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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獄

作者:秦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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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江南行 第二十四章 梅雨情香

上卷 江南行

第二十四章 梅雨情香

葉思任道:「在下想見識一下閣下尊容。」說著收起雨傘,便去挑那人的竹笠。
葉思任高聲笑道:「好一招『雜然流形』。原來是朱舜水朱先生。先生如何有此雅興,從南京到此,雨夜尚在清心垂釣?」
四年多前,葉思任得知梅雲的死訊,已經是在半個月之後了。據丫環眠風說,梅雲是患了風寒,終日不住地咳血,又加上她天生貧血,因此不幾天就香魂歸去,只留下「水月居」上殘柳枯荷,淡月疏影。
葉思任笑道:「只可惜這魚不能飛躍上水面丈余。」兩人相顧大笑了。
自此葉思任每隔上一兩個月,便會去一趟孤山,逗留上幾天,與梅雲品茶敲枰,竹肉鼓吹,琴瑟絲弦。如此過了約有十年。兩人自覺如神仙眷侶一般。
周莘一直不知道他們的這段風流情事,葉思任也從來沒有向她提起過。他只跟周莘說過秦淮河貞娘的事。周莘也不在意,反正男人三妻四妾,也不稀奇。她每日只是課誦佛經,除了斷橋,于身外之事,頗為清淡。葉思任也是看得慣了。
次日,葉思任到東市買了兩匹快馬,便要與周原則一起上路。斷橋眼噙熱淚,戀戀不捨。周莘道:「和圖書相公,此去閩中山高路遠,路上務必保重。早去早回。見了爹爹,就說女兒十分挂念於他。」
說著,揮舞竹節,向前一遞,葉思任頓時覺得一股真氣撲面而來,忙退後一步,撐開傘來,那傘卻被震成碎片,紛紛散落在地,只剩下一柄傘骨,握在手中。
葉思任道:「先生可曾見到一位年近二十歲的後生?」那人道:「在下目中無人,只有鰻鱺。哪知道什麼後生老頭的。」
葉思任聽了,不覺呆住了。這詩正是他七年多前在梅雲的小築「水月居」里題寫的,卻不知這人如何得來。他問道:「先生是誰,如何在夜雨下垂釣?又吟誦在下幾年前的歪詩?」
葉思任道:「先生想釣什麼樣的鰻鱺。」那人道:「那鰻鱺須在吞鉤之後,飛躍出水面丈余。」葉思任笑道:「這魚在下倒是第一次聽說。」那人冷笑道:「因此這魚便難釣。」
朱舜水道:「葉兄此去,還須多留個心眼。如果周修流果真已經遇難,那麼這人必是有備而來,卻不知是敵是友。這幾日我看到路上似乎有人在留意周公子,其中定有名堂。不過,以葉兄的武功,在江湖上已足可和圖書獨擋一面。」
葉思任在墳前把酒祭奠了,點上香,輕聲說道:「梅雲,你過世已經快五年了。我每次上杭州來,都要到這裏跟你說上幾句話,但願你泉下有知,明白我的苦心。人生飄忽,知己難得。自你去后,思任心灰了一半。你的那兩隻大白鶴,就象是你的精靈,我女兒很喜歡,她的性子也有點象你。梅雲,現在正是梅雨時節,不知你在泉下清冷否?這裡有一壺濁酒,你喝了暖暖身子。」
葉思任出去,一連找了幾條大街,都不見周原則的蹤影。於是便一路打聽著,不覺又來到西湖邊上,只見夜色雨絲中,一人頭戴竹笠,正在湖邊垂釣。那人遠遠見到葉思任,便朗聲吟誦道:
他買了一壺酒,一柱香,踟躕來到湖畔的孤山上。孤山上草木蔥鬱,花鳥靈秀。半山腰處有一處墳冢,冢后數株梅樹,夜色掩映著。
葉思任在「落花樓」盤桓了半個月,揮金如土,直到身無分文。鴇母的臉色便陰沉了下來。後來倒是梅雲周濟於他,送了盤纏讓他回鄉。兩人依依惜別。
店家笑道:「店中終日客來客往,三教九流,衝州撞府的,不是說大話,小的見識的和*圖*書人也算多了。」
那人拔身而起,道:「葉先生劍法果然精妙,舍下以為你已經荒廢了。方才那招『折梅』,名不虛傳。」
那人忽地拽上竹竿,用桿頭一撥,將葉思任的雨傘擋開了。葉思任又出一招,用傘尖按下對方竹竿,隨即掉轉傘柄,往那人竹笠磕打下去,那人用持竿一撐,竹竿登時被傘柄擊中,斷為兩截。
葉思任道:「多謝先生提醒。」
兩年後,葉思任棄仕從商,攜金來到杭州,在孤山下購得一處精美小築,疏影橫斜,暗香浮動。不久他就到「落花樓」接了梅雲,上那兒去住。那梅雲通得詩文,琴棋書畫,樣樣都會。又學那北宋林和靖的風流,養了一對大白鶴。那對白鶴還是他從關外特意給她帶回來的,梅雲見了,珍愛有加。梅雲把那小築取名做「水月居」,儼然是孤山下一景。
「雨打春湖斷橋冷,鶴鳴疏籬梅花香。」
葉思任兩人一路上快馬加鞭,第二天就到了杭州,在西湖邊找了家客棧住下。葉思任跟周原則道:「則兒,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呆在客舍中安歇,切莫出去。」
有一天,也是梅雨時節,細雨綿綿,他隻身一人迷了路,便避和_圖_書雨來到「落花樓」,卻不知那是一處青樓。隨後他在樓中邂逅了梅雲,兩人一見如故,如膠似漆,說不盡的綿綿情意,淡淡風月。
那一年春天,葉思任剛剛在南京結束鄉試,名列榜上第二名,正是春風得意,便邀了幾位同好,從南京一路玩到杭州,看不盡的香花野草。
葉思任呆坐了良久,心頭惆悵,慢慢下得山來,回到客棧。店家說道:「方才跟員外一起來的那位公子,跟著一個戴著竹笠的中年人出去了。」葉思任慌忙道:「去了哪邊?」店家說不知道。葉思任問道:「來的那人長得什麼模樣?」店家想了一下道:「面相倒是清雅,只是眉目之間,有股咄咄逼人的冷氣。」葉思任道:「你卻如何看得出來?」
說著,忍不住垂淚而泣。他的思緒,恍惚又飄回到十多年前。
話聲方落,一陣陰風突然自墓后襲卷而出,將葉思任的衣服吹得鼓盪起來。他喜極而泣,道:「梅雲,你果然沒有忘記我,至今還是舍我不得!」
朱舜水道:「據我所知,周修涵生前頗得前皇賞識,宮中之事,時與修涵先生長聊。方才我已與周原則見過面,問過他一些事,他對周家的情況似乎非常熟和圖書絡。現下他已回到客棧。不知葉兄以前可曾見過他?」
葉思任道:「十多年前在北京見過一次,眉眼之間,已經依稀難辨了。」
朱舜水笑道:「葉兄不是也有雅興于雨中上孤山垂淚嗎?我在此釣的便是葉兄。如今魚已上鉤了。」
朱舜水臨別時道:「國難當頭,葉兄當以天下為己任。須知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
那人道:「在下最喜在雨夜放釣,雨夜鰻鱺最易吞鉤,只是可惜釣盡江南江湖,也沒釣到過一條象樣的鰻鱺。葉先生是江南風流人物,天下誰人不識先生?!在下不過隨便吟誦幾句,附庸風雅而已。」
朱舜水正色道:「葉兄,京中有朋友日前曾經傳書與我,說令夫人的侄子周原則早已被闖賊于亂軍中殺死。不知令舅周修涵共有幾位兒女?」葉思任道:「一子二女。」
此時暮色深沉,微雨斜風。葉思任低聲對著孤冢道:「梅雲,如你泉下有知,就請顯靈與我,也不負你我恩愛一場。」
那一天,葉思任悲痛欲絕,在梅雲香冢前喝得爛醉如泥。從此他的心情變得越發清淡,更加玩世不恭,只用白眼看那世態。四年多過去,如今鶴在人去,只有梅樹依舊,年年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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