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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猛的無心之舉，現在派上了用場。

「彙報材料？」

「是。」

投影機、投影銀幕、筆記本電腦全準備好了，投影機和電腦準備兩台，一台出問題另一台立馬能接上，兩個戴眼鏡的民警正在進行最後調試。

周處長回頭看看站在門邊的政治部領導，低聲道：「涉及兄弟省份的地方黨委政府，廳領導認為由他們彙報不太合適，事實存在的一些問題又不能不據實彙報。你是發現線索並負責具體偵辦02.28案的民警，最熟悉情況，廳領導打算讓你給部委及省委領導彙報。」

與其說會議室，不如說是一間大會見廳。

搞活動拍下來，開大會拍下來，有事沒事拍拍是良庄派出所的「優良傳統」。

加班熬夜身體吃不消，人家回去休息。

省市縣三級公安機關和國稅部門去那麼多人，連夜聽取彙報，研究案情，部署偵辦方案，現場解決專案組在偵辦過程中有可能遇到的困難，看看左上角顯示時間日期的錄像就能感受到江省對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案件的重視。

「對，就是你。」

好在這是公安廳，不是思崗縣公安局，更不是良庄派出所。

跟新聞上領導接見外賓的環境差不多，柔軟的地毯，一大圈沙發。沙發與沙發間有茶几，沙發後面有一排椅子，應該是秘書或翻譯坐的地方。

周處長夾著香煙，回頭笑問道：「王主任，你感覺這樣子可以吧，一看就知道剛從前線下來的。」

難怪廳領導臨時變更彙報和*圖*書計劃，原來「鄰居」找上門來了，他們不能當部委領導面打「鄰居」臉。

「劉宗海、葉兆亮兩名嫌犯順利落網，思崗縣公安局和新庵縣公安局從繳獲到的增值稅發票、贓款、開票資料及嫌犯供述上發現涉稅金額巨大，立即向南港市公安局及安樂市公安局彙報，請求聯合偵辦，申請省廳督辦……」

原來彙報有這麼多講究，本來不緊張的。王副主任這麼一交待，韓博突然變得緊張起來。要不是一連做幾個深呼吸，要不是極力控制情緒，雙腿真可能會不由自主顫抖。

廳領導親自彙報，兄弟省份領導多少會有想法。

「這樣最合適。」

「謝謝周處。」韓博下意識抬起胳膊，想知道現在幾點，想知道睡了幾個小時。

「彙報過程中如有領導提問，不要急於回答，先看看姚廳長和景副廳長的反應。廳領導回答，你就等他們回答完再彙報，廳領導點點頭，你就如實回答，同我們準備的材料一樣，儘可能簡明扼要……」

好在案件是自己辦的，參与組織過彙報材料，整個公安廳沒人比自己更熟悉情況，不需要跟播音員一樣總是低頭看草稿。

領導們上樓了，房間隔音，聽不見隔壁的動靜。等大約五六分鐘，門從裏面打開，王副主任微微點點頭，眼神中依然是鼓勵。

人才濟濟，筆杆子眾多，七八位機關幹部一起搞。上午9點半，把省看守所傳來的審訊結果選出重要部分添加進ｈｔtｐs://ｗｗw.ｈｅtｕｂｏｏk.cｏｍ.cｏｍ去，周處長反覆看了三遍，一份簡明扼要的圖文及視頻彙報材料出爐了。

「1996年12月11日下午3時許，我省南港市思崗縣公安局民警接到該縣建材機械廠警務室執勤的聯防隊員彙報，兩個南方人公然在警務室里與該企業會計商談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事宜……」

窗帘拉上的一剎那，韓博猛然認出坐在最中間的那位。省委書記，江省級別最高的領導！

「小韓同志，你等會兒站在這個位置。會議姚廳長主持，姚廳長邀請領導們坐下，女同志上完茶水之後，姚廳長會讓你出來彙報。立正敬禮就行，不用問好，不需要自我介紹，直入主題，語速不用太快。」

現在要做的是在上午10點前，梳理案情，組織語言，挑選最具說服力和震撼力的證據，給廳領導準備一份簡明扼要，能在一個小時內彙報完，能說清楚案情，並能體現出江省公安系統成績的圖文及視頻並茂的彙報材料。

領導們相互握手問好，平時不怎麼看新聞，只認出自己省的省長助理兼公安廳長。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不過現在樓下的領導似乎全是他上司，穿西服的、穿警服的，加起來有十幾位。

真丟人，居然流口水。韓博睜開惺忪的雙眼，急忙擦乾下巴，強忍著困意，起身道：「周處，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

韓博反應過來，低頭看看身上皺巴巴的警服，愁眉和*圖*書苦臉說：「周處，我，我彙報沒問題，應該不會怯場卡殼。可是我現在這樣子，現在這精神狀態，恐怕，恐怕不太合適。」

公安廳周處長、省國稅局徐處長及南港安樂兩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國稅局長連夜趕赴專案指揮部那麼大事當然要拍拍。

「韓博同志，請你彙報一下02.28案偵辦進展。」

主犯全部落網，案件查到這一步來龍去脈很清楚，案情實在沒什麼好研究的。

「王主任說沒問題就沒問題，走，去會議室，抓緊時間熟悉環境。」

兩位正處級領導不放心，景副廳長一樣不放心，親自過來打氣，甚至坐下讓先排練排練。

領導沒讓走，韓博不敢走又沒地方去，實在頂不住，竟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

韓博深吸一口氣，定定心神，按照事先的安排快步走進會見廳，跟軍人一般向右轉，腳跟靠攏，立正敬禮。

「秦永文交代，從1996年3月至案發，他以收取票面金額百分之零點五的傭金為條件，在短短一年多時間內共介紹他人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1.1億元，造成國家稅收損失1千5百多萬元，案件涉及25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228個縣。造成國家如此巨額稅款流失，無疑是嚴重的犯罪。但秦永文稱，在東華縣，他既不是這門『生意』的首創者，數額也不算最大，虛開億元以上的大有人在。廳領導非常重視，當即命令專案組設立特別小組，對秦永文交代的情況展開深挖細查。」

「查案中發和圖書現，東華縣不少財稅所管理混亂，未經認定就給那些皮包公司以一般納稅人的待遇，有的上級明確不予認定的企業，照樣給他們發售增值稅發票。有些稅務幹部不按『驗舊換新、限量限額、審核報批』的規定辦事，卻私自將增值稅發票送上門，拿多少算多少！」

「小韓，小韓，醒醒。」

時間不夠，只能彙報開頭。

窗帘拉上，燈關掉了，會見廳里一片漆黑。緊接著，一道燈柱迎面打來，格外刺眼，看不清眼前坐得是誰。

看不清也好，就當他們不存在，就當對著空氣說話，這樣反而不緊張。

各種書證、物證堆積如山，電子版的證據存滿一電腦，抓捕及審訊視頻刻錄了七十多張光碟。分門別類，全有編號，同樣沒什麼好整理的。

想到這些，不緊張了，取而代之的是興奮激動。

韓博越彙報越流暢，一口氣彙報到最後一個虛開源頭。

一個小民警就不一樣了，年輕氣盛，口無遮攔。本想給他一個機會，沒想到捅出一大簍子。批評他又沒做錯，乾脆讓他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不管多能幹，不管立多大功，讓他繼續呆在地圖上不一定能找到的良庄接著干派出所長。

周處長突然臉色一正，緊盯著他雙眼問：「小韓，別看了，現在1點多。姚廳長和景副廳長讓我問問你，給部領導、國稅總局領導和我們省委領導彙報有沒有問題？」

部委和省委領導日理萬機，沒時間聽你慢慢彙報。

周處長掏出香煙笑道：「偵辦大案要案，精神高hetubook.com.com度緊張，多少天沒睡過好覺，站著都能睡著。我是老刑警，在市局刑警隊時經常沒日沒夜，理解。」

沒出錯，領導很滿意，再次鼓勵一番，全部退場，剛在隔壁房間喝了一口水，樓下來了好多車，其中兩輛轎車居然懸挂的是浙省牌照。

「我？」

相當於電影製片廠搞後期剪輯，後期製作。

兄弟省份之間的關係跟鄰里關係差不多，自己管好自己的事，人家事用不著你「指手畫腳」。

每一句話都要反覆斟酌，能作為背景的每一張照片、每一段視頻全需要經過精心挑選。要計算時間，確保彙報過程不得超過一小時。

王副主任親自示範，來回走位。從哪個門進來，從哪個門出去，一一交待，絕不能出差錯。

政治部王副主任笑道：「我看行，看到小韓同志這樣子，部領導和省領導就知道我們戰鬥在一線的公安幹警多麼辛苦。」

「不是彙報材料，是由你給領導彙報有沒有問題？」

大場面，哪個派出所長有資格給這麼多大領導彙報。

背景畫面先是地圖，讓領導們知道發現線索的大概位置，良庄派出所和建材機械廠警務室畫面一閃而過，停留在銀幕上的時間不超過一秒。

認出來了！

「啊！」

「替罪羊」不是誰都有資格當的，真是一個幸運的小夥子！

命令是景副廳長下達的，他坐在最左側的最後一張沙發上，王副主任和周處長扮演起服務員的角色，放下窗帘，示意角落裡戴眼鏡的民警打開投影機，然後坐在兩位廳長後面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