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妻兒
「咚咚」跳動的心臟震動著我的手掌，震動著我的神經……
「你說的CT掃描報告在哪兒？」我問。
「我想見見主治醫生。」我說。
我哈哈笑道：「我哪能做那種事呢，我是個為人師表的老師啊。」怎麼這個詞兒聽著這麼彆扭。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看見他拍的CT片子了么？」她還在說。
善良的護士相信了，安慰我不要著急，她現在就去找。
我斜眼瞄著我的妻子——紅顏老屍，口中發出冷笑。
「那我問你，床單上的皮屑是怎麼回事？」我終於說出來了。
我的老屍啊，我愛憐的輕輕撫摩著老屍亂蓬蓬的頭髮，正在發育的肩膀，還不發達的男子漢胸膛……
我的視線落在了兒子身上，他雙眼紅腫淚水盈眶，焦急期盼，純真的感情表露無疑。我招了招手，喚他到身邊，他見我醒來，高興的一頭扎進我的懷裡。
我一眼就看到了兒子的名字，心臟不由得「嘭嘭」亂跳。翻到兒子的CT報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趙醫生的簽名，下面寫的結論是……
沒有內臟而能活著……只有老屍！
※※※
「我好怕。」她竟然顯出一幅楚楚可憐的樣子。
哼，今天我就人不知鬼不覺地趕去黃山，弄它個水落石出，還我兒子個清白，然後縮小範圍，找出真正的老屍。
「每月農曆十五，有一年多了。」她說。
「嚇著你啦？人家說這樣可以使皮膚吸收營養。」妻將貼在臉上的黃瓜片一個個揭下來。
我不耐煩的抓過手機：「喂，我就是，黃山醫院，怎麼，我ｗww.ｈｅｔｕbｏｏｋ.com•ｃom也做過CT掃描，就是在那天晚上昏迷的時候，什麼！我兒子的CT片和我的CT片搞混了，那份沒有內髒的CT掃描報告是我的！」
千年紅顏老屍，我敢肯定。
我頭腦中的輪廓逐漸清晰，心在一滴滴滲血，風情萬種的枕邊人竟完全可能是一具紅顏老屍。
「醫院保管著，就是黃山腳下搶救的那家小醫院，你是知道的。」她說。
她啜泣著說道：「我沒有殺人，老屍是什麼，我也不知道。車禍那天晚上見到渾身是血的孩子，你當時就昏厥了被抬進了急診室，我也天昏地暗的同其他家屬被隔離在休息室。當那個趙醫生出來告訴我，咱們的孩子不會死，因為他沒有內髒的時候，他要我保密，並允許他跟蹤研究，我什麼都答應，只要孩子活命就行。回家后，我像落下了毛病一樣，孩子的身體碰都不敢碰一下，生怕得到證實，說也不敢說，我都快憋瘋了。」
我停止了抽搐，坐在椅子上等結果。
「不行，沒有主治醫生的允許，外人是不能隨便翻閱的。」她肯定的回答。
目前，最緊要的是找出那張CT掃描報告，一切都將迎刃而解。
「知道，那個男生真的是命大啊。」護士咂舌道。
哦，我的孩子，即使你是老屍，我也決心不離不棄，即使你像除掉老太婆和趙醫生那樣殺死爸爸，爸爸也無怨無悔。
「當然記得，好慘吶，整整死了16個人呢。」護士心有餘悸的說。
「應該還在，我們醫院的病歷保管制度很健全的。」ｗww.ｈｅｔuｂｏｏｋ.cｏｍ•cｏm
我悲傷的盯著妻……
「怎麼。」我不經意。
我得採取苦肉計了。
我哈哈大笑，屋裡的所有人都驚奇的望著我。
他不是老屍！
「你昨晚偷偷去哪兒啦？為什麼假裝睡著了。」我趁她不備，給了她致命一擊。
「那個男生的病歷還在嗎？」問題的關鍵了，我緊張的注視著她。
※※※
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妻和兒子正焦急的圍在我的床前，我看見我的父親在角落裡抹著眼淚，后媽正在一旁安慰他。
我的心猛的又提上來……
一件早已忘卻的小事在我的腦中浮現，我現在終於明白了，當年她為什麼堅持不在醫療條件好的上海生孩子，反而要跑回蘇北老家去分娩。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來。
那是一次慘痛的惡性事故，中巴從百多米的懸崖上摔下，十六個學生和老師，除我兒子搶救活了外，其他的都死了。
我想要不要再來一擊——床單上的皮屑。不行，小不忍亂大謀，萬一逼急了老屍，我絕對不是她的對手，只有等候下一個月圓之夜，子時蛻皮之際了。
她一愣，尷尬的說：「我，我以為，你有了外遇，我是跟著你到那個洗浴中心的，後來看到父親從裏面一同出來，才知道是我錯了。」
我必須要整理一下思路了，決不能讓老屍處處搶在我的前面，我已經預感到，老屍就隱藏在我的身邊。
※※※
我頭腦中一片空白，獃獃的怔住了。
「任憑誰遭受那樣的打擊都會變的。」我冷冷的回應著。
我不信，別蒙我，我的兒子性情溫和，知書和_圖_書達理，學業優異，說他是老屍，我死也不信。
我看著我深愛著的頑皮的妻，不知怎的，一股揮之不去的陰影籠罩了我的全身。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到的上海，也不知道是怎麼回到的家。
※※※
難道說，孩子……不，不，這不可能。誰見到我們家孩子都會說像我，尤其是五官、手腳，就連走路的形態都酷似，簡直是一個模子扒出來的。
她也附和著我笑了，但是很勉強，這絲毫逃不出我的眼睛。
妻是蘇北農村人，文化程度不高，來上海打工時相識。十多年了，一直在青浦福壽園做清潔工，福壽園是……公墓，慢，公墓？死人長眠的地方，老屍的搖籃……
「你還記得去年那場車禍吧。」紅顏老屍提起了去年十一長假期間，兒子學校組織的夏令營在黃山遭遇的那場車禍。
「男人的隱私？胡扯，有多久了？」我不會輕易相信。
「他沒有內臟。」
「比咱家兒子傷輕的都死了，他是傷得最重的一個卻奇迹般的生存了下來，連醫生都感覺難以理解，你有沒有覺得蹊蹺？」她緊盯著我的眼睛，我感到渾身發麻。
「這難道不是你們男人的隱私嗎，你自己不願說，自然有理由，你今天不講，我還是不會說的。」妻子囁嚅道。
「你見不到了，他就是趙醫生，昨天火化了。」
※※※
不對，紅顏老屍在轉移目標！我差點上了當。
「有一個學生奇迹般的救活了，你知道嗎？」我接著問。
首先從懷疑對象中去除父親和后媽，他們經證實不是老屍。再就是要從作案時間上分析，hｔtps://m.ｈｅtuｂｏｏk•coｍ•ｃｏｍ妻子的疑點有二，前幾天她曾經回了蘇北老家一趟，會不會繞道黃山呢？還有一個更大的疑點就是我床上的皮屑從何而來？兒子的疑點也有二，前幾天和同學結伴去蘇州一帶旅遊，也有作案時間，最大的疑點是妻子所說他的CT掃描片子里沒有內臟，如果屬實，他就是老屍確定無疑。
老屍也能生孩子？
我的視線模糊了，體溫驟然降低，天旋地轉……
「老公。」耳邊突然響起妻的耳語聲，我冷不丁嚇了一跳，起了一身雞皮。
心臟！這是心臟在跳動！我的兒子有內臟……
車禍發生的當天晚上，我和妻子深夜趕到那家醫院，負責搶救的值班醫生姓趙，是個醫術高超和認真負責的人。
「我們的孩子……」我若有所思，竟脫口而出。
值班護士告訴我，趙醫生已經于數日前被人謀殺了。
「可以讓我看看嗎？」我懇求道。
結論是：沒有發現病人內臟，原因不明。
「咦，那不是你每月一次的定期蛻皮嗎？」她詫異道。
我望著老屍的表演，不住的冷笑。
「他回來以後，人的整個性情都變了。」那老屍還在說。
妻子見狀也是熱淚盈眶。
「我知道什麼。」我冷冷的說道，從腳底板處升起一股涼氣。
謝天謝地，護士小姐終於出來了，手裡拿著一份病歷文件。
她的臉與我近在咫尺，滿臉都是綠色的圓斑，只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盯著我。
過了許久，她緩過神兒來，淚水如泉，失聲慟哭起來。
我請妻子留下來，其他人都出去，他們更加奇怪，但還是走出去了。
此刻https://m.hetubook.com.com，我已經淚流滿面，不停的抽搐著。護士手忙腳亂，一個勁兒的問我怎麼了。我告訴她，我是那個男孩子的父親，孩子產生了後遺症，命在旦夕，如不知道當時的CT掃描情況，後果則是致命的云云。
「胡說！」我勃然大怒。
※※※
「是你，你才是老屍。你殺了算命的老太婆，你殺了趙醫生，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有什麼奇怪的，我兒子命大唄。」我淡淡的說道。
當天黃昏，我風塵僕僕的趕到了黃山腳下的那家醫院。
屍體的臉上，畫著一個紅顏色的嘴……
妻的臉色立刻變了，變得驚慌失措，她結結巴巴的說：「你，你都知道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她的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的哀愁，這當然瞞不過我的眼睛。
我僵硬的轉過身來，看到了妻的那張詭異的臉……
老屍先我一步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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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體一晃，就向旁邊倒下去了，護士小姐急忙扶助了我。
我靜靜的等待著，等待著這個真正的老屍如何辯解。
我的妻在我到家之前剛剛上床，那鼾聲是假裝的！我推她，她竟然裝作睡熟，一清早就洗床單，床單上有大塊的皮屑，這一切太可疑了。她那麼溫柔賢惠，那麼小鳥依人，那麼愛自己的老公和孩子，怎麼可能是老屍？
她面紅耳赤，獃獃的怔在了那兒，說不出話來。
「護士小姐，您還記得去年的一次上海學生夏令營活動時在黃山發生的車禍嗎？」我問道。
我萬念俱灰，神志恍惚，按照護士小姐的要求留下了身份證號碼和手機號碼后，跌跌撞撞的踏上了漫長的歸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