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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才劉備，願乞二公賜見！」房外那人聲音溫和恭謙地回道。

「薄有虛名，豈能當皇叔盛讚！」張、魯二人齊聲自謙說道……

劉備？？？

……

……

「……自中平（中平年）始，社稷淪落，黎民疾苦，天下間十室九空，白骨露野、人煙滅跡……」大哥面色悵然，長嘆說道，「備不自量力，欲伸大義于天下。然只恨才疏學淺，輾轉多年未有所成！」

房內的氣氛起先有些尷尬——大哥熱情非常，張昭、魯肅卻是表面恭敬、內里冷淡！

軍士們一遍遍地吟唱著《國殤》，久久不息……

而今周瑜終能拋卻一切煩惱，落葉歸根，回歸故里了！

「張公請講！」

不遠數百里、不顧艱難險阻，將周瑜遺體送回廬江故里；以錦帆水軍全軍為周瑜護衛送行；為周瑜籌備隆重非常的葬禮；以張飛為首的劉備軍將校齊在周瑜墳前為其躬身行禮……一切的一切，都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卻又……

不遠處，張昭、魯肅等被俘孫家重臣盡皆神情肅然，默望著周瑜墓穴被逐漸填起，眼中的悲傷之色卻是完全掩飾不住地流露出來。

八月下，孫氏兄弟及孫家眷屬、並周瑜遺孀喬氏被移至壽春郡臨淮縣定居。

「啪嗒，啪嗒……」一剖剖泥土被推入墓穴中……

……

八月中，孫翊、孫匡兄弟被錦帆水軍送至廬江。

利用為周www.hetubook.com.com瑜下葬一事，劉備成功地贏得了江東士族、百姓之心，也將贏得諸多孫家舊臣之心，尤其是那些軍中將領。

……

……

張昭、魯肅二人對看一眼，無聲嘆了口氣，隨即同時躬身行禮說道：「既蒙皇叔不棄，願效綿薄之力！」

但大哥的言行氣度中，別有一分獨特的感染力。隨著交談的不斷繼續，氣氛也逐漸活絡了起來。

「二公請起！」大哥急將兩人扶起……

尤其聽得那曲由千余士卒吟唱的《國殤》之時，徐盛、朱桓等被俘將領盡皆泣不成聲……魯肅知道，徐盛等人的歸降恐怕只是時間問題了……但面對當時的景象，連魯肅自己都抑制不住心中的激蕩！

「……恩？」輕噫了一聲，魯肅側耳聆聽了起來，神情無比專註……

房外站著兩人，一人面白而相貌奇偉、神態溫和有禮，但周身卻也隱隱然有一股令人懾服的氣勢，另一人身材極為魁偉，猶如黑色鐵塔一般，相貌極其威武，正是劉備軍中魁首之一——平南將軍張飛。魯肅、張昭等人來廬江后，曾被其召見過一次，而且在周瑜葬禮上也曾會面，故而識的。

張、魯二人面色愕然，眼中同時射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楞了片刻后，二人急忙起身，由魯肅上前開啟房門。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建安和_圖_書六年，八月初十晨。

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魯肅本也沒有抱多大希望，畢竟是身為俘虜，而且三番兩次拒絕簡雍的說降。但出乎意料，簡雍非常爽快地答應了，並且還悉心為魯肅、張昭等人做了安排，讓他們與小喬一道前往廬江……

分賓主入座之後，大哥正色說道：「先前備與孫討虜累有紛爭，非為私怨……」

自舒城返回廬江之後，張昭就將魯肅將至自己房中，但兩盞茶的工夫過去，兩人竟沒有說一句話。

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數十名士卒小心翼翼地將周瑜躺卧的厚重棺木，抬進早已挖好的墓穴之中，隨即便準備開始填埋。

張、魯二人同時警醒，發覺這個聲音頗為陌生，並似熟識之人。愕然對視一眼后，魯肅出聲應道：「我二人在此！敢問尊架何人？」

事實的發展，也確實如此——在大哥的親自說服下，孫家舊臣陸陸續續地歸順，就連被關押了數月乃至一年有餘的徐盛、呂范、朱治等人也是如此。

半晌后，魯肅仰天長嘆，仍由秋風寒雨從自己面龐掠過，兩行熱淚自其眼中無聲滑落。「公瑾……你聽著了么？是《國殤》……是敵方士卒為你而歌的《國殤》……」

「張大人、魯大人！這位便是我家兄長……」我分別為大哥和張昭、魯肅等人做介紹，「大哥，這位是張大人，ｍ•ｈeｔｕｂｏｏk•com•cｏm這位是魯大人！」

「二公宏才偉略，備素有耳聞，今日得見實乃三生之幸！」大哥面色欣喜無限，和聲說道，「冒昧來訪，還乞見諒！」

「君子不絕人之嗣，備雖不敢自居君子，亦知此理。孫文台時之英雄，備亦頗敬之，豈能行此不義之舉？」大哥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道，「張公盡可放心，孫討虜一族備必會妥善安排，不妄害一人！江東其餘陣亡將佐眷屬，備亦會命人好生贍養！」

「休矣，休矣……」張昭嘆了口氣，突然開口說道。

「相公……你怎能丟下我……」一身素衣的小喬泣不成聲，芙蓉玉面之上淚水、雨水融成一片，似水明眸中早不復往日的明亮，努力想要掙脫身邊侍女的扶持，撲到周瑜棺木那裡去。侍女們不敢怠慢，拼盡全力將小喬拖住。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天色灰濛，秋風蕭瑟，細雨紛飛，別有一番凄涼意味。

周遭肅立的千余軍卒突然一齊吟唱起來，聲音低沉而悠長，雄渾、悲壯、凄涼……悠悠然回蕩在天際之間。

「……」魯肅默然，輕點了點頭。雖然張昭的話看似有些莫名其妙，但魯肅卻完全領會得其中內涵——孫家已徹底……休矣！

雖然身為俘虜，但張昭、魯肅等人卻也受到了廬江太守李通的禮遇，一眾人等都被安置在南北城兩個館驛之中。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館驛中，張、魯等人可以自由行動，只是不能外出。

張昭說了那四個字后，房內再度回歸寧靜。兩人默然靜坐，各自思索著什麼。

……

……

……

「張公、魯公可在？」房外突然傳來一個清矍悅耳的聲音。

我將這個意圖以快馬飛報大哥后，大哥也非常贊同。其實在周瑜下葬之時，大哥也已趕到廬江，不過周瑜下葬時並未親臨現場。大哥的身份和我不同，他還要顧忌到荊州那裡的反應。而由我出面，就沒有這層顧忌了！

周瑜的殮葬，就是一個最好的機會！

頓了頓，大哥懇切地對張、魯二人說道，「二公滿腹經綸，皆國士之才，備若能得二公相助，興復社稷有望，撫慰黎民可盼。還請張公、魯公不吝指教！」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注：這首古風詩歌是屈原的《九歌·國殤》，是追悼為國捐軀的將士的祭歌。）

「不知皇叔可願應承一事？」沉默了片刻后，張昭出聲說道。

「皇叔平定江東，孫討虜一脈已絕無回天之力，大勢早去！」張昭語帶懇求地說道，「還請皇叔以仁德為懷，莫要與叔弼、季佐二位公子追究，以全孫家血脈！」

千余軍卒腰系白色布條，執兵擎幡，肅立四周，魂幡如林。

廬江郡，舒縣之南十余里，正是周瑜祖居所在。八年前，周瑜正是由此起兵，迎孫策渡江南下，橫掃和_圖_書江東，定下了孫氏江東霸業。八年之後，孫家基業已成空，周瑜也在狂瀾難挽的嘆息中遺憾而終。

此次張昭、魯肅他們主動要求為周瑜送葬，其實正中我下懷。正好可以藉此機會，讓大哥說服他們歸順！

三日前，簡雍將周瑜屍身即將送抵廬江安葬的消息，告訴了張昭、魯肅等人。與周瑜關係最善的魯肅傷感之餘，嘗試著向簡雍提了出請求——希望能前往廬江，為周瑜送葬。

張昭、魯肅應該是孫家舊臣中最難說服的人了，但如今在大勢所趨之下也選擇了歸順。有他們為范，再勸降其他人難度就要小許多了！

「劉備見過二位大賢！」白面中年男子就在門外拱手施了一禮，和聲說道。

此次我是先行返回的廬江，目的正是為親自主持周瑜的葬禮。所以要禮葬周瑜，一則的確是出自我對他的敬重之意，但更為主要的原因，還是要藉此收取人心。目前有大量的孫氏舊臣舊將淪為我軍俘虜，內中不乏忠義之輩。而這些人通常都是身具大才之賢者，如張昭、魯肅等人。如果能夠得到他們的投效，不但有助於迅速穩定江東局勢，而且對大哥的大業也將是極為得力的臂助。對這些忠義之輩，僅靠威逼利誘是遠遠不夠的，最好的辦法就感化其心。

張昭、魯肅將大哥和我迎入房內，各自躬身還禮。

廬江城，南城館驛的一間房中，張昭、魯肅二人盤膝對面而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