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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吃樹根啊！」

「你走！我不要穿用破布拼起來的衣服。」

「一晃十年了。」猴爺看著流蘇的臉，然後伸手幫她嘴角的口水抹去：「我最多還有二十年。抱歉，我不能陪你到最後，傻姑娘。」

「你現在跟師父都不親了……心好痛。」流蘇假惺惺的捂住胸口：「啊啊啊啊，心痛的要死掉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正在思考問題的猴爺嚇了一跳，他轉過頭髮現流蘇不知什麼時候居然已經醒了，抱著枕頭漂在他的側面，像一條漂浮在水裡的魚，瞪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猴爺，一臉天真無邪。

……

「嗯……」流蘇輕輕點頭，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師父最害怕的就是讓你受苦，我……」

流蘇飄啊飄的又來到猴爺面前，掰著他的臉，不讓他轉腦袋：「快說！」

也許不光是流蘇太讓人心疼，更多的恐怕還要這十年以來的朝夕相處吧。至於什麼雨露均沾，那是種馬小說里的意淫橋段，就算是親人都會分出個親疏遠近，更別提生命中如此多來來往往的人。

「初心，你看！師父給你做了新衣服，快穿上試試。」

猴爺笑了一下，伸出手又縮回來：「你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求你放過我。」

「我有時會想啊，二十年後我離開的時候，你會怎麼樣。你真的很不讓人放心，明明已經這麼大年紀了，可是什麼都和*圖*書不會幹。」猴爺低著頭，看著離他不到一米的流蘇，無奈苦笑：「二十年後啊，到時候站在你身邊，應該都會像是爸爸帶女兒了吧。當然，我也不捨得你，不過……你肯定不會願意跟我走，你的夢想二十年內肯定是完成不了的，所以你這種蠢軸最讓人沒辦法了，不過還好，還有二十年呢。誰知道這二十年會怎麼樣。」

「你好煩。」

「你走！」猴爺被她給抖樂了：「沒事，真沒事。我就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該怎麼活下去。」

猴爺莞爾一笑，側過了身子，不再言語。

屋裡是亮著的，流蘇每天都會給猴爺留燈，桌上也會留下一塊硬邦邦的餅，也許她覺得猴爺那麼晚回來一定會餓吧，或者在她的印象里，她的小初心永遠是那個吃不夠的瘦瘦小小還病怏怏的可憐小傢伙吧。

看到她都這樣了還逞強，猴爺也是無奈，不過這樣的流蘇才是她，帶著一股天真的孩子氣，像一張白紙一樣，甚至連好壞正邪都要別人才灌輸。

但……如果說現在誰在他心中的地位最重，無疑就是流蘇了，這個傻姑娘已經成為了他生命里的固定式，習慣……對，應該稱之為習慣，習慣了這個傻姑娘的一切。

「你要記住啊，我不是好人，也註定成不了好人。」猴爺小聲的對流蘇說：「所以……我恐怕會讓你失望。」

「和_圖_書初心，你在想什麼呢？」

雖然很不情願承認，但猴爺卻不得不承認，這十年來自己一直是在被這個傻姑娘保護著。

「喂，你煩不煩啊！我要睡覺了。」

「還早呢，好幾十年呢。放心，好么。我想辦法。」

猴爺拍開流蘇的手，趴在了地鋪上，用被子蓋住了頭，不回答流蘇的問題。可流蘇哪裡是這麼好敷衍的，她一把掀開猴爺的杯子，在他背上推推搡搡：「快說快說！」

猴爺之前沒想過，現在仔細探討起來，他問了自己一個問題，靈魂的概念是什麼。

喜新厭舊嗎？不不不，真的不是。猴爺也會想念建剛、想念葉菲、想念冷麵滑稽演員張群甚至想念專業相聲演員毓婷，再次見面仍然會坐在一起徹夜長談。

等幫她把衣服褲子都疊好放在床頭后，猴爺順勢就坐在了床邊的凳子上，就這麼看著流蘇熟睡的樣子，什麼也不幹什麼也不想。

流蘇頓了頓，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沒心沒肺：「哈哈，現在知道師父好了吧！沒辦法，誰讓你是我徒弟呢。」

這樣看起來，他以前不能理解的東西，比如建剛從唐朝回去之後突然跟自己不是很親了這種事，就能夠有完善的解釋了。因為他前二十年裝的是葉菲，后二十年裝的是唐朝那幫人，中間只有短短的幾年才跟猴爺有交集。

猴爺閉著眼睛不去看她，但卻早已滿面笑容www.hetubook.com.com。

「哦……」流蘇在空中靈巧的轉了一圈，然後居然就躺在了那，不動彈了：「你不告訴師父，師父就不走了哦。」

「不會啊，師父會一直保護你的，放心啦。」

「好吧，去睡吧。」猴爺用袖子擦乾流蘇滿臉的淚：「白天還有事要忙呢。」

十年前的流蘇和現在的流蘇沒有變化，而自己卻從那個瘸腿病怏怏的小癟三變成了一個實力不俗的大男人。

「初心，師父跟你說，只要有師父一口就餓不死你。」

猴爺突然頓住了，然後轉過了身子，雙手捧住流蘇的臉：「十年，你沒有任何變化，而我已經從十四歲變成了二十四歲。那二十年後呢，三十年後呢，四十年後呢？沒有人能跟你一樣永垂不朽，離開只是遲早，懂么。」

或者第二個更恰當吧，相對來說猴爺更認可第二種自我解釋。而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剛出來的時候，有三年的時間他這個超大的200TB的優盤裡裝的全是非洲菜譜，第二個三年裝的是關於建剛、葉菲他們的記憶，而接下來的十年，他的優盤裡的東西滿滿當當全是流蘇。

也許是這些年照顧流蘇已經成為了習慣，很少會去回想，可如今記憶湧上來之後他才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人的確是種很奇怪的東西呢，時間長了、距離遠了，曾經多親熱的人也都會陌生了。雖然m.ｈｅｔuｂooｋ•coｍ•coｍ猴爺沒有前半生的記憶，不能明白那種關於明明很好的高中同學為什麼十年之後再相見會變得那麼客氣之類的困擾，但現在如果讓他分出個心中的份量，第一位肯定是流蘇。

靈魂的概念，到底是寄宿在人身體里的精神力呢？還是說人只是個U盤，靈魂則是優盤裡的內容？

流蘇沒說話，只是眼圈變得通紅，然後猴爺感覺熱辣辣的東西滴在自己的臉上，鹹鹹的、澀澀的。

「嗯……」流蘇想強忍住眼淚，但仍然淚如雨下：「我不要這樣……我不想這樣……」

「嗯！你也要早點休息啊，不要瞎想啦，有事找師父，師父會幫你的。」流蘇朝猴爺握拳：「放心好了，有師父在，沒有過不去的坎。」

「我是說我離開你！」猴爺騰出手戳了戳流蘇的額頭：「是我走！」

「你已經夠好了，沒有人比你更好。」

這種專橫的近似耍無賴的行為，現在想想卻是那麼可笑，但卻也足夠讓人回憶好久好久。

「不可以！師父不許你走。」流蘇的語氣頓時變得嚴肅了起來：「我不同意！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不能走！」

以前他沒有過去，沒有過去的人不管幹什麼都會非常生硬。而現在，他有了過去，這十年以來不管是有趣的還是枯燥的記憶已經把他填得滿滿當當。

猴爺想想還想繼續說，但卻突然閉嘴，一言不發的站了起來，吹熄燈就躺在了他的地鋪ｍ•ｈetｕbｏok•coｍ.ｃom上，雙手枕著頭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外頭星河璀璨卻一點都不美。

過去十年的種種，突然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夜晚像潮水一樣涌了出來。十年，十年對猴爺來說，大概是他記憶里最長的十年了吧，建剛、葉菲、張群、塔娜、迪亞他們彷彿已經離得很遠很遠了，這十年的歲月早已經被滿滿當當的流蘇填滿。

流蘇可能是感覺臉上痒痒，順勢翻了個身，像貓一樣在枕頭上蹭了蹭臉蛋，然後繼續酣睡。

很快，累了一天的猴爺就沉沉的睡了下去。而當他進入夢鄉的時候，流蘇就像一條魚似的圍在猴爺的身邊遊動著，視線沒有離開過他的身上，就像剛才猴爺乾的事一樣，彷彿要把猴爺身上任何一個細節都牢牢記下來似的，神情專註。

鋪好被子，猴爺照例給流蘇蓋好被子，雖然這個笨蛋不會感冒，但這種天氣在被子里睡覺總歸是會舒服很多。

對！就是這個問題。

「不哭。」猴爺用手指抹掉流蘇的眼淚：「你師父離開的時候，也跟你說了同樣的話吧。」

以前足夠強大的時候他沒有這種感覺，總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他擺不平的事情，別人的感受，甚至是自己的感受對於他來說都根本無所謂。

可現在，他記憶最深刻的，就是自己在冰天雪地中快被凍死的時候，一塊餅扔在他臉上，然後一個脆生生的女聲說：你吃了我的餅，就是我徒弟了。

「你怎麼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