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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金叔的敵意，許文強不可能沒有感覺到，雖然不知道這敵意從何而來，不過，他並不在乎。

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心彷彿空了半邊，不明白是些什麼長上了翅膀，振翅離她而去，她茫然地在房間內走動，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呢？當她能思考的時候，在她心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但是，她沒有緊緊糾纏於此，而是故意忽略了過去。

「對了，程程，我有些話想給你說。」

馮程程抬起頭，勇敢地直視著許文強的眼睛，點點頭。

下午四點左右，馮程程來到這裏，進門后，發現屋裡冷冷清清的，沒有人影，最初，她以為許文強不告而別了！這樣的場景，她並不是沒有想過，而且，不只是一次，她以為自己能不在乎，可是，當她真以為他走了以後，才發覺，有些心情任你怎麼排練，也沒有辦法減輕它對人的影響。

「沒什麼？很好，我老虎都能打幾隻！」

為了化解自己的尷尬，馮程程最後宛爾一笑，眼神透著俏皮。

坐在那裡的時候，馮程程的思緒乘著光陰的翅膀，回到了過去，孩童的時候，成長的時候，迷茫的時候，流轉之後，重新回到這個等待的時候。

「身體怎樣？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小姐，時間到了，你該走了！」

馮程程這身裝扮只是在家裡才如此，不適合去夜校，所以，和*圖*書她要上樓去換一套樸素點的衣服。許文強目送著她跑上樓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只知道你是法租界名流富商的千金小姐，工人夜校的教師，難道，你還有別的身份嗎？」

程程，你在想些什麼啊！

終於，大門咿呀地打開，那個熟悉的人出現在門口。馮程程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金叔，你先等等，我去換件衣服就下來。」

「程程，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看我這個朋友的，不過，你的恩情，我這一輩子恐怕也還不清，所以，我想作為朋友，我應該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你，如果你有興趣聽的話？」

馮程程仍然保持著微笑，不過，比起先前的微笑，要恬靜了許多。

「沒想到你也是個青年革命家？」

聽到這裏，馮程程突然打斷了許文強的話，她的情緒有點激動，心裏面好象有許多情感不停地往外涌，她無法控制。

「以前之所以不告訴你，是為了你的安全做想，也不想你為這些事情擔心，現在，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又要重新開始自己的工作，為了我們民族的振興和富強去戰鬥！之所以這個時候，告訴你我的秘密，是因為我要離開了，我不想，作為朋友，你對我一無所知，只是今天這一別，就不曉得何時再相見了！」

「你去過工人夜校，你也和何先生很和*圖*書熟悉，而且，我知道最近你還捐了一筆經費給夜校，不僅如此，你還在幫何先生組織工人政黨！」

這些天，對馮敬堯這個人，他通過許多渠道，做了深刻的了解，他發現，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彩虹搭就的橋，如果，他能走到橋那邊去，將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許文強並沒有回答馮程程的話，走在一條路上，問題在於，那是條怎樣的路？馮程程現在所走的？還是自己現在所走的？目標雖然一致，可有的路卻只能讓人離目標越來越遠啊！

既然，許文強已經在目光中道了歉，馮程程就不再提他私自外出的那件事情，她始終有點擔心的是他的身體，雖然平安回來了，她還是這樣問了一句。

「我其實是民黨成員，隸屬於南方政府情報科，負責上海的地下活動，收集情報，擴大黨在上海的影響。所以，我做的工作非常危險，像那天那樣中槍的情況隨時存在，我這個人的命，現在已經不屬於自己了，而是屬於我們這個民族，我們這片土地！像我們這樣的人，或許只有等祖國真正富強起來之後，才有可能獲得屬於自己的安寧。」

馮程程身著白色的洋裙，頭髮不再紮成辨子，而是如瀑布一樣垂在身後，頭上別了個白色的蝴蝶型髮夾，額上的劉海垂在眉上，眼波帶著淡淡的哀愁掠過大開的窗投在緊閉的庭院大門上。

馮hｔtps://m•ｈetｕbook.com•ｃｏm程程聽了許文強說的這番話，並沒有覺得驚異，一開始，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是個普通人。

她在等待，等待那扇緊閉的大門打開，等待即將從那扇門後走來的人。

許文強笑了笑，故意揚起手臂，表示自己很健壯，完全不必擔心。

「你沒想到的事情還有很多。」

許文強關上了大門，轉過身，眉頭微皺，似乎在思考什麼難題，不過，當他抬起頭，瞧見了站在窗前的馮程程，眉頭立刻舒展開來，嘴角翹起，微微一笑，並且，望過來的眼神充滿了歉意，似乎在為自己擅自出去感到抱歉。

後來，偶然的一眼，她看見了許文強的皮箱，看見了衣櫃里仍然掛著她買給他的那些衣服，頓時，她鬆了一口氣，那空空的半邊心不知道被什麼重新填補上了。

馮程程抿嘴一笑，沒有說話，隨著許文強來到大廳的西洋沙發上坐下。

司機金叔小心地觀察著許文強，他總覺得這個傢伙對自己的小姐不懷好意，然而，他沒有證據證明這一點，一天天，看著小姐對這傢伙越來越痴迷，他感到非常害怕，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牢他，找到他的破綻，把小姐從他的魔掌里救出來。

馮程程望著許文強疑惑的眼睛，繼續說道。

馮程程故做鎮定，勉強一笑，心裏面泛起非常不好的念頭，看起來，他的傷已經完全好了，那麼，用不https://m.hetubook.com.com了多久就要走了，現在，他是準備向自己辭行嗎？

許文強搖搖頭，然後說道。

許文強走進屋子，取下帽子，還有大衣，馮程程站在他身邊，伸手接過，然後，掛在門旁的掛衣架上。

「既然如此，我還在這間屋子多呆點日子吧，或者，我們之間應該多一些交流，多增加一點了解，只是，不曉得方不方便，這畢竟是你家的房子。」

許文強沒有立刻進來，而是站在大門口，面向著大門外面，對著一個人在說著什麼，時而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他的側臉映在馮程程的視野之中，輪廓鮮明。高挺的鼻子，堅毅的下巴，炯炯有神的雙眼，馮程程痴痴地望著他，她心裏明白，自己心裏已經有些什麼飛到了那個人身上！

「有什麼話，你就說嘛？」

「不！」

時間靜靜從她身邊流逝，還有一會，司機金叔就要來接她去工人夜校了，她只希望，在這之前，那個人會出現在大門口。

她正襟危坐在窗前的一張沙發椅上，西下的霞光透窗而入，照射在她白中透紅的臉上，給她平添了一分光澤。

「你不要擔心，我是從哪兒聽到這些的，因為我也是工人運動小組的核心成員，所以，我們做的事情雖然不一樣，可我們的目標都是一樣的，都是希望我們的國家繁榮昌盛，沒有軍閥的壓迫，沒有地主資本家的剝削，沒有外國列強的欺凌，每個人都能m.hetubook.com.com幸福地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為了這些，我們這一代青年人甚至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又怎麼會怕危險呢？我們現在雖然走在不同的路上，可我們前進的方向都是一致的！我現在希望的是，你能和我走在同一條路上，作為好朋友，不是應該這樣嗎？」

想到這裏，馮程程覺得自己的臉，一下子燙了起來。

「你知道我一直在做什麼嗎？」

這個時候，大廳的門被推開，司機金叔闖了進來，他打斷兩人的談話，大聲說道。

之後，她就坐在能看見大門的那扇窗下，默默地等待，並且坐下后，就沒有再起身。

馮程程心裏長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要離開就好，雖然，他始終都要離開，然而，只要不是現在就好。如果，他能永遠呆在這裏，就算自己對他一無所知，也沒有什麼！

許文強皺著眉頭，似乎在考慮該如何述說，半晌，他調整一下坐姿，離程程更近一點，然後說道。

「你就放心住下吧，這棟房子歸我名下，平時，也只有我偶爾會來一下，很方便的，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許文強坐下，沉吟片刻，然後，抬起頭，直視馮程程，神情凝重地說道。

他笑嘻嘻地望著司機金叔，如同主人一般請他坐下。

「程程，我從來沒有給你講過，我是做什麼的？也從來沒有對你說，我是為什麼中的槍？我想，你或許想知道吧，不過，為了不想我為難，也就一直沒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