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爸
回到家中，妻已經起來了，正在洗床單，一問才知是星期六，我都完全給忘記了，太好了，可以好好休息兩天了。
「我跟蹤過兩次，因為無法接近男浴室，沒辦法就返回來了。」后媽看了我一眼，又接著說，「所以一直想同你談談，你可以進得去，但又怕你也是老屍，一直不敢說，畢竟你們是相濡以沫的父子啊。」
清晨，我感到渾身精神抖擻，早早起來，輕輕吻了一下仍在夢鄉的妻，然後出去買早點。
爸爸驚恐的望著我，一臉的疑惑，結結巴巴的說道：「孩子，你，你要幹什麼？」
「我今天一直看你很怪，你是怎麼了，你想殺我？我是你的父親！」他絕望的盯著槍口叫道。
「他去哪裡？」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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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撲來濕熱酸臊得氣息，我不禁微微發汗。四下環顧，不大的前廳，點著幾支巨型的紅蠟燭，左右兩邊分別是男女賓浴室。櫃檯上一老婦抬起頭來，睜著惺忪睡眼，滿臉的疲憊之色。
我攙扶著父親走出了「燭光洗浴」店，后媽見后大吃一驚，看看父親再看看我，一臉的狐疑。
我定睛細瞧，水池角落裡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泡在熱水裡一動不動，隱約發出低低的抽泣聲，那是爸爸。
「你為什麼會這樣？爸爸，我們相依為命生活了這麼多年，你怎麼從來都不告訴我呢？」我的聲音帶ｍ•hｅｔubｏｏk•ｃｏｍ.coｍ著哭腔。
哦，老爸，我如何也接受不了您竟然是一隻千年老屍的真相，我竟是老屍所撫養成人，這太殘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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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許久，老屍發出一陣如釋重負的哈哈笑聲。
致命的老醋射出，一股一股的接連擊中老屍的臉上和口中，他掙扎著站了起來，又一股射中老屍的前胸……
熱水蛻皮！這個想法猛的掠過心中，自己也嚇了一跳。我知道現在的洗浴中心、洗浴城多如牛毛，而且都是通宵達旦營業，泡在熱水池裡蛻皮，既安全又舒服，而且神不知鬼不覺，千年老屍太聰明了。
夜已深，連日來的緊張情緒一下鬆弛下來，連打了幾個哈欠，沉入夢鄉。
「從你媽媽去世的第二個月。」父親回答說。
我大驚，急忙定睛看去，父親中醋的臉上和前胸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開什麼玩笑？給老爸喝醋，嚇壞你老爸了。」
我慢慢的舉起了手槍……
「不，我不信。」我幾乎絕望的叫了起來。
「今晚又去了？」我猜測道，儘管答案很明顯。
「答應我，爸爸，停手吧，永遠不要這樣了。」我心中一熱，幾乎是在哀求。
果然是名符其實的「燭光洗浴」，四周牆壁上鑲有燭台，大紅蠟燭點燃著，灑下了搖曳著的黃色光芒，一個碩大的熱水池霧氣蒙蒙，真是蛻和圖書皮絕佳之地。
父親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你媽媽的忌日就是月圓之夜，在她臨死的那天晚上，十五的月亮又圓又大，她要我在每個月圓的深夜為她祈禱，告訴她兒子的近況，她是多麼的愛你，為你，她死不瞑目啊。」
我領了號牌，先進入了男更衣室，迅速脫|光，架子上取了條幹毛巾，衣物鎖入櫥內，手槍用毛巾遮好，然後對坐在一旁打瞌睡的男服務生坦然一笑，毅然走進了熱氣騰騰的裡間。
「什麼老師？孩子，我是你爸爸，你認不出來了？」父親關切的說著，眼光之中依稀流露出拳拳父愛。
「你們身體沒事吧？」兒子關心的問道。
「好，我進去，如果真是千年老屍在蛻皮，我只有……」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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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已悲痛萬分，慚愧欲絕，我可憐的媽媽……
「你來啦，孩子，我知道早晚是會被人發現的，今天終於應驗了。」爸爸紅腫的眼睛悲哀無助的望著我。
我扔下了手槍，一屁股坐在了水中，悲哀、痛苦、絕望、內疚，我禁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城隍廟一帶早點鋪很多，我特意買了父親最愛吃的黃橋燒餅和后媽中意的小籠包。
我狠下心來，扣下了扳機……
「那是我畫下的，已經記了幾十年了，回頭我再向你解釋吧。」父親和藹的說道。
只見父親吞咽著口中的ｍ.hｅtｕbｏｏｋ•ｃoｍ•ｃｏｍ山西老醋，一面撩起水衝去臉上流淌著的黑褐色液體，臉上掛著往日那種慈祥的笑容。
「啊，我出去找爺爺去了，」我不經意的回答，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說媽媽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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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如刀絞，已經沒有勇氣再說下去了，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不多，池子里就一個老先生了。」那婦人道。
「我也不願意相信。可是他每逢月圓之夜，他都要離開家中，一個人偷偷溜出去，凌晨才回來，風雨不誤。」后媽悲傷之極。
這是一家私人開的小店，坐落在離我家不遠處的後街上，地點偏僻，昏暗的燈光下，店名叫「燭光洗浴」。
兒子在清潔房間，偷偷對我一笑，壓低聲音問道：「爸爸，昨晚你和媽媽幹什麼去啦？」
「老闆，泡澡嗎？」她說著打了個哈欠。
這就是我從小敬畏的父親么，瘦骨嶙峋的肩胛，皺褶的老皮，衰弱得如同霜打過的草，蔫蔫的藏在這骯髒的臭水池裡，滿臉淚痕，孤獨無助的啜泣著。
「爸爸不是老屍。」我長舒了一口氣。
老屍蛻皮！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你不是老屍！」我喊了起來。
「他不是我的爸爸，他是老屍，是將來會害我兒子的老屍，我一定要剷除！」我堅定不移的說道。
「是你老爸！」后媽難過得流下了眼淚。
月光下，我跟隨著后和圖書媽向洗浴中心方向一路而去。
回到家中，妻還在熟睡，我脫衣上床，興奮心情不減，輕輕推了推妻子，她已發出輕微的鼾聲。
「一所洗浴中心泡澡。」
「爸爸！」我大叫著撲過去抱住父親年邁衰老的軀體，失聲慟哭起來……
「泡澡。人多麼？」我問道。
我的眼眶濕潤了，緊握槍把的手微微顫抖……
「有多久了。」我必須冷靜下來。
我撓撓頭皮……
一定是爸爸，也是千年老屍，我看了眼牆上的掛鐘，12點05分，正是子時中，老屍正在蛻皮，我必須抓緊時間，趁老屍身體處於最薄弱的關鍵時候，給予致命一擊。
「我做不到，我嘗試著忘記，但我真的辦不到。」父親堅定地搖搖頭。
「那年曆上的記號……」后媽不解的喃喃道。
「身體？」我沒有聽懂是什麼意思。
「好吧，我們出發。」后媽把槍交還給我，我重新插回了腰間。
水汽朦朧之中，我看見了他。
「你下得了手？」后媽急切的目光。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回憶起我回到屋裡時，妻子早已睡熟，而且我還清楚地記得那輕微的鼾聲。
「我不能說。我怕說出來會令你傷心，寧可所有的痛苦由爸爸一個人來承擔，我永遠也不願意傷害你，我的孩子。」父親痛苦的說。
后媽在店門外等候，我吸了口氣推開店門走進去。
「我看到你們的床和_圖_書單上有好多頭皮屑，還有挺大塊的，以後還是聽我的，用『海飛絲』吧。」兒子一直聽電視廣告的，使用名牌洗滌品。
「去了。」后媽無奈道。
「是啊，半夜三更的，媽媽和你是前後腳回家的。」
我驚愕的抬起頭來。
我完全糊塗了，但依舊是警惕的問道：「你不是老屍，每個月圓之夜來這裏幹什麼？」
父親的眼中閃著淚花，接著說：「從你媽媽去世的第二個月圓之夜開始，不論颳風下雨，天氣陰晴，也不管有沒有月亮出來，我從未有間斷過，我知道她一定在那裡等我，等我告訴她兒子的事。四十年了啊，你從小到大的所有事她都知道，你上大學，結婚，添了孫子，要知道她有多高興，她一直在看著你長大。」
「咱們家裡根本就沒有什麼老屍，那是算命的胡說而已，差點鑄成了大錯。」我邊說著邊高興的挽住他倆，一路回家。
「誰是老屍？」我的腦海中浮現出父親異樣的目光和那一絲嘲諷的眼神兒。
父親輕輕地撫摩著我的頭，喃喃說道：「孩子，原諒爸爸，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告訴你，是你媽媽不想你傷心，每月十五，爸爸一個人在一邊和你媽媽聊聊天，免得她寂寞，也只能躲到這裏。」
原諒我，爸爸，原諒我，媽媽，我是個不孝的兒子。
我邁進水池，好燙，肉皮像刀割般一痛繼而發麻。我悄悄接近老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