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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獄

作者:秦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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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江南行 第三十三章 弓作霹靂弦驚

上卷 江南行

第三十三章 弓作霹靂弦驚

懸念道:「念,管它是什麼,只管一字不漏地念來。」
修流道:「多謝道長點撥。」
他拉開弓,搭上了箭。那鷹飛的約有幾十丈高,陽光又刺眼,他瞄好角度,對照了一下眼神,猛地一箭射出。只聽弓弦砰地一響,那箭破空呼嘯而上,如閃電一般,啪地一下正射中那老鷹。老鷹帶箭墜下,垂落到山谷中去。
懸念這一個多月下來,每隔三天,便會在猴子給他的果食提籃里,放上一張紙條,引導他溫習心經。那次懸念到深山中雲遊回來之後,修流便想拜他為師,受到了他的斷然拒絕。懸念道:「你我既是有緣,還要這些師徒虛名做甚?你有這份閑心,還不如多給老夫烹兩壺茶?」
懸念似是輕鬆地挽滿弓,然後一箭射出。只聽噗地一聲,松樹上卻看不到了箭。修流心下狐疑道:「道長會不會射偏了?」懸念道:「你過去看看那箭在哪裡。」
懸念道:「你的內力已經練成,這『天知劍』也已透悟。好了,你回家去吧,是你爹那老醋缸要你回去的。前幾天你那個賣茶的姐夫葉思任來過一次,帶來了這年輕人。自此之後,你不許再上山來。」修流慌忙問道:「是不是我家又出事了?」
修流來到松樹前,只見樹上有個指頭大m.hetubook•com•com的小洞。他大吃一驚,道:「道長,難道你的箭是穿樹而過?」懸念捻須微笑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當年飛將軍李廣任北平太守,戍守邊關,深夜歸來,見到前面有一團黑影,以為是只老虎,便以左手為拒,右手成附,奮力一箭射將過去。第二天他再到那地方看了,原來卻是一塊石頭,那枝箭頭部沒入石中。你好好琢磨一下吧,如何巧用內勁,琢磨透了,再射不遲。」
修流運了口氣,右掌猛地擊向石板,只聽轟然一聲,那石板便碎裂成片了。朱一心在一邊看了,目瞪口呆。
來到「懸念觀」,見那懸念正脫|光了上身,瘦骨嶙徇地欹躺在竹榻上睡午覺,肩背上插著一個髒兮兮的拂塵。修流對此已經見多不怪了。懸念的身邊坐著一個瘦弱的後生,正一邊給懸念打著竹扇,一邊捧著一本書大聲念著。懸念打著呼嚕,不時拿拂塵在背後搔抓幾下。
他轉頭跟朱一心道:「愣什麼愣?臭小子,接下去念。」朱一心遲疑著道:「道長,下面這一段不好啟齒,寫的是男女床第之歡,不念也罷。」
懸念道:「你家有你爹撐著,能出什麼鳥事?那陳知耕老兒若再上你家門來尋事,你將他們m•hetubook•com•com全都宰了算了。你爹做了一輩子的和事佬,到頭來管個屁用。記住了,臭小子,該出頭時便須出頭,人生在世,千萬別做縮頭烏龜。忠義仁俠之道,也須少放在心上,免得日後惹事生非。你下山之後,以後不許讓我再見到你,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在山中之事,以免擾我清靜。老夫這兩天正在聽這臭小子講誦話本《平山冷燕》,這其中的情事,真是妙極。有空叫你爹也去翻翻這類書。」
懸念仰身道:「卻又作怪,你最後這一招為何不刺出?」修流道:「這著是以靜制動,可以有三十六種變式。」懸念嘆了口氣道:「真有你的,周獻這老兒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兒子!」他站起身來,走到院里,隨手抱起一塊大石板,便向修流擲去,道:「臭小子,接著了。」
修流在山洞中面壁溫習反思「豢虎心經」,到這天剛好滿一個月。他吃力地站起身來,覺得身上一股真氣,有如波濤洶湧一般竄騰著,他忙收聚了下丹田,那股真氣便倏然而定了。而在一個月前遇到這種情況時,他至少要花一個多時辰去調節。
他亮著上身踱出觀外,指著百步遠處一棵碗粗的松樹道:「現下你朝那棵松樹射上一箭給我看看。」修流搭上箭https://www.hetubook.com.com,嘎地一下拉滿了弓,嘭地射出,那箭沒入松樹約有五分。
修流道:「晚輩後來發現,那手跡落款處寫的是『天知』兩字,卻不知這『天知』是何人?我觀摩了三天,發現這兩個字中,實際上蘊含著一套極為精妙的劍法。『你看那天』字下邊一個人,『知』字左下邊也是一個人。」
他走出山洞,耀眼的陽光刺得他一時睜不開眼來。他緩了一會再張眼,只見那黑旋風正蹲在洞邊,埋頭睡著,見他出來,便伸了個懶腰。忽然他記起懸念道長一個月前吩咐的話,懸念要他面壁完之後,就將那塊青石板震毀,以免留下,貽害後人。
他又進入洞中,在石板前站了一會,正要運勁擊出,突然他想到,這石板上的心經不是自己所刻,自己若將它毀了,豈不落得個卸磨殺驢的惡名?況且撰刻這篇心經的前輩的用意,肯定是要後人中有資質的人去修習,自己既受好處,便不能辜負那位前輩的心意。
懸念道:「你這是硬射,不是巧射,把弓箭給我。」修流將弓給了他,他看了一下,道:「這可是張好弓,有四石力。」修流道:「這弓是幾年前家父退隱時,薊遼總督洪承疇所送,原是一個滿洲將軍用過的。」懸念冷笑道:「洪承疇m.hetubook.com.com不是一張好弓,卻是一枝帶毒的利箭。」修流道:「不知道長這話何意?姓洪的已於前年降了滿洲人了。」懸念道:「你日後便知。」
懸念睜開眼看了一下那麂子,道:「看上去一身的好肉,本來夠得上老夫吃個十天半月的,現在觀里多了張嘴,恐怕只夠吃五,六天了。你小子把『豢虎手跡』石板震碎了嗎?留著它可是個禍患!」
那後生以為懸念睡著了,便停頓一會。沒想到懸念閉著眼道:「臭小子,你想偷懶?老夫即便睡著了,也照樣聽得見。快接下去念。」
朱一心正要往下念,懸念突然對修流道:「等等。方才空中有一隻老鷹掉落谷中,是不是你放的箭。」修流道:「正是。」懸念道:「能在三十多丈高的空中射中老鷹,準頭不錯,可惜你用的只是膂力,因此力度尚嫌不夠,不能出神入化。」
說著,他拿起一根竹枝,刺出一著,而後騰身而起,自上而下又刺出一著,接著雙腿敞開呈「人」字形,拿捏著竹枝不動。
修流道:「道長,這位兄長是誰?」懸念道:「你管他是誰。他是老夫前幾天剛剛收留的一個書僮。」修流放下麂子道:「黑旋風昨晚逮捕到一隻肥麂,今天剛好我修習滿月了,我便帶過來孝敬你老人家。」
修流沒見過那後和圖書生,呆了一下。那後生正是朱一心,他突然見到修流後邊的黑旋風,嚇了一跳,忙笑著問懸念道:「于道長,這黑廝不會是只老虎吧?」懸念道:「慌什麼?少見多怪。這畜生它不會吃了你的。就你這把瘦骨頭,它還沒有什麼胃口呢。」
於是他把青石板移了下來,擺放成原狀。然後在石台前,默默地謝了那位不知名的前輩。他出得洞來,看到天上有一隻大老鷹正在陽光中悠悠盤旋著,便取出弓來。看到那張硬弓,他又想起了父親,已經分手兩個多月了,不知家人們可好?
修流沒想到自己的臂力一下子增強了這麼多,而且在拉滿弓的時候,也不覺得特別的費勁。他扛起一隻黑旋風昨晚上捕獵到的肥麂子,便往「懸念觀」走去,黑旋風在他身後跟著。
修流道:「晚輩沒將它震碎,我把它又擺放回原處。晚輩知道辜負了道長的意思,但是受人之恩,豈能無端毀人心血。請道長恕晚輩不恭。」懸念「唔」了一聲,又閉上了眼。
他仰首打量了一下罅隙處射進來的陽光,覺得有些刺眼。洞中生涯,簡直是度日如年。他已經足足有一個月時間沒有走出山洞了,每日的食物,都是「黑旋風」捕捉了山中野味回來,他再用火熏烤了吃。有時懸念的那幾隻猴子,也會給他送些果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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