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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翳

作者:魯班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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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絕脈要略 第一章 莫殘

第一卷 絕脈要略

第一章 莫殘

開始時,聽村裡人議論說素娘模樣丑,老莫心裏尋思著一個瞎子有人跟就不錯了,反正自己也瞧不見,好看賴看都是一個樣。這素娘很能幹,沒多久就在屋后開墾了一小片荒地,種上了青菜,還養了幾隻雞和一頭小豬崽,日子逐漸有了奔頭。第二年春天,老婆懷上了孩子,老莫中年有后,心中自是歡喜不已,可內心卻又總是惴惴不安。
「莫殘,你也對這偈語感興趣么?」身後突然有人嘶啞著說道。
一晃兩三年過去,莫殘在素娘的督促下用功讀書,學業進步很大,穆先生頗為滿意,也時常單獨指點於他。
莫殘站在了一座高大的青磚舍利塔前,塔身鑲石鐫有銘文,上書:「《擔當禪師塔銘》,始焉儒,終焉釋,一而二,二而一。洱海秋濤,點蒼雪壁。迦葉之區,擔當之室。」
「先生,不知您也在這兒。」
有二僧恭敬的奉上一幅捲軸,然後輕輕的展開。
莫殘經常來寺中玩耍,眾僧一般都認得他。
溪水旁有座三坊一照壁的破舊院落,白牆灰瓦,屋檐上散生著幾簇雜草。房主名叫莫文理,自幼雙目失明,平日里靠著親戚和街坊鄰居們接濟著勉強度日,年景不好時,也常出外乞討。直到四十多歲時,在大理城遇到個逃難的外鄉漢人女子素娘,帶回來村裡,終於成了個家。
※※※
在座的和_圖_書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哼,朝廷的翰林院大學士都來過幾位,還不是亂猜一氣。」
「噓。」莫殘擺擺手,趕走了小沙彌。
秋風起,天氣漸漸涼了。
無覺住持微微一笑,示意道:「這位施主說的也是,那今年的辯偈法會就此開始,老衲先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大理府知府李綏之。」
「從中原來了很多有學問的人,明天在寺中聚會,要破解擔當禪師的《臨終偈》,一定會很有意思。」莫殘把從穆先生那兒聽來有關那首古怪偈語的傳說講了一遍。
莫殘嚇了一跳,轉身望去,原來是穆先生。
※※※
「擔當禪師的忌日是哪一天?」莫殘問。
「喂,莫殘,你在這兒幹嘛?」一個小沙彌走過來悄聲問。
莫殘轉到塔后,發現方磚上刻有字跡,於是嘴裏輕輕念出聲來:「天也破,地也破,認作擔當便錯過,舌頭斷了誰敢坐?」
「此茶採摘于感通寺的兩株古茶樹,以樹旁寒泉烹制,水熟則茶渾失之味,須得火候恰到好處,當年徐霞客遊歷本寺時對此茶讚不絕口,請諸位施主品嘗。」居中的一位白須老僧對眾賓客致意道。
秋去冬來,分娩的時候到了。
課間閑暇時,學童們都喜歡跑進樹林里捉迷藏,也有年齡稍大點的較為用功,留在課堂里溫習功課。莫殘則獨自到寺里看那些m.hetubook.com.com佛像和聽和尚誦經,日子久了,竟然也會念上幾句。
數年後,莫殘已經七八歲了,長得酷似父親,額頭圓潤,體格健壯,眉宇間有股子靈氣,只是性格內斂,不太愛講話。
莫殘探出腦袋,一眼瞥見坐在角落裡的穆先生,正眯著眼睛似乎在打盹。
那儒生聞言面色一紅,正待辯解。
無覺住持輕捻佛珠,朗聲說道:「李大人說的極是,擔當先師于康熙十二年十月十九圓寂,至今已百余年,期間辯偈法會亦舉行過十余次,可始終不得其解。現請出當年先師《臨終偈》,請諸位施主過目。」
「是個男孩兒,老莫,」阿婆推門出來,滿臉的喜悅,「孩子的眼睛是……好的。」
「嗯,這首《臨終偈》至今無人能解,每隔七年的擔當老和尚忌日,感通寺都會有一場法會。今年又到了七年之期,四方僧道儒士前來辯偈,可百多年來仍舊莫衷一是。」穆先生嘆息道。
房屋裡,素娘在縫製衣裳,孩子長得快,舊衣服都已經小了。前幾日,她在家中的舊箱子底下,找到了一張陳舊獸皮,像似兔毛一般十分柔軟,灰色中間還生有一團白毛,天氣漸涼,大小湊合著給莫殘做件皮坎肩挺合適。
莫殘躲在窗外偷窺,認得那老和尚是住持無覺禪師。
「連中原那些有學問的人也解不開嗎?和圖書
接生的鄰家阿婆在屋裡忙碌著,老莫則拄著木棍,站立在院門口焦急等待著。許久,他終於聽到了嬰兒降生時的那一聲啼哭。
教書的穆先生是個面容枯槁的黑瘦老頭,黃褐色的牙齒,嗓音嘶啞,一對小眼睛老是眯縫著,好像睡不醒似的。聽說他是打中原過來的,寄居在感通寺已經好些年了,靠教私塾掙點銀子勉強度日。
當年祖父是這一帶有名的獵手,曾在蒼山上獵殺過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不久眼睛便盲了。父親和老莫出生時就是瞎子,恰巧應了當地一個有關三世報應的古老傳說,難怪自素娘懷孕起,他就一直擔心不已。
莫殘吃過早飯,興沖沖的上山。沿途見到有穿著各異的外鄉人步行或騎馬往感通寺而去,其中有僧人道士也有儒生,還見到一頂官轎吆喝著前行,裏面一定是個大官。
老莫聞言一怔,乾癟的眼眶裡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
聖應峰下,古寺隱於蒼翠古柏之中。感通寺舊稱盪山寺,始建於南詔,年代久遠。
「十月十九孟冬,明日便是。」穆先生望了他一眼,回答說道。
「哦,在家好好複習功課,娘這幾天都要去大理城賣菜。」
進山門后,迎面是正殿大雲堂,檐下題有「一笑皆春」的四字匾額,筆法遒勁古樸,相傳是當年擔當禪師的手跡。兩側是偏殿,其中東麵茶堂內https://www.hetubook.com.com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相互寒暄著一一落座,有小沙彌奉上香茗。
大理點蒼山古稱靈鷲山,在聖應峰與佛頂峰之間,有一條清澈的小溪蜿蜒穿過黝黑的松林,繞過村莊,向東流入洱海。村子名叫莫家邑,約有十余戶白族人家,大都以狩獵為生,偶爾將獵物送到大理城內,換些柴米油鹽,日子過得雖然清苦,倒也自在。
春天杜鵑花開的時候,村裡幾個同齡孩子開始念私塾,儘管家裡窮,素娘還是省吃儉用湊足了學費,讓莫殘一同上學。村子西頭前行數里地,感通寺旁有兩三間空置的破舊僧房便是塾舍,附近幾個村的孩子們都來這兒就讀。
「娘,我回來了,」莫殘放下裝有書本筆硯的竹考箱說道,「明天放假不上學了。」
次日天未亮,素娘便背著滿竹簍的青菜出門,老莫拄著木棍一直送至村口,此去大理城有十里的山路要趕。
坐在無覺旁邊的是個身著醬紫色袍服的黃臉中年人,三綹鬍鬚,面色威嚴,此刻微微欠起身拱手說道:「本府今日便裝赴會,一來辯偈法會純屬民間之事,與朝廷無涉。二者無覺禪師乃本府至交,受邀前來深感榮幸。諸位,擔當老禪師乃我大理有道高僧,不但詩書畫三絕,更是悟透禪機,八十一歲圓寂之時,留《臨終偈》一首,可惜這百多年來,高人賢士來過無數,卻始終m•hetubook•com.com無人解得開。今日見諸位個個器宇不凡,學識必是過人,若是解得開這百年絕偈,實乃感通寺之幸,我大理府之福啊。」
阿婆提醒他:「孩子起了名字么?」
「看什麼?」素娘不解地問道。
「好茶,」一魚貫綸巾的白面儒生咂了咂嘴,手握一把摺扇文縐縐的說道:「明萬曆年間,雲南巡按劉維在《感通寺寒泉亭記》中寫道,點蒼山末有盪山,盪山之中曰感通寺,寺旁有泉甘冽可飲。泉之旁茶樹,記其初植時不下百年之物。自有此山即有此泉,有此泉即有此茶。水之清冽雖熱不解其初,而茶之味則馥馥襲人,有雋永之餘趣矣。並賦詩曰,『竹房瀟洒白去邊,僧話留連茗熏煎。海山久思惟有夢,心中常住不知年。』」
坐在右側前排的是一個絡腮鬍子勁裝大漢,聞言眉頭皺起粗聲說道:「茶就是茶,喝著解渴就好,哪來那麼多酸溜溜的廢話,咱們今天是衝著擔當老和尚那句什麼偈來的,哪個能解的就趕緊說,老子可沒閑工夫扯淡。」
這一日,莫殘背完詩書後照常在寺中閑逛,不經意間走進後山寂照庵旁的松林里。荒草叢散落著幾座僧塔,斑駁陸離,上面生滿了苔蘚,四周唧唧蟲鳴,空氣中彌散著一股松脂的清香。
「就叫莫殘吧。」老莫想了想說,但願這孩子終結那纏繞了三代人的噩夢。
「我明天想去感通寺法會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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