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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

作者:蔡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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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北洋龍 第五十三章 欺師滅祖

第一卷 北洋龍

第五十三章 欺師滅祖

「聽說,他倆的年紀雖小,卻都身懷絕技,既擅長射擊,又會刀槍等冷兵器,還在你們這裏練過武術,殺人對他們而言並不難。還有青幫兄弟說,曾親眼看到秦北洋使用匕首,瞬間割斷一匹馬的喉嚨,這也讓巡捕房聯想到刺客的動作。」
「達摩山!」
陳公哲的這句話,其實是代替樓上的秦北洋問的。
「天底下竟還有這樣的鎮墓獸?我也去過大收藏家的府邸,看到過被盜掘的漢唐鎮墓獸。」陳公哲畢業於復旦大學,工於書法和攝像術,曾為霍元甲拍攝紀錄片,「只可惜時間倉促,否則我定要用攝像機拍下這一過程。」
說罷,他又掏出一百塊銀圓交到她的手中。
陳公哲端來熱騰騰的早飯,還給九色帶了幾塊肉骨頭。但它嫌棄地躲開。秦北洋只能解釋:「這不是狗,它不吃肉,也不吃草,它只以……空氣中的微生物為食。」
「火燒達摩山時候,許多人親眼目睹齊遠山、秦北洋逃出宅邸,身上還沾染受害者血跡。案發前兩天,歐陽思聰派遣齊、秦二人去處理一樁綁架案。昨晚,這二人悄悄潛回上海,夥同其他刺客,殺死歐陽家裡所有人,又搬走價值連城的古董,最後縱火焚燒。」
「真是聞所未聞!」
這群人太可怕了!秦北洋不想在阿幽面前露怯,只能在心頭默念。
「對了,你說總共十四條人命,其中可否有歐陽思聰之女,安娜小姐?」
「還是證券經紀人。」陳公哲提起此人頗為佩服,「他與滬軍都督陳其美是拜把兄弟。精武體育會離不開陳其美的扶持。去年,陳其美被袁世凱暗殺,我們與北洋軍閥不共戴天。」
12月初的上海,後半夜坐在屋頂煙囪下,秦北洋從懷裡掏出那枚玉指環。阿幽好奇地抓起來,放在自己的左眼跟前,對準月亮的方向,好像穿到了環孔里。第一次看到她的調皮,秦北洋忍不住說:「這是從唐朝大墓地宮裡出來的寶物,也許曾經戴在小皇子的手指上,你喜歡嗎?」
開門的是陳公哲,練家子慣於早起,已是一身練功的短打。這裡是他的私宅,包括體育會的佔地,也是他捐獻出來的。
「原來,海上達摩山之名是因此而得來的。和_圖_書」陳公哲的愛好廣泛,其中也有文物考古一項,海上達摩山作為滬上第一家私人博物館,早已在圈內名聞遐邇,「我知道,達摩山,乃是東海上的一座孤島,並無任何輪班通航,安娜小姐必是專門雇了一艘船隻登島。」
秦北洋不敢下樓,正好客廳位於正下方,通過地板縫隙,可以看到客人過早謝頂的腦袋——年約三十,中等個子,眉宇間有英雄氣,嘴角微微上翹。陳公哲跟他關係不錯,可以互相拍肩膀的那種。
「對!對!幫會就是一把刀,革命就要是踩著這把刀往上走。」陳公哲還是把話題扯了回來,「再說說看,秦北洋和齊遠山,他倆不過是十七歲的小孩子,如何有膽量犯下那麼大的事兒呢?」
為何它能從烈火中逃出海上達摩山,渾身火球卻絲毫沒受傷?他用力搓了搓那赤色鬃毛,還有白色的被毛,都與普通狗毛有所不同,用力拉都無法脫落——這根本不是動物毛髮,而是某種可以防火的纖維,就像消防員穿的衣服,還有石棉材料。
陳公哲故意把聲音說得很響,要讓樓上的秦北洋聽到。
「他既是革命黨也是青幫?」
「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嗯……是,我承認。」
陳公哲猛然搖頭:「巡捕房和青幫都在追捕你,必然在各個碼頭、車站、關卡嚴加防範,就是怕你們逃出上海。何況,青幫是依靠水運起家的,控制了上海所有的碼頭和帆船,你去找船就是自投羅網。」
「到時候,我們都死無葬身之地了。」
「九色,你就像一團火!」
「梟雄?比袁世凱還厲害?」
是夜,陳公哲家裡,客人抱拳告辭。
甫一聽完,陳公哲面色凝重:「虹口巡捕房的大屠殺案,我也早有耳聞,也擔心我們精武體育會的學員,會不會被捲入到這一事件。沒想到,你和齊遠山又成了海上達摩山滅門案的嫌疑犯,此事真的太棘手了。」
「聽說島上連電報都不通,估計此刻,安娜小姐尚不知父親慘死。」
「哥,我可以證明你是清白的!」
秦北洋重新拉緊窗帘:「是,她相信我是無辜的,也只有她能幫我洗刷清白。」
「不說這些了,北洋,m•hetubook.com.com如今你的處境,萬分兇險,可想過下一步該怎麼走?」
「青幫已經查過了,兇案發生的當天早上,安娜小姐已經坐船回了老家。」
結論就是:九色不怕火。
「天下之大,必有怪異之物。等到下世紀,科學終將給個說法。」
唯有出自墓匠族秦氏製作的鎮墓獸,才具備消滅盜墓賊和地下邪祟的力量,其他工匠的「鎮墓獸」,不過泥塑木雕罈罈罐罐的冥器或裝飾物罷了,又稱「偽鎮墓獸」。
這天晚上,陳公哲家裡來了個客人。
「今晚登門拜訪,我謹代表孫中山先生捎句話——先生答應擔任精武體育會名譽會長,親筆題寫『尚武精神』匾額,不日將從廣州運到上海。」
「阿幽,他們不會相信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流浪兒兼戲班子的旦角,只會把你當作我們的同夥。刺客們始終在監視我,掌握我的一切動向,包括我和齊遠山乘坐飛艇前往紹興。今天下午,我們在杭州買火車票的車次時間,恐怕也在第一時間傳遞給了刺客。他們才會在我們回來前,完成所有的殺戮和盜竊——就像瑞士鍾錶一樣精確!」
趴在地板縫隙偷聽的秦北洋,知道這事倒不是栽贓——歐陽家裡養著一輛馬車,有次發生翻車事故,馬的脊椎骨摔斷生不如死,秦北洋出於仁慈,迅速割喉結束馬的痛苦。
「老家是在?」
秦北洋搖頭不答。營造墓穴,尋覓龍脈,分金點穴,必學周易與陰陽學,他也順帶著跟父親學會了相面之術。
客人冷靜地說出這兩個名字,正在樓上偷看的秦北洋,心臟幾乎要被綳斷,自己果然被栽贓成了殺人狂魔。
陳公哲把客人送走後,跑上樓來,面色凝重:「剛才的談話,你都聽到了嗎?」
「難道要我游過大海嗎?」
「達摩山。」
「可你無法上島!達摩山只是東海上的一個小孤島,沒有班輪通行。島上居民要往來大陸,只能自己駕駛漁船。」
秦北洋暴喝一聲,屋裡徹底沉默,已化身為大狗的九色,也恢復了幼麒麟鎮墓獸的原型。
樓下的客人接著說:「巡捕房已列出這二人的殺人動機——貪圖海上達摩山的寶貝。三個多月前,歐陽家發生過一hetubook.com•com起盜竊案,當時被捕的盜墓賊,根本就是齊、秦二人的同夥,原本要裡應外合偷盜寶物,結果被歐陽思聰的女兒發現。他們演了一出苦肉計,讓盜墓賊被抓進巡捕房,而讓秦北洋留在歐陽家。齊遠山又獲得歐陽思聰信任,成為青幫老大的關門弟子。又隔一個月,刺客製造虹口捕房慘案,救出了被羈押的盜墓賊。」
阿幽不從,又將銀圓還給了秦北洋:「哥,那個外國警察是我殺的,我必須隨時跟著你,到時候,給你做個證明。」
九色既是幼麒麟,也是火麒麟。或者說,它是一隻沒長大的幼年火麒麟。
「我一整天就跟青幫商量這個事情呢!昨晚,海上達摩山的大火,起得快,滅得也快。巡捕房與消防隊都只隔了兩條街。連同歐陽思聰在內,總共十四條人命!大部分屍體還能辨認,全部死於一刀割喉。明擺著,兇手與兩個多月前的虹口巡捕房大屠殺是同一批人。」
「凱申兄,好久不見,你剛從廣州的護法軍政府歸來?」
「別人的未必是真的鎮墓獸。」
「上海灘卧虎藏龍,此人當成亂世梟雄也。」
「聽到了。」秦北洋也不知該說什麼好,才問了句,「來者何人?」
陳公哲鎖好大門,將他們迎入樓上書房,小心地把窗帘拉好,確認沒有被人發現。隨後,秦北洋將前因後果和盤托出。
客房不大,只有一張床。秦北洋在房間里拉了張帘子,讓阿幽睡床上,自己打地鋪,九色根本不用睡覺,直接變成青銅的幼麒麟鎮墓獸。
六點鐘,他敲響了精武體育會隔壁的一扇房門。他不擔心自己被人看到,但怕火紅鬃毛的九色被人注意,祈禱一大清早無人路過。
這尊唐朝小皇子李隆麒的小鎮墓獸,本身就是五行屬火,它在白鹿原大墓底下,用火的力量保護地宮。
「啊!此乃大喜事也!」
最後,秦北洋還有一個疑問:歐陽安娜在哪裡?她還活著嗎?
「最近上海的這兩樁兇案,虹口巡捕房連巡捕帶犯人死了十五個,海上達摩山又死了十四個,也是聞所未聞啊!齊雲山、秦北洋,這兩個兇犯,前者是歐陽思聰的關門徒弟,後者是歐陽家的私家工匠,可以說是犯下了欺師滅m.hetubook•com•com祖,背叛師門的十惡不赦的大罪!按照青幫的老規矩,務必是要抽筋剝皮下油鍋,乃至於誅殺全家。現在全上海已炸開鍋了,每個街頭巷尾,都有印度巡捕和青幫兄弟在搜捕這兩個人。」
秦北洋心想,怪不得,體育會的學員們一聽到他的名字就直皺眉頭——壞就壞在北洋兩個字上。
「哎呀,看到古物我就來了興趣,還是說回正事吧!北洋,我這裏也不安全,想想還有什麼去處?」
「證據呢?聽來都是猜測和推斷。」
幫助秦北洋打探到歐陽安娜的消息,陳公哲也算是完成了任務,他又轉回到正題:「兇案可有嫌疑人嗎?」
「這算什麼話?」陳公哲一把將他按下去,貌似文弱書生,但手上力道驚人,「在蘇州虎丘初次見面,就覺得你不是普通人。虹口柔道館一役,加上我們在外白渡橋交手,秦北洋,我相信你是無辜的!不想看到你蒙受不白之冤,落到巡捕房或惡人之手。」
「你不知道他們的下落嗎?」客人盯著陳公哲嚴肅的雙眼,忽然一笑,「哈哈,公哲賢弟,我是開玩笑的。你真把我當作青幫的門徒了嗎?青幫之身份,只為革命便利,同盟會時代至今的歷次起義,我們不都是如此嗎?」
「一個叫齊遠山,一個叫秦北洋!」
陳公哲在二樓騰出間客房,讓他們暫住於此。幸好最近宅子沒有用人,保險起見,他關照秦北洋不要下樓,務必拉緊窗帘。
「陳先生,我給您添麻煩了,我和阿幽這就出去,再找地方落腳吧。」
「昨晚,海上達摩山的兇案,恐怕也是衝著它來的。幸好此物可變化為獸形活體,並且不畏烈火,才能逃過刺客們的魔掌而衝出火場,還從印度巡捕手中救了我。否則,此刻我已被青幫碎屍萬段了。」
秦北洋帶著女孩和大狗搶進門裡,跪下說:「陳先生,諾大的上海,我再無第二個可以信任之人,請救我們一命。」
「巡捕房已經發布通緝令,懸賞還是一萬英鎊。青幫懸賞的是這兩個人的腦袋,賞金各一萬大洋。」
「若是雇一艘漁船上島呢?」
客人操著寧波鄉下口音,幸好上海話與寧波話大半相同,樓板之隔的秦北洋不難聽懂。
「你是說……歐陽和_圖_書思聰?」
秦北洋皺皺眉頭,便把玉指環塞入懷中。他倆都被北風吹得快凍僵了,只能互相摟抱,頭倚著頭,傳遞體溫。九色卻遠遠超出一條狗的體溫,更像個灌滿熱水的銅湯婆子,讓他們暫時驅散寒冷。
「常凱申。」
「你是要去找歐陽安娜小姐?」
陳公哲只管聽,卻一直沒有搭話,客人話鋒一轉:「公哲賢弟,我聽說這兩個兇犯,他們也都是你們精武體育會的學員。其中那個秦北洋,前些日子踢了日本人的虹口柔道館,你們還為他擺了慶功宴。」
「你會看面相?」
秦北洋皺起眉頭,轉身對阿幽說:「妹妹,你快點走吧,通緝令上沒有你,不要跟著我被連累了。」
煩躁地過了整個白天,隔壁的精武體育會裡不斷傳來練功的吆喝聲。他鬱鬱寡歡地隔著窗帘眺望天空,不曉得齊遠山有沒有脫離險境?阿幽也沒怎麼說話,偶爾咿咿呀呀唱幾段紹興戲,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秦北洋言不由衷地給她鼓掌,又要她聲音輕點。
「凱申兄可否知道內情?」
「對,想必公哲賢弟也有耳聞,堂堂的青幫頭面人物,居然慘遭滅門,被刺客割喉,搬空了家中的財寶,又縱火焚燒,奇恥大辱!一言難盡。」
天亮之前,秦北洋、阿幽還有九色,悄悄爬下屋頂。冬天快到了,六點鐘天還是黑的,他們躲過巡捕房的層層搜捕,無聲無息地摸到了提籃橋。遙望堅不可摧的遠東第一監獄,秦北洋感到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又在心裏默默為齊遠山祈禱,但願他不要被抓進去。
陳公哲嘖嘖稱奇:「虹口巡捕房的大屠殺慘案,就是因這件唐朝大墓里盜掘出的寶物?」
阿幽點點頭,又搖頭說:「我不要!送給你喜歡的姑娘吧。」
「不必客氣!」客人面露倦容,頻頻向窗外探望,「呃,你知道,我也是青幫成員,昨晚出了一樁大事,可謂數十年不遇。」
秦北洋離開窗帘,藉著月光,看客人從院門離去的背影。此人雖著便服長衫,卻有軍人式的挺拔姿態。忽然,客人目光凜冽地回頭看樓上窗戶,秦北洋倉皇躲到牆后。
陳公哲半天都不言語,語氣低沉道:「可惜啊可惜,犯下欺師滅祖罪行的秦北洋與齊遠山,必死無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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