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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來南港？」

門一關，李固立馬老實了，「韓打擊」心狠手辣，床上這位也不是善主兒，外號「程瘋子」，「韓打擊」走後良庄屬他最狠，只是沒過過招。

程瘋子天天躺在病床上，總是胡思亂想可不行。

「我來得比你早，比韓特派都早。程隊，我現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光重新做人，也是公安局的人，每個月領工資的，去刑警隊領，不信你問韓特派，我們真是自己人。」

有了錢的李固極具人情味，急忙道：「韓特派，你等等，家鄉人，他又受了傷，我不能兩手空空。停車，我去買點東西，多多少少表示個心意。」

家鄉話，原來是聽出來的。

各種大事小事，瑣事雜事，一件接著一件。剛把打架的幾個傢伙送到所里，巡警送來一個報案人，聲稱錢包被人偷了。

「真沒必要，聽我的，已經到了。」

「站著幹什麼，坐啊！」重點管控對象，程文明一眼就認出了他。

去年底因為沒錢沒臉回老家過年，現在卻這麼豪爽大方，韓博真有那麼點刮目相看，微笑著搖搖頭：「沒必要，他這兒什麼不缺，你人來就行了。」

「史隊，到底移交給誰你別管，準備好檔案就行。他現在手機號多少，我要跟他談談。」

韓博能猜出他為什麼打110，冷不丁問：「為什麼報假警？」

「也是啊，這麼大年齡，是該懂事。」

韓博狠瞪了他一眼，掏出手機：「你家電話多少，先給家打電話，打完電話我去給你買點吃的，然後老老實實呆這兒，等你家裡人來接。」

「哪位，有什麼事？」

李固果然聽說過，脫口而出道：「良庄的刑警隊長！」

「不是舉報有人嫖娼就是舉報有人聚賭，我懷疑他天天晚上不睡覺，天天晚上在外面聽牆根兒。要是在我們分局轄區，偶爾抓一兩次沒什麼，關鍵他這不是偶爾，舉報的線索又不在我們分局轄區。」和_圖_書

程文明點點頭，深以為然，連李固都覺得非常有道理。

把李固移交給他，讓他沒事打打電話，遙控指揮，躺在病床上辦辦案，讓他覺得自己是有用的，不是一個廢人，能讓整個精神狀態好起來。

教訓這種熊孩子家長不會有意見的，韓博出去給買了點吃的，讓他在會議室吃完，然後直接關進羈押室。

有困難找警察，可是一些困難警察真解決不了。正常情況會給他做個筆錄，然後讓他走人。韓博不想那麼處理，不僅因為是半個老鄉，同時考慮到就這麼打發他走極可能會發生一些誰也不想看到的事情。

「韓特派，韓支隊，原來是你，你怎麼知道我電話的。」接到大靠山電話，李固很興奮，立馬從床上坐起來。

然而，外面的世界沒想象中那麼簡單，外面的錢更沒想象中那麼好賺，又沒帶身份證，看上去那麼可疑，連招勤雜工的小飯店都不敢用他。

包括剛押回來的，羈押室關了十幾個。

長江分局跑港口分局轄區抓賭，港口分局民警會有意見的。何況史原波是責任區刑警隊的刑警，不是治安大隊民警，在自己分局轄區抓賭抓黃抓多了都不好。

看上去十七八歲，寧城人，兩手空空，沒身份證，沒行李，在南港既沒親戚也沒工作。眼神閃爍，說得情況自相矛盾，前言不搭后語。

在派出所，尤其轄區有車站的派出所，他這樣的情況經常能遇到。

學習成績不好，他媽媽總是罵。

「程隊好，你調到南港，你受傷住院，我今天才聽韓特派說，不然我早來了。住這習不習慣，總吃食堂不好，我那兒可以做飯，明天我給你燉排骨湯……」

跟所里民警打了個招呼，開上警車接到賊猴子，一直把他帶到武警支隊醫院。

沒想到這臭小子居然能幹出如此驚天動地的事，程文明下意識問：「回良庄不安全，讓他在武警hｔｔps://wｗｗ.hｅｔｕbook.com•ｃoｍ支隊醫院住一段時間，避避風頭？」

韓博敲敲桌子，用一口絲河話說：「潘曉宇，我不知道你這個名字是真是假，但我想搞清楚，想聯繫到你家不難，只要打幾個電話。到時候不是讓你父母來接這麼簡單，還要追究你報假警的法律責任，說不說實話，你考慮考慮。」

「這麼好的線人，蘇大肯定會要，接手過去他們晚上就能開張。」

所長教導員全出去了，所里只剩下三個民警和四個治安員。

「警察叔叔，我不打，我不回去！」

「韓支隊，賊猴子的線人身份恐怕很難再保密，他出來之後提供好多治安案件線索，搞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把車開去不合適，在銀行對面巷口等你，大概五分鐘到，上車時注意周圍，別讓熟人看見。」

「換了一個號，我給您發過去。」

已經到這個份上，沒什麼好隱瞞的，說實話或許能有飯吃，潘曉宇老老實實交代離家出走的經過。

韓博不打算跟他講道理，砰一聲猛拍了下桌子：「不打電話，行，去收容所，現在就送你去。先關幾天再遣返，讓你父母去你們縣公安局交錢領人！」

「是很危險，但沒危險到那個程度，畢竟主犯全落網了，制售毒品那麼多，等待他們的是死刑，越獄這種事在我們南港是不會發生的。他暫時不想回去，想留在市區繼續當線人，移交給別人不放心，我想把他移交給你，從現在開始你跟他單線聯繫。」

第一次電話聯繫，不知道是誰很正常，韓博笑道：「李固，我韓博，在忙什麼？」

「不知道。」

韓博沒想過把李固移交給蘇海冰，而是認為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讓程文明振作起來的機會。

「我，警察叔叔，我沒報假警，錢包真被偷了，身份證也被偷了。」潘曉宇故作鎮定，事實上眼神卻出賣了他。

「調市局來了，現在是刑警支隊ｈｅｔｕｂｏｏk.com•cｏｍ重案大隊副大隊長。前段時間因公負傷，在這兒修養。」

「離家出走，家裡人急不急？」

說翻臉就翻臉，潘曉宇被嚇一大跳，急忙報號碼。

不知道是為創收還是表彰蘇海冰在偵辦旬麗案子中的突出表現，便衣大隊現在既抓小偷也辦案，既是刑警也是治安民警，市區發生的小案子他們都有權管。

被看出來了，潘曉宇心裏咯噔一下，耷拉著腦袋不敢吭聲。

他雖然說普通話，雖然聲稱家在寧城市區，口音卻跟絲河幾乎一模一樣，可能是寧城市人，但家不在市區，應該在與絲河交界的新台縣，可以算半個老鄉。

他的線人身份一直保密，程文明不知道很正常。

接到簡訊，給李固撥過去，連續撥打兩次才撥通，估計晚上凈忙著聽牆根兒，白天呆在租住屋裡睡大覺。

對離開一線很多年的韓博而言基層工作很充實，對天天在一線的民警來說基層工作非常辛苦。

相互介紹了一下，林新霞雖然現在是良庄鎮人，但不是老良庄人，沒見過李固，沒聽說過紅旗村賊猴子的鼎鼎大名，看見老鄉格外高興，正好是飯點，忙不迭去食堂打飯，要留二人一起吃飯。

「哪有那麼多大案，帶你見一個老鄉，程文明，你應該聽說過？」

去打飯也好，可以關上門說正事。

沒臉回去，跟這種熊孩子說理是說不通的，讓他滾蛋很可能會變成一個犯罪分子，沒錢沒飯吃，窮凶極惡，什麼事干不出來。

「韓支隊，怎麼回事？」

當年把良庄前任公安特派員李順承搞得很頭疼的賊猴子，居然搖身一變為線人，還是有檔案有補貼的線人，不是那種「破案留根」發展的普通耳目，程文明倍感意外，一臉不可思議。

「搬回來了，還住在原來地方。」

跟他家人聯繫上，他父母果然找他找得快發瘋，千恩萬謝，拜託又拜託，說現在就租車過來，請公安局看住他，不許他ｈｅtuｂoｏk•ｃom•ｃom再跑。

這裏懸挂武警牌照的車多，公安警車比較少，要麼不來，來就是探望程文明的。林新霞已養成了習慣，一看見警車就出來迎接，只是沒想到又是韓博。

「算是吧，他傷得比較嚴重，進去別亂說話，別亂打聽。」

「他出來了？」

「為什麼不跟家裡人說？」

這番話本來就是對他說的，韓博笑了笑，突然臉色一正：「程大，李固協助長江分局偵破的那起毒案，繳獲冰毒幾百公斤，在抓捕時發生過槍戰，整個團伙共抓獲一百多名制毒、販毒及吸毒人員，能夠想象到他身份一旦暴露會有多危險。」

沒時間聽他編瞎話，韓博直言不諱問：「幾天沒吃飯？」

「你把他調來的？」

車一進部隊大院，李固就不無激動問：「韓特派，這是部隊，我們來這兒幹什麼，是不是又有大案子？」

「程大，人是會變的。」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又開始一套一套的，搞得像多少年的朋友，韓博乾脆笑而不語。

正準備幫幫忙，叫上兩個治安員幫所里把兩個小偷送看守所，好久沒聯繫的史原波突然打來電話。

「這麼不好。」

「我剛打聽到的，你在什麼位置，我想見見你，跟你說點事。」

怎麼看，哪有人看！

「出來一個多星期，天天有線索，我又不能打擊他積極性。」遇到賊猴子這種「治安積極分子」，史原波頭疼不已。

不願意上學，想出來賺錢，想干出一番事業風風光光回去。

韓博反應過來，帶上會議室門笑問道：「全治安案件線索，又不在你們轄區？」

韓博不說，程文明只能自己問：「李固，你怎麼跑市區來了？」

韓博拍拍大腿，意味深長說：「十七八歲時打架，兄弟多，那是面子，敢惹事那叫魄力，三十了再打架別人會笑話；以前天天喝大酒，打檯球，去歌廳，那叫會玩。現在低調做人，老老實實賺錢，這叫靠譜。不光李固，我們也一樣。不管以前什麼和圖書樣，現在就該做跟年齡匹配的事，這叫責任！十年前發個脾氣，牛都拉不回來。十年後生個氣，轉眼就覺得沒必要。十年前，連多愁善感都要渲染得驚天動地。十年後，越痛越不動聲色。越苦，越保持沉默。十年前，我們是揣著糊塗裝明白，現在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時間是一把殺豬刀，能讓一切變成心靜如水，磨掉年少輕狂，沉澱冷暖自知。」

「警察叔叔，我……」

「你向你們局領導彙報，我給刑警支隊打電話。」

「說實話，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知道報假警是什麼行為？」

韓博越想越好笑，看著窗外的警車說：「他協助偵破毒案立過大功，我們不能言而無信，他這樣的線人也應該好好用。既然他把舉報當成一個事業，那就辦移交，把檔案移交給刑警支隊，有線索讓便衣大隊去抓，這麼一來就不存在轄區的問題了。」

「我，我想打工賺錢，可是沒找到工作。」

把李固的檔案移交給市局刑警支隊，李固的「轄區」就大了，以後也不需要為這事頭疼了，史原波欣然笑道：「行，我這就申請移交。請韓支隊放心，關於他的線人身份，我會嚴格保密。」

潘曉宇不敢再隱瞞，抬頭偷了一眼，忐忑不安說：「兩天沒吃。」

從公安局領工資，雖然一個月才兩百，主要靠「提成」，但對李固來說這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咧著大嘴嘿嘿笑。

「沒帶。」

「好，我馬上到，不會讓人看見的。」

「出來家裡人知不知道？」

韓博微笑著確認道：「李固沒瞎說，他現在是我們的線人，剛協助長江分局破獲一起毒案，搗毀一個制毒販毒的犯罪團伙，每個月有生活補貼，表現非常好。」

「身份證呢？」

新閘派出所總共8個民警，其它工作一樣要做，今天值班的個個手頭上有事，韓博主動接手，把巡警送來的報案人帶進會議室詢問。

警察有轄區，賊猴子沒轄區，遇到這種事是夠頭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