發現，那邊角處用蠅頭小字，寫兩句話。

「所以到時一定要嚴防走漏消息，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另外，我們挑選的時機將會控制好，岳飛部主力西去之後，宋行風才會發動！」文維申自覺在指點江山，天下大勢，盡在己手，他意氣風發，話語里也不再有徵詢建議之意！

當天hetubook.com.com夜裡，在文維申府相鄰的一處院子里，五個人聚集於一起，除了文維申之外，還有那位韓膺胄，另外三人，也同樣是大宋故老舊臣之後，在政治立場上都是屬於保守派。

這兩行字乍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樣，就算給人抄了去，也不至於憑藉這兩行字來找趙桓的麻煩。中興宋室者王之，可以說是周銓，他「中興」了大宋，故此得有濟王之封；禪位於康王，也就是如今的攝政王趙構，也可以看作是趙桓對自己的處境有了清醒的認識，願意向周銓屈服。

看在這些保守派的老頭兒們眼中，這兩句就是趙桓對未來的許諾。

文直柔握著拳頭站起身來：「終究是要周賊知道，天下忠臣義士，並未死絕！文公，你還等什麼，我們如今都同意舉事了！」

特別是禪讓的許諾，這其中表現出來的魄力與堅忍，讓文維申等老淚縱橫。

呂好問沒有與他爭執，而是看向在座者中唯一沒有發言的另一人。

好在周銓並不是立刻就到西京的，定下的行程，是五日之後抵達，文維申還來得及打聽他來的真實用意。

這人卻不是重臣之後，但他的來歷也不小，姓楊，名時，乃是二程的得意門生，也就是程門立雪的那一位。

眾人看向文維申，他們與宋行風聯繫上，便與李綱有密切關係。李綱遠渡濟州五國城，在那裡陪伴趙佶，雖然謹言慎行，可實際上卻在觀察周銓和圖書手下的情形。他敏銳地發覺，宋行風的志趣與周銓未必一致，暗中將此通知了文維申，這才讓保守派將注意力轉到宋行風身上來。

楊時慢悠悠地道：「上皇遣他為使，賜了一些海外奇物給今上還有康王，他得以入宮見到今上一面。」

直到今日，接到洛陽令的消息，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今上雖被拘於禁苑，但是身邊還是有幾個可信之人的，其中有人帶了樣東西給李伯紀，李伯紀又將之送給了我。」楊時又說道。

「臣等無能，致使君上遭此災難！」呂好問哭道。

能消滅周銓中興宋室者，將不吝封王之賞；為了儘可能團結更多的力量，趙桓個人願意將帝位讓給趙構，讓這個目前掌握了宋室大政的攝政王也站到周銓的對立面來！

富弼之孫富直柔在眾人中年紀最輕，他握緊拳頭：「此非私怨，乃是國讎，何必再猶豫？當斷即斷，不可坐失時機！」

平時他們都不顯山不露水，卻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幾人手中掌握著大宋最後的反抗勢力。

「文公之意？」楊時皺著眉道。

周銓有意將西軍余部改編加入第七軍，因此任用宋行風這個西軍老人為第七軍的代軍帥，但是他目前真正的精銳，一是葉楚的第一軍，二是岳飛的第四軍，這二部中隨便一部，就可以擊敗第七軍。

但實際上呢？

文維申自然是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但以他在保守派中的地位，不可能親自參与到打架和圖書中去，但是主持反對事務卻是當仁不讓，因此他整個過年期間都很忙碌。

他心裏卻是在吐槽，文維申給周銓搗亂並不是什麼秘密，從創辦《西京紀聞報》開始，他就是保守派最重要的支持者，即使不是旗手，也是旗手背後的最大助力之一。

春天很快來臨了。

「咳……前段時間，我見著一個人。」楊時慢慢抬起有些昏花的老眼，老年人話多啰嗦的毛病，他同樣有：「這人你們都應該知道，李綱李伯紀……」

這字跡應當是趙桓親筆，他寫在手帕邊處，再由皇后親手邊紮好，也不知藏在身上有多久了，終於有個機會，將手帕送給了李綱。李綱發現了其中的秘密，可是他卻不能擅動，便又將之交給了楊時。

「楊公，富公……呂世兄？」

「事情便是這樣，諸君，老夫雖然受諸位所託，主持此事，但事關重大，由不得老夫一人獨斷，這一次可能是最後機會，若是能成，大宋中興可期，我等亦可重現祖輩之勛績，若是不成，我們死無葬身之地矣！」文維申將自己掌握的消息說了出來，然後閉上眼，彷彿在養神一般。

西京洛陽城剛剛經過了一個喧鬧的春節，為了是否修建鐵路的問題，保守派負隅頑抗，而激進派則全力進攻，雙方唇槍舌箭，甚至為此還打了好幾次架，給西京百姓平添了幾分過年的樂趣。

沒有人知道，身為摩尼教教徒、造大宋反的鐘相，與身為大宋忠和圖書臣的文維申，暗中竟然有聯繫，不但有聯繫，文維申對他的影響還非常大，甚至可以出言，讓他「動一下」！

「正是，正是，恭喜文公，濟王只點了三個人的名字，其中便有文公，想來今後文公之名，便在殿下心中，若有那一日，也確實需要文公這樣老成持重的前輩來坐鎮。」洛陽令笑嘻嘻地道。

「他不在五國城陪著上皇，怎麼回來了？」有人問道。

文維申問了其餘被點名的人物，都和他一般，是保守派的重要頭目，也是反對鐵路修到西京的主幹力量。文維申心裏暗暗嘀咕，然後又問道：「濟王日理萬機，怎麼有空來西京？」

「自然是為了鐵路進西京的事情了，要知道，今年開始京徐鐵路便要改造，要換成能跑蒸汽機車的，若到時還修不到西京來，呵呵……」洛陽令笑了兩聲：「反正我這洛陽令是休想再當了。」

「能中興宋室者王之，朕願禪位於康王……」

一邊說，他一邊從袖子里掏出一塊手帕來。

提到趙佶，眾人都有些尷尬，畢竟這可是一位寫小黃文的太上皇，自古以來的昏君，恐怕都沒有他這麼過份的。雖然眾人理解他為了降低周銓猜忌而自污之舉，可這樣做，還是讓身為臣子的他們難堪。

「陛下之意，你們明白了么，當初陛下初即位時，心有些急，乃至有靖康之禍，經歷了這幾年，他也沉穩多了，甚至能有這般意思！」

「兩年……與宋行風那邊得到的消息和*圖*書相應證，看來是不假了。」

「鐘相會與宋行風交戰，敗上兩陣，然後向宋行風投降。以周賊一慣風格，宋行風獲此大勝，周賊為安撫百姓收買人心，必定是會親臨川境的。等他入川之後，宋行風就會發動，將之誅除，同時發兵攻取漢中，奪佔西京、汴京，進而控制徐州……」

見眾人都點頭表示認可，文維申也握住了拳：「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雖然決定舉事，可是事情也不能倉促。鐘相那邊，應當可以動一下了！」

呂公著之孫呂好問卻搖了搖頭：「雖是如此，不可不謹慎，諸位，我們可能是大宋最後的希望了，若是因為我們行動不慎，致使宋祚斷絕，我們有何面目見先人于泉下？」

「濟王巡幸西京，要宿老相陪，點了我的名字？」愣了好一會兒，文維申問道。

富直柔聞言怒道：「若是再坐視下去，等天下大勢已定，周賊以小恩小惠收取民心，大宋難道就不亡了么？我們就有面目見先人么？」

文維申並不通軍務，他隨口說來，雖然是頭頭是道，可是楊時與呂好問還是皺起了眉，而另一邊韓膺胄更是搖頭：「文公，此事有些不妥之處，誅除周銓的把握是有，可是宋行風部在川境，他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奪取汴京，更不用說徐州了。周賊麾下，可不只宋行風的第七軍……」

到那時周銓部下的報復將會非常慘烈！

眾人一一傳閱之後，神情個個肅然。

眾人眼中都閃閃發光，不停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