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斬首
古漢雲感激涕零地向他道謝，那人的話像水面上漂浮的稻草。
謝四的聲音不大，顯得非常平淡，然而，聽在古漢雲的耳里，卻散發著來自陰曹地府的陰風，古漢雲立刻閉上了嘴，驚恐地望著這個其貌不揚的人。
那三個人聽到這聲音，同時扭頭望向他，不過，都沒有跑上來制止他的舉動。
馬永貞輕輕挪動步子，往後小退半步，側身向他，然後，猛地旋轉身子，只見白光一閃，一個人頭蹦了起來，落在地上，如同皮球一樣向前滾著，一直滾到鐵桶旁才停下，那上面的眼睛仍然大睜著，眼珠死魚一般鼓起，沒有了任何生氣。
「饒命啊！馬大爺，以後我再也不敢招惹您了！以後，在街上看見您我掉頭就走！」
古漢雲頭在地上重重撞了一下，他呻|吟著摸著頭，躺在地上，一時站不起來，然後，一雙穿著黑色布鞋的腳出現在他眼底。
「古大人，古爺，你並沒有得罪我馬永貞，你得罪的人，現在就在你面前的牌子上看著你！如果，他們開口說饒你，我放你一馬又有什麼關係！」
「文哥，你要這傢伙的腦袋做什麼？」
許文強笑了笑，目光落在那個滿是血污的腦袋上，摸著自己的鼻子說。
女人再次慘叫起來，整條小巷的燈火全部亮了起來。
「老四，待會麻煩你和幾個兄弟把這裏收拾一下，順便找個東西，把那傢伙的腦袋裝上。」
古漢雲扯著嗓子喊道，他希望有人能聽到自己的聲音，與此同時，他的手在地上四處亂摸，希望能找到自己的配槍。
謝四點點頭，扔下這句話后，轉身朝火堆走去。
馬永貞讓開了路，那兩人把靈牌端在了古漢雲面前。
「兄弟，求財而已！說吧，你要多少？」
「他媽的！大哥，用不著他承認，你說，該怎樣收拾這傢伙，剝皮還是種荷花？」
謝四皺了皺眉，他討厭這樣的傢伙，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還像娘們一樣哭嚷，最初，得意洋洋，志得意滿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這樣的下場。
他心突然一涼，不停地往下沉，四肢一片冰涼，再也握不住那把槍，他絕望地閉上了眼ｈetubooｋ•coｍ.coｍ。
謝四點了點頭，終於，還是沒能忍下自己的好奇心，於是，開口問道。
「兄弟，一切隨你怎麼處置，對這種人渣，無論你怎麼做，老天爺都不會說什麼的！」
「古大爺，您還真是貴人事忙啊！你忘了昨天下午乾的好事了？」
當目光落在地面某一處時，他內心不由為之一喜，他的配槍就躺在離他右手不遠的地上。
「警官大人，這條路比較近！」
他拿起一根木柴，放在桶里，點上火，然後，走到古漢雲面前。
「你！」
「你的聲音很難聽，所以，不要叫了，要是再叫，我會把這根火把塞進你嘴裏。」
「我準備拿它當禮物，送給一個不錯的傢伙！」
馬永貞並沒有開槍，他猛地一槍把砸在古漢雲後頸上，古漢雲頭一歪，無聲無息地倒下。馬永貞一把拎起他，順手把地上的槍揀起，放進自己兜里。
馬永貞把爛泥一樣的古漢雲放在黃包車上，然後，皺了皺眉，把躺在地上的長三堂子姑娘移到旁邊，靠牆放好。這時，有人推開了自家的大門，探頭出來，馬永貞把手裡的槍向他晃了晃，那腦袋馬上縮了回去，門立刻咿呀地關上，緊接著，那戶人家的燈火也突然熄滅了。
那人慢慢朝他俯下身來，古漢雲使勁蹬著地面，身子貼著地面，不停往後退去，最後，後背抵在一面牆上，退無可退。
一個非常年輕的人，身材健壯，或許是燈光的原因吧？他的面色顯得非常憔悴，那雙眼睛緊盯著他，充滿了悲憤。
他忍不住高聲叫喊，雖然，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多半沒用，依舊抱著僥倖的心理喊叫著。
車字剛剛衝出那人的嘴，他猛地往前一蹬，煞住了前進的勢子，硬生生地停下了車。古漢雲和那個女人由於慣性，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一衝，女人尖聲叫了起來，劃破小巷的沉靜，有幾戶人家的燈火應聲亮了起來。
這時，倉庫的側門打開，走進來幾個人，謝四忙低頭行禮。
他厲聲喝問道，手指輕輕撥開槍套上的扣子。
「啊！」
古漢雲突然感覺胸口有什麼堵得慌ｈｅｔuｂooｋ•coｍ.com，沉甸甸的，就像被猛獸的目光窺視的兔子，那種不安感異常強烈，他的手終於摸在了槍把上。
他腦子裡，浮現出在貧民區遇見的那個女人的樣子，那才是極品啊！可惜，只幹了一回，就上弔了，真是可惜啊！
他瞧了瞧依在自己身上的姑娘，她是自己的老相識了，以前還覺得挺漂亮的，現在，感覺也就一般而已！
沒多久，黃包車離開了大馬路，拐進了一條小巷。巷子里沒有路燈，偶爾有一戶人家的燈光從窗口照射出來，除此之外，大部分地方漆黑一片。
他慢慢坐直身子，右手放下，悄俏貼著地面，往槍的方向摸去，目光卻很誠懇地望著那人。
「這是哪裡？為什麼走這條路？」
謝四點了點頭，自從被馬永貞從死亡線上拉回來后，他雖然說不上對他忠心耿耿，不過，給徐明報仇這樣的想法卻也沒有了，同樣，他也遵守自己在決鬥前的諾言，留在了斧頭幫，跟了馬永貞。
周遭一片寂靜，惟有兩人的呼吸聲在急促地響起。終於，古漢雲敗下陣來，他的目光里悄無聲息地多了一點哀憐和軟弱。
這傢伙，是誰？怎麼看上去這麼眼熟呢？
古漢雲仍然躺在地上，他手往腰間一摸，糟了！槍套中的槍剛才甩了出來，不知道甩到哪裡去了。
馬永貞！
車夫仍然低頭拉著車向前飛跑，小巷的路不太平整，車子有些顛簸，古漢雲的手一時不能把槍拔|出|來。
「他們是誰？馬爺，能告訴小的嗎？」
「救命！」
「把那傢伙的腦袋砍下來，我有用！」
他同樣挽著一個長三堂子里的姑娘，站在路邊，和那些同僚招手話別，比起他們，他喝得並不多，他討厭爛醉如泥，這樣，許多事情都不能做了，就算做，也做不好。
馬永貞走到車前，拉起黃包車，隨著車輪的滾動聲，很快離開了這條巷子。
「胡說，我怎麼不曉得有這條近路，媽的！快給老子停車！」
這車夫是一個好手，拉著兩個人，仍然健步如飛，並且，坐在上面的古漢雲兩人一點也不覺得顛簸。
終於，他的手摸在了槍把hetubook.com.com上，彷彿吃了一顆定心丸，在馬永貞冷冷的目光中，他不再害怕，槍，是什麼？槍就是人的膽啊！
許文強雙手抱胸，朝古漢雲努努嘴。
馬永貞點點頭，滄地一聲，抽出斬馬刀，順手把刀鞘扔到地上，古漢雲看見那明晃晃的刀鋒在自己眼前閃耀，雙腿不停地哆嗦，全身使勁搖晃著，鐵鏈嘩嘩直響，他大張著嘴，卻由於驚恐過度，發不出聲音來。
古漢雲終於認出了他，那一刻，心突然一顫，全身不禁哆嗦了一下。
人們不再叫他小古，走到許多地方，都是古爺，古大人地稱呼他。
「各位大爺，饒命啊！我家裡還有老人和孩子要養啊！你們就當放個屁一樣把小的放了吧！」
「救命！」
他招手叫來了一輛黃包車，把身上掛著的女人先扶上車，然後，嘆了嘆氣，女人嘛，閉上眼睛，還不都一樣。這樣安慰著自己，他跟著上了那輛車。
古漢雲十六歲開始就在警察局當差，十年之後，升為探長，從此，人生翻開了新的篇章，金錢，美女，醇酒，以令人難以想象的高速向他迎面撲來。
馬永貞沒有馬上動手，而是同樣死死地盯著他。
謝四聞言，回頭望了他一眼，神色古怪地笑笑。謝謝？這樣愚蠢的傢伙，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啊！
「我說過，這條路很近，離黃泉很近。」
古漢雲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做警察這麼久，囂張了這麼久，仇人肯定不會少，他推開了靠在身上的女人，手放在了腰間，摸在槍套上。
馬永貞彎下腰，揀起刀鞘，把一絲血跡也沒有沾上的斬馬刀放入刀鞘，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朝倉庫外走去。
古漢雲仍然在聲嘶力竭地叫著。
「四哥，這傢伙醒了，我去通知小馬哥和文哥！」
他抬起頭，那車夫已經扔掉了頭上的草帽，不過，他仍然看不清他的臉，他那高大的身材擋著燈光，古漢雲視線中他的臉藏在一片陰影之中。
古漢雲的心聞言又落了下去，那一升一降的劇烈變化幾乎令他的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他的內心充滿了憤怒，由於憤怒，他忘記了恐懼，昂著頭，雙眼通紅，如臨死前的ｗｗｗ•ｈeｔubｏｏｋ•coｍ.com餓狼狠狠地盯著手拿斬馬刀向他走來的馬永貞。
許文強摸了摸耳後的發角，輕描淡寫地說道。
他想動，手卻使不上勁，扭頭一看，發現自己的雙臂被兩根鐵煉緊緊地縛著，他不甘心，仍然使勁掙了掙，鐵鏈嘩嘩作響，結果，當然只有失望！
「你是什麼人，曉得襲擊警官有多大罪嗎？要被槍斃的！」
他們的身後，跟著兩個小弟，那兩人手裡捧著兩塊靈牌，黑底白字，分別刻著老石和他老婆的名字。
走在前面的是馬永貞，他穿著一套白色的稠衫，手裡拿著的正是家傳的斬馬刀，在他身後的是西裝筆挺的許文強。
他身後的人家，突然亮起了燈火，燈光刷地一下照射過來，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同他一起的那個女人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不知道是受了傷，還是驚嚇過度？不過，這不是他想關心的事，他的視線落在那個車夫身上。
然而，他並沒來得及把這個動作完成，馬永貞的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的眉心。
「等一等！」
古漢雲醒來之時，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古漢雲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如果，不是鐵鏈拴著他，他老早就跪下了。
古漢雲和身邊的姑娘小聲地調笑，手伸進女人懷裡，和女人打鬧著。
許文強叫住了馬永貞，這聲音在古漢雲耳邊響起，仙音一般，古漢雲心中又升起了一些類似希望的東西。
他和幾個同僚從四馬路的長三堂子出來時，已經是午夜時分了。
他穿著警察制服，別著探長肩章，這身行頭除了在床上外，他去哪裡都穿著它，他喜歡看平常人瞧見那身制服時的表情，無論是畏懼，還是憎惡，或是恭敬，都能令他的虛榮心無限膨脹。
「謝謝！」
車夫戴著一頂爛草帽，低著頭在飛跑，馬路電燈散發著昏黃的燈光，迎面而來，又飛快地往後退去。
古漢雲在馬永貞冷冷的目光掃射下，周身不由自主地哆嗦，鐵鏈在他的掙紮下，再次嘩嘩作響。
「啊」，古漢雲驚叫出聲，雙腿中間一松，頓時屎尿橫流，與此同時，他腦袋往旁一歪，絕望地閉上眼。
古漢雲怯生生地望著馬永貞，一臉無辜。
馬永貞沒理會古漢雲的哭叫，他掉頭望著許文強，許文強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時，他才開始觀察四周。這是一個倉庫，貨物堆得不多，顯得很空曠，在他前面幾米處，有一個鐵桶，裏面放著許多木柴，此時正在熊熊燃燒。鐵桶旁邊，圍著三個人，一邊烤著火一邊在交談著什麼。
「什麼事？昨天下午，我一直都在警察局，沒出去啊！」
馬永貞在靈牌前跪了下來，一行熱淚順著臉頰無聲地滑下。
「很好，很聽話，我不會為難你的！」
馬永貞的臉往後緩緩退去，很好，就是現在，古漢雲猛地抓緊槍把。
話音落下，他彎下腰，飛快地磕了三個響頭，猛地站起身，衣袖在臉上一抹，擦乾淚水，手持斬馬刀殺氣騰騰地朝古漢雲奔去。
那人的動作不只這樣，在那一瞬間，他突然鬆手，把車把往上一抬，黃包車頓時往後翹起，古漢雲兩人由前沖又變成了後仰，從車座上滾了下來。
謝四有些不耐煩了，這種情況下，有什麼好說的，直截了當地幹掉就是了！他們警察做事不也是這樣嗎？說你是罪犯就是罪犯，說你是良民就是良民，證據什麼的，只是狗屁一樣的東西。
「兄弟，你準備怎樣處置他！」
「那好，我聽大人的話，停車！」
只要小心地伺候好自己的頂頭上司，這樣的日子就不會結束，他深知這一點，所以，對錢千里錢局長的吩咐，他總是盡心儘力地辦好，至於，局裡的其他事情，只要和金錢沒有瓜葛，他一律無視。
古漢雲在馬永貞提到昨天下午那一刻，心頓時沉到了谷底。他眨巴著眼睛，說著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謊話。
這時，那失去頭顱的頸腔這才如噴泉一般噴出大量鮮紅的血來，濺了一地都是。
那人沒有說話，而是再上前兩步，然後，在他身前，蹲了下來，臉離他很近，就快要貼上一般。
「大哥，大嫂，看著啦，我小馬在這裏為你們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