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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博不想再繞圈子，心不在焉下出第三步，抬頭問：「姜局，你有沒有聽說過萍盛集團？」

一個袋子里是各種熱帶水果，一個塑料袋裡裝著四條煙。

「馬來跳。」

姜學仁不認為韓博會因為一頓飯就跟鮑雙平走到一塊去，似笑非笑說：「韓局，你不抽煙，我呢又是個老煙民，兩位老闆考慮得很周到，一人一份，各取所需。」

韓博不知道他到底站在哪一邊，當司機面又不想再試探，乾脆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其實我也是個臭棋簍子，看來我們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啦。」姜學仁哈哈一笑，掏出鑰匙打開門，他的辦公室茶几上果然擺著一副象棋，棋盤是三合板做的，棋子有茶杯蓋那麼大。

「韓局，坐，我先燒點開水，下棋不能沒有茶。」

原來是這樣的。

韓博一邊擺著棋子一邊觀察起這間之前從未進來過的辦公室，陳設與其他副局長辦公室別無二致，只是給人的感覺有點「土」，煙灰缸是用易拉罐做的，牆上也沒掛什麼書法字畫，書廚里只有幾個獎狀，沒那些看上去很有格調的裝飾品。

姜學仁正如剛才所說，因為文化程度和年齡的關係，最多再干兩年就要退居二線，對進不進步不是很上心。只是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東萍人，作為一個一直在東萍公安系統工作的老民警，對市局現在的情況看在眼裡急在心裏。

治安管理是公安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塊，分管治安的市公安局副局長，可以說是除常務副局長之外的副局長中權力最大和_圖_書、社會影響力也是最大的一個。

這是中國，不是喜歡把公司賣來賣去的美國。

趕到局裡，打發小金回家休息。

小金騎摩托車走了，二人並肩走進大廳。

十九歲參加工作，進入當時的地區公安處刑偵科，從普通刑警干起，先後擔任過刑警隊副中隊長、指導員、中隊長、派出所長、刑警大隊長、分局副局長，後來擔任市局第一看守所所長、監管支隊長。

帶上辦公室門，姜學仁頓時忙碌起來，去套間接水，插上電水壺開始找茶葉，準備好茶葉又去洗茶杯。

他拍拍窗戶玻璃示意開車，韓博注意到門口又來了一輛警車，一個年輕的民警從他手中接過鑰匙，看樣子是專門過來幫他開車。

「是！」

指揮中心就是110接警台，接線員全是女同志，把水果送那兒去正合適。

象棋開局沒圍棋那麼複雜，不管誰來下都是那幾個套路，韓博把小卒子往前面一推，冷不丁問：「姜局，鮑局今晚到底是請我還是請你。」

小夥子做事讓人很滿意，知道不該拿的不能拿，把吃飯時人家給的兩盒軟中華，不動聲色放在儲物格里。或許在他看來領導雖然不抽煙，但不可能不見客，放在車裡哪天要發的時間就不用再去買了。

「鮑雙平上任之前，郝英良一直跟羅子軍走得比較近，當時分管治安的是黃局。鮑雙平什麼人你又不是看不出來，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又有背景，誰都不放在眼裡，一進入局黨委班子就因為經費的事跟羅子軍和_圖_書拍桌子，搞得羅子軍下不了台。」

鮑雙平讓他坐吳總的車，姜學仁極力婉拒，韓博覺得他可能有什麼話想私下裡說，乾脆來了個順水推舟，邀請他一起走。

今晚是個機會，他不再藏藏掖掖，端起杯子說：「不管你信不信，對萍盛集團我真不太了解。其實不光我，估計很多人都沒聽說過這個企業。鴻豐大廈很有名，那麼高一棟樓，幾乎沒人不知道，但據我所知，投資興建的老闆並不是郝英良。是一個女的，很漂亮，澳大利亞華僑，所以鴻豐公司是外資。不過一個女人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錢，或許真像鮑雙平說得那樣，鴻豐公司和金茂公司都是郝英良投資的，現在的法人可能全是他推出來拋頭露面的傀儡。」

接下來要麼不管金茂市場的事，如果管，立場應該站在租賃戶這一邊，同他一樣「堅決與黑惡勢力作鬥爭，為經濟建設保駕護航」。

「怎麼可能，你可以去打聽打聽，他什麼時候對我這麼客氣過。沾你光，真是沾你光，可能擔心你放不開，今晚又輪到我值班，正好拉我去作陪。」

「曉軍，前面找個飯店，先把你的飯解決了。」自己在樓上大魚大肉，司機卻一直等到現在，韓博很是過意不去，拍拍駕駛座椅背。

姜學仁沒開車，吃完晚上，提出搭韓博的順風車回去。

「你看我像下圍棋的人，就會下象棋，就喜歡擺擺車馬炮。」

姜學仁今晚值班，韓博上任以來一直住在副局長辦公室里的小套間，都是去局裡的，二人一和-圖-書起走，他也沒在意，只是在韓博爬上車的一剎那，硬是攥著側門讓吳總往車上塞了兩個黑色大塑料袋。

韓博微微一笑，很默契地掏出鑰匙，遙控打開車門。

不管怎麼樣，至少知道喝酒不能開車。

果然有話要說，韓博不動聲色問：「象棋？」

「不算多，之前幹什麼的不知道，八年前招商引資來東萍的，剛開始確實承包經營煤礦。小煤礦不是總出事么，上級出台過一個文件，要求整頓，要求由國有大型煤礦企業接手，郝英良把不斷收購兼并的十幾個小煤礦，借那次治理整頓賣給東礦集團，據說這一轉手賺不少錢。」

想在退居二線前做點什麼，可是憑自己的力量又改變不了這一切，於是把希望放在韓博這個不僅有能力而且有背景的「空降兵」身上。

對郝英良而言，得罪羅子軍的後果可能會更嚴重，只能硬著頭皮不給鮑雙平面子。

不是猛龍不過江，眼前這位既然能來東萍市局工作，說明上級對市局的工作極為不滿。

收購兼并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沒那麼容易，很難說收購過程中存不存在強買強賣，看樣子鮑雙平並非無的放矢。

「我覺得他是專門請你的。」

「當然請你，他兩眼長在額頭上，又怎麼會專門請我這個快退居二線的老頭子。」

「還是煙好，只要不受潮，放幾年都沒關係。」

郝英良同樣需要站隊，要是跟「縣官不如縣管」的鮑雙平搞一塊去，就會得罪羅子軍那個老朋友。羅子軍當時是一把手，而且是根深葉茂的hｔｔps://ｍ.hetｕbｏｏｋ•ｃom.coｍ一把手，之所以容忍鮑雙平只是不想得罪他那個領導親戚。

局裡經費緊張，超過一千元的招待費發票都要常務副局長簽字才能報銷，四條煙當招待煙，這麼處理誰也說不出什麼，真要是交給紀委書記，別人反而會有看法。

水果是進口的，應該不便宜，不過它終究是水果，這麼一大袋也貴不到哪兒去，四條高檔煙倒是值兩千多塊錢。

回想起這兩天的相處，金曉軍感觸良多，抬頭看看後視鏡，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韓局，我吃過了，在樓下跟那兩個老闆的司機一起吃的。專門擺了一桌，好多菜，都沒吃完，出來時還給了我兩盒煙。」

「姜局，我下得不好，就不跟你客氣了，」韓博接過杯子，輕輕放到一邊，拿起一枚棋子往前面一磕，「當頭炮！」

明白了！

收購人家的煤礦，收購人家的加油站。

韓博在飯桌上沒表態，但在鮑雙平看來韓博既然能赴宴，一頓飯能吃得其樂融融，相當於表過了態。

韓博突然想起兩個塑料袋還在車裡，正不知道該怎麼說，姜學仁突然敲敲值班室窗戶，「小李，韓局有兩袋東西落在車上，你去取一下，看看指揮中心有幾個人值班，把水果送過去，水果美容，女同志最喜歡。那幾條煙你負責保管，後天有上級來檢查，到時候能用上，省得找黃局簽字再去財務報銷那麼麻煩。」

來到三樓，姜學仁提議道：「韓局，你下不下棋，別人值班睡覺，我值班不到12點睡不著，喜歡殺幾盤，以前傳達室老王好這個www.hetubook.com.com，他退休之後我連個對手都找不到。」

「你對郝英良了解多少？」

「象棋倒是會一點，只是下得不好，只知道馬走日象走田。」

回想起局黨委成員的履歷，韓博赫然發現他是現在的幾個黨委成員中，為數不多的從基層一步一個腳印走上領導崗位的副局長。

「好，開始吧，韓局，你先走。」

「韓局，姜局，好啦，別這麼客氣，一點心意，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麼多，我一個人吃不了。」

其實領導不僅沒別人說得那麼不近人情，反而一點架子沒有，處處為部下考慮。

韓博透過車窗遙望了一眼燈火輝煌的帝豪大酒店，俯身打開兩個塑料袋，半開玩笑說：「姜局，東西好像不一樣啊，哪份兒是你的，我們怎麼分？」

姜學仁頓了頓，接著道：「他不光經營煤礦，還經營加油站，從一些單位和個人手裡收購二十幾個加油站。後來兩桶油不是搞競爭么，他又借那個機會把加油站賣給了石油公司，這一轉手又賺了很多錢，現在搞房地產，不過那個房地產開發公司也不叫萍盛集團。」

這個老狐狸，在局裡不顯山不露水，在飯桌上顧左右而言他，表面上什麼都沒問題，事實上他根本沒表態，甚至沒態度。

韓博不認為郝英良會因為鮑雙平是司機出身又瞧不起他那個手握實權的副局長，想了想又問道：「姜局，鮑雙平跟郝英良又是怎麼對上的？」

從工作經歷上看，他完全有資格擔任刑偵支隊長乃至分管刑偵工作的副局長，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後來一直負責監管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