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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處默瞪著他：「我挨揍是因為你的貨。」

河水嘩嘩流淌，夾雜著陣陣蛙鳴，在這個寧靜的下午，聽起來讓人……昏昏欲睡。

誰知程處默沉默半晌，忽然站起身，怒道：「但是我大老遠來都來了，不揍點什麼總不甘心吧？知道我昨晚被老爹揍成啥樣么？」

李素只好送上同情的表情，這回不是應酬，是真同情。

李素看得很開，錢是原則，錢是命|根|子。挨揍沒關係，只要別揍臉。

「兄台覺得這棵樹咋樣？」

「我挨揍咧……」程處默嘆氣，帶著幾分英雄氣短。

程處默不甘地看了李素一眼，顯然，他還是覺得揍李素更有手感。

李素想了想，只好把他拉到路邊一棵合抱粗的銀杏樹下。

「這位兄台，您看啊，您自己也說了，在下賣給您的貨可沒有問題的，成色好，價格也公道，至於使用過程里失了手，似乎……不是貨的問題，您大老遠從長安來揍我，是不是略嫌沒道理？」

和-圖-書李素情不自禁往她腳下看去，發現被裙子遮得嚴嚴實實，不由失望嘆了口氣。

東陽公主卻嚇得心虛地退了兩步，急忙低頭望下看，發現自己好好穿著鞋子，於是鬆了口氣，恨恨剜了他一眼，想到上次被他看到腳的尷尬場面，俏臉升起一團如鮮血般的紅暈，又羞又怒不知如何是好。

「你在做什麼？」

幸好李素及時開口打破了尷尬的沉默：「我在做模型。」

一時間想得有點多，李素的神情愈發恭敬了，跟當初村裡趙老頭拜菩薩送瘟神如出一轍。

「知道知道，都看見了。」

「活字……」李素說了一半忽然閉嘴。

「想做一件物事，首先要做個模型，按比例尺標準放大或縮小，修改到最完美的程度后，再按照模型的樣子做實物，這樣就能提高製作實物的成功率。」

東陽公主也暫拋羞怯，好奇道：「什麼叫『模型』？」

「我的貨咋咧？」

「所以你挨揍了和*圖*書？」

趕緊轉移話題：「咦？快看，有隻豬在天上飛……」

所以李素決定和他好好溝通一下，打消他施暴的念頭。

李素到現在連面前這位仁兄的姓名都沒問，也是因為從認識他開始便出於一種很深的防備心理。

程處默嘆了口氣，道：「出城的時候確實很想揍你來著，畢竟因為你的貨，我挨了一頓毒打，可是出城后我也慢慢想明白了，東西是你賣我的，貨是好貨，賣過之後銀貨兩訖，我自己沒用好，怪你不得，今出城找你好沒道理。」

格子里填滿了土，平平整整像一塊放大版的豆腐，中間用刀片畫出縱橫均勻的小方塊，每個方塊大約半小指粗細。

「看得出。」李素想換上一臉同情的表情，但又想到這傢伙估計以後不再是自己的客戶了，索性懶得用同情的表情來應酬他。

程處默頹然點頭，指了指自己滿是淤青紅腫的臉：「看見了么？我爹把我吊在樹上用鞭子抽https://m.hetubook.com.com，足足抽了我半晚，我的慘叫聲半個長安城都能聽見……」

這家人地位不簡單，對於大唐的權貴，目前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一個十五歲少年興沖沖跑上前抱權貴的大腿，很大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李素急忙指了指銀杏樹：「不，找它。」

好多新詞彙，東陽公主聽得雲山霧罩：「你做這個『模型』，打算造出什麼實物？」

「嗯？」

「把它當成我，揍它！」

李素讚賞地看了程處默一眼。

……

過了很久，程處默終於力竭，發泄夠了，喘著粗氣很不愛乾淨地往地上一躺，休息過後，程處默恢復了力氣，站起身對李素道：「好，全身舒坦了，你的法子不錯，下次若有不順心的事，我再來找你。」

程處默很無語的看著李素的動作，然後在李素身旁的草地上一屁股坐下去。

跨上一匹青鬃馬，程處默威風八面地喊了一聲「駕」，然後絕塵而去。

當然，最和_圖_書好是不挨揍。

一個方方正正的立體格子在李素手中慢慢成型。

大唐的權貴如果都是他這樣，自己真沒必要如此辛苦隱姓埋名。

程處默怔怔看著李素髮呆，或許李素此刻的無恥嘴臉令他倍感親切，讓他想起了自己的爹……

李素慢慢吞吞走到那棵被施虐過的銀杏樹前，輕撫著樹榦，同情地道：「樹兄，那個人好粗魯……對吧？」

李素往後退了幾步，表示自己沒有被人揍的愛好，那棵樹可能有……

「貨的成色還是不錯的，用了以後大家都說好……」程處默咂摸咂摸嘴，然後嘆道：「可大家後來問我這貨好在哪裡，我說不上來。」

程處默只好退而求次，大吼一聲，衝上前對那棵銀杏施暴，砂缽大的拳頭捶得大樹搖晃不已，簌簌直掉落葉。

商業機密，差點被這女人給套出來了，雖然她長得漂亮，但是……錢更漂亮啊。

「這股子邪火不發出來，也對不起我身上的傷吧？」

「偏找你，走了！」

「動和_圖_書手之前，咱們先講講道理如何？」李素朝他招了招手，路邊找了塊平整的石頭，擦了又擦，再去旁邊的水渠里洗手，洗得很仔細，最後才坐了下來。

李素很吃驚，這位仁兄的老爹戰鬥力很強悍啊，而且不分敵我，出手橫掃一大片，很想拱拱手問問這位老前輩的名號，給自己長點記性，以後一定保持必要的尊敬，然而想到前幾日長安城認識這位仁兄時，他身後那六位剽悍的隨從，李素便很識時務地閉了嘴。

身後的清脆女聲打斷了李素的工作，東陽公主邁著小步慢慢走過來。

今日的她比上次低調了許多，穿的是一身很普通的釵裙，頭上也不見半點首飾，俏臉未施脂粉，素麵如天然雕飾。

程處默忽然不知想到什麼高興的事，嘴角剛勾起，卻牽動了臉上的傷，痛得哎哎直叫喚，卻還是忍不住笑道：「那幾個老東西也沒好下場，我爹大發神威以一敵十，把他們揍得鼻青臉腫，估摸他們回家后也和我一樣慘叫了半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