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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可以走法律途徑，去法院起訴。」韓博冷不丁插了一句。

「金茂公司什麼來頭，別人不知道，但瞞不過我鮑雙平。那個姓宗的只是一個傀儡，真正的大老闆是郝英良。表面上是什麼萍盛集團董事長，是市領導從外地引進來的客商，鴻豐大廈就是他投資的，事實上他就是一個侵吞國有資產，通過暴力手段侵佔國有和私人煤礦起家的黑老大。」

「韓局長好，久聞大名。」

鮑雙平振振有詞，吳總和陳總連連點頭，居然你一句我一句訴起苦。

首先，三十年租金不是一次性|交納的，而是三年一交，也就是說他們當時只交了5000。

「三位別這麼客氣，鮑局都說了是自己人，坐，坐下說。」

「韓局，他們糊塗，你可別揣著明白裝糊塗。別說區法院不會受理，就算受理也能想到他們會怎麼判，你以為干預司法這種事他們干不出來？」

鮑雙平點上煙，冷冷地說：「在東萍這個地方，什麼匪夷所思的事都能發生。黑老大搖身一變為大老闆，登堂入室，好像好什麼什麼委員。不過這我這兒不好使，我當這個副局長之前，好多小礦開不下去，只能低價賣給他，或者低價承包給他，你知道為什麼？」

「契約精神。」

鮑雙平振振有詞，一副他非常遵紀守法的樣子。

被一個大男人拉著，韓博真有點不習慣。

他們剛開始不是批發服裝，而和-圖-書是各種小商品，有的是廠家鋪貨，有的是大老闆在市場放貨，他們的小攤位上只有一些樣品。批發利潤確實不高，但當時只有幾個市場，攤位沒現在這麼多，競爭沒現在這麼激烈，每天走的量很大。

其次，他們的生意並不需要投入太多。

韓博跟他們握握手，收下名片，仔仔細細看完名字，赫然發現吳總和陳總的名字似曾相識，應該是金茂市場的租賃戶。鮑雙平的表姐夫在區政府工作，區委辦副主任，職務還不低。

他到底是想當一個好警察，為經濟保駕護航，而與郝英良勢不兩立。還是郝英良瞧不起他這個司機出身的副局長，沒主動搞好關係，稀里糊塗得罪了他，韓博也不清楚，只知道金茂市場的事比想象中更複雜了。

鮑雙平指指東南方向，咬牙切齒地說：「還有鴻豐大廈，真是藏污納垢，我不止一次接到群眾舉報，裏面涉賭、涉黃甚至涉毒，作為分管治安的副局長，我該不該管，可是市領導說了，那是全市唯一的一家四星級大酒店，未經允許不能查，說什麼查了會影響招商引資環境！」

酒店內的四壁都是用黑色描金的高檔大理石裝潢，閃這神秘的幽光。容貌秀美、身材苗條、著旗袍的服務員小姐走上來鞠躬，甜甜的問了一聲好，姿態優雅地引導二人進入電梯。

「韓局長，幸會幸會，這是我的名片。」

一直和*圖*書送到頂樓，來到一個裝修奢華的包廂門口，敲了一下門，再輕輕推開：「二位請！」

「我們不光把市場搞起來了，還給政府交稅，地稅國稅，工商管理費、治安費、衛生費，這個費那個費，一年不知道交多少！」

「因為他通過某些領導跟羅子軍搭上關係，炸藥歸公安局管，當時的治安支隊長處處刁難人家，買不炸藥、雷管，開礦的寸步難行。從非法渠道買，抓到就罰，罰是輕，搞不好要坐牢，開不下去啊！」

鮑雙平的表姐夫顧主任打開酒瓶，正準備第一個幫韓博倒，鮑雙平急忙阻止：「姐夫，韓局不能喝酒，服務員，你們家不是有鮮榨的果汁么，去給我榨一紮，動作快點！」

韓博越是放得開，在場的人越高興。

「萍盛集團，鴻豐大廈？」

韓博倍感意外，本以為他出現在這裏，不是跟鮑雙平有關係，就是跟租賃戶有關係，結果他剛才真是作陪，現在提到市場的事，又跟自己一樣裝著沒聽見鮑雙平說得前半部分，只跟顧主任開玩笑。

韓博話音剛落，年輕漂亮的服務小姐用一個精緻的瓷盤把一瓶酒端上來，韓博不喝酒，對於名酒僅限於知道茅台、五糧液之類的，這個酒的名字根本沒聽說過。

鮑雙平頓了頓，繼續道：「另一方面呢，他們還暗中指使一些地痞流氓對人家敲詐勒索，暗中搞破壞，人家實在難以經營，沒辦法，只和圖書能低價把礦賣給或承包給姓郝的。漸漸地，他就成了東萍最大的煤老闆。」

不過從包裝上看，肯定價格不菲。

「是嗎，顧主任，嫂子生意做得怎麼樣，市場每天那麼多人進貨，應該不會差吧？」

「為什麼？」韓博好奇的地問，這次是真好奇。

不過這隻相當於那些不了解內情的人，韓博基本打聽清楚了，他們的錢賺得比想象中更容易。

天上飛的，水裡游的，地上爬的，應有盡有，全是山珍海味，這一桌估計沒三五千下不來，不過既然來了，就放開肚子吃，大不了將來跟他們算飯錢。

提起當年，兩個已經不在市場經營，正在從事其它生意的老闆一把辛酸淚。

他們的創業史，很勵志也很感人。

「韓局，當年是真不容易啊，親朋好友全借遍了，要交租金，要進貨，老婆孩子幾年沒買過新衣服，平時根本捨不得吃肉。能有今天，當年付出很多。市場能有今天，我們這些經營戶也作出很大貢獻。」

「對，就是契約精神，合同簽了就要履行啊，當時又不是誰拿槍逼著誰簽的，你現在反悔算什麼，這不是不講契約精神，單方面撕毀合同嗎？再說當時的錢多值錢，一個月工資才多少，為了租攤位，誰家不是砸鍋賣鐵。你現在看人家賺錢，紅眼了，想反悔，這算什麼事？」

韓博走進房間，稍稍愣了一下，除了三個不認識的中年男子，局黨委成員和-圖-書、分管勞教審批辦公室、監管預審支隊和看守所的副局長姜學仁居然也在，他熱情地迎上來：「韓局來了，沒想到吧，坐，快請坐。」

鮑雙平大大咧咧慣了，沒在意二人避而不談吳總和陳總的事，接著道：「韓局，你是法學專家，你說既然是合同，那簽訂雙方是不是應該履行合同？外國不是有什麼什麼精神么……」

總之，萍北市場群寸土寸金，只要在那兒有個攤位，幾乎不管幹什麼都賺錢。

走到「帝豪」，韓博立刻感覺到「帝豪」的豪氣。

「顧主任，嫂子要是只是賺點辛苦錢，我們就成討飯的啦！」姜學仁拍拍他肩膀，哈哈大笑。

「他的錢來路不正，只能狡兔三窟，這個註冊一個公司，那兒註冊一個公司，搞得都跟他沒關係似的。」

鮑雙平把包往邊上一放，脫下西服交給服務員，先招呼韓博坐下，坐在他和姜學仁副局長中間，旋即側身笑道：「韓局，介紹一下，這位是欣達汽貿的吳總，這位是紅光賓館的陳總，這是我表姐夫苗兵，都不是外人。」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鮑雙平打發走服務小姐，放下筷子，打著酒嗝說：「韓局，聽說你下午去過萍北派出所，問過金茂市場的事。實不相瞞，吳總，陳總，在金茂市場都有攤位，我表姐呢，也在市場做點小生意。」

「苦點累點，給國家交稅這些都沒什麼，我們還承擔風險，做生意有風險，誰和-圖-書也不知道是賺是賠。當時改革開放沒多少年，還有政治風險，搞不好就是投機倒把……」

談笑風生，充滿賓主盡歡的氣氛。

韓博徹底服了，乾脆洗耳恭聽，想聽聽他還有什麼高論。

……

「後來呢？」韓博追問道。

「讓韓局見笑了，批發不是零售，利潤很低，我愛人又沒個工作，只能幹這個，起早貪黑賺點辛苦錢。」

「吳總，陳總，表姐夫，你們也坐。」

「後來我上任了，別人能被他收買，我鮑雙平不可能！為經濟建設保駕護航，責無旁貸，只有符合條件的礦，都能通過合法途徑買到生產經營所需的炸藥雷管。對於郝英良，我一直想打擊，可是他有大靠山，我實在是有心無力，只能在炸藥雷管上卡卡他。」

滿面笑容，恭恭敬敬，一看便知道有事相求。

另外幾個杯子的酒斟滿，果汁也送到了，菜流水似地一盤一盤送上餐桌。

「好的，先生稍等。」

郝英良到底是不是黑老大不清楚，鴻豐大廈裏面到底有沒有黃賭毒也不清楚，但有一點韓博可以肯定，身邊這位很強勢的副局長，與郝英良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

韓博裝出一副很感動的樣子，鮑雙平更來勁兒，嘭一聲猛拍了下桌子：「俗話說人死債不清，父債子來還，不能物資公司改制就不認以前的賬。萍西區的個人領導幹部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收了金茂公司的好處，竟然想賴賬，想撕毀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