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七章
「蒯別駕大駕光臨，實是令蓬壁生輝啊！」蔡瑁大笑著走入客廳，一見蒯良，立即殷勤地問候起來。
……
十二月初一晚，消歇了半日的大雪又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飛雪飄飄，寒風呼嘯，格外凄寒。
「此事有些難斷……」諸葛亮眉頭微蹙回道，「原本長子劉琦繼荊州牧一職是理所當然之事，但不想蔡瑁手中居然有封繼嗣文書！」
下得車轅后，蒯良步履緩慢地朝書房走去。
「這廝居然狂妄至斯？」蒯越又氣又怒地說道。
「依今日情況看來，荊州恐怕難免一亂啊……」孫乾不太樂觀地預測道，「若如此，豈不正給曹操以可乘之機？」
「……」諸葛亮搖了搖頭，略顯無奈地笑道，「公佑大人以為子柔、異度兩位大人沒有看出此文書的真偽么？」
「既如此，何不提醒蒯別駕昆仲？」孫乾略顯疑惑地說道。蒯、蔡二系中，明顯是蒯良兄弟一派對劉備方更為友好些。先前助孫乾、諸葛亮洗脫劉備刺殺主謀之嫌，便是可見一斑。若能協助蒯氏兄弟掌荊州大權，顯然對劉備一方更為有利。而相形之下，蔡瑁則重利而輕義，且目光短淺，若由其得勢，他日維持與荊州的盟約恐怕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子柔兄差矣……」見蒯良切入了正題，蔡瑁暗自冷笑一聲，截口說道，「人亦有言，主賢國盛、主暗國衰。擇主非看長幼，乃看賢明與否。方今亂世，性情懦弱之人恐難成一方之主！更何況，州牧大人就繼嗣之事，早有遺命，我等安能不遵令行事？」
「子柔兄為大公子可謂處心積慮啊，不知得了什麼允諾好處？」蔡瑁眼中厲芒一閃，語調放沉說道，「如此看來，你我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諸葛亮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卻沒有說話。
今日州牧府議事廳之上，圍繞劉琦、和_圖_書劉琮誰將繼承劉表之位一事，荊州群臣爭辯得不可開交，大有劍拔弩張之勢——以蒯良、蒯越為首的一部分人以立長不立幼之由，主張由大公子劉琦繼位，並道自古廢長立幼之行徑，必自生亂。以蔡瑁、黃祖為首的另一部荊州將、官則強調必須由二公子劉琮繼位，並道劉表曾留下繼嗣文書，若不遵從文書行事，便是故意違逆劉表之命。
「十之八九為假！」諸葛亮肯定地說道，「劉表雖年過六旬，但無病無疾，身強體健，絕非兩、三年內亡故之相。如此情形之下，豈會留下什麼『繼嗣文書』？況且以劉表縱橫朝堂、荊襄數十年的閱歷，難道不知廢長立幼的危害？但蔡瑁即敢以此絹書欺瞞子柔、異度二位大人，必是有所依仗。偽造此書之人，必極擅摹仿劉荊州字跡，故連異度大人也分辨不出。據亮昔日所聞，荊州典學從事王粲王仲宣，便是一位擅長臨摹他人字跡者！」
就在蔡氏兄弟密議之時，突有府中親兵來到廳外，跪地稟報道：「啟稟都督，蒯大人求見！」
「……」蒯良緩緩坐了下來，隨即輕搖了搖頭。蒯氏兄弟根據白日里的情形，判斷出一場事關荊州前途命運的大危機已經來臨。而解決問題的關鍵，其實就在與蔡瑁一人的身上。所以，蒯良才深夜拜訪蔡瑁府邸，意欲與其協商出一個妥善的辦法來。
「看來他的決心是不會改了！」蒯良無奈說道，「再這樣下去，我荊州大亂不遠矣！難道當真要我們向他妥協？」蒯良實在是不願荊州內部發生爭亂。
「孔明，你以為劉表二子中，誰將得荊州牧之職？」孫乾抬頭看向諸葛亮，詢問說道。
「嗬～～！」蒯良微微搖頭，嘆了口氣。
「沒成功！」蒯良苦笑了笑說道，「談不及幾句，蔡瑁便將我『轟』出來了……」
「沒成功？」蒯越心中一涼。
蔡瑁站起身來，冷冷說道：「蔡某感染風寒，身體不適，先行告退了。子柔兄請自便！」
「子柔大人他們所以隱諱而不言，一者因沒有確鑿證據，二者若是當場揭穿，則蔡瑁情急之下極可能鋌而走險……」諸葛亮眼中閃爍著瞭然的光芒，和聲分析道，「誠如此，荊州內戰將無可避免！」
其時，蔡瑁、黃祖等人高談廢立之事，根本不將劉琦放在眼中。
「兄長，與蔡瑁談得如何？」一直在書房等候的蒯越，見蒯良進來，急切地詢問道。
……
「大哥，既然他送上門來，索性……」蔡中以手臨頸，作刀抹之勢，狠狠地說道。
「恩……」孫乾點點頭，在火盆旁坐下后，語調有些沉重地說道，「孔明，未曾想到，劉荊州繼嗣之爭竟如此激烈……」
待坐定之後，蔡瑁略顯疑惑地詢問道：「不知別駕大人有何見較？」
蒯良眼中精光瞬閃而沒，但面色不改，依舊和聲說道：「德珪，自古立長不立幼！若廢長立幼，正是取禍內亂之道也……」
「為今之計，惟有清除蔡氏，方可保荊州無虞……」蒯越斷然說道。
「州牧大人無病無疾，豈會預留繼嗣文書？」蒯良緩緩說道，「而且，德珪或許沒有留意過一事，州牧大人有一習性——在其文書落款處前，喜點一小點。凡州牧大人親筆所書，盡皆如此，而你那封繼嗣文書則根本沒有！」蒯良雖未點明，但言下之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得出。
「孔明，你以為那封繼嗣文書是真是假？」孫乾點點頭，略一思索后問道。
「孔明晚間亦不忘勤讀詩書，著實令人欽佩……」孫乾看到被諸葛亮擺置在火盆旁的簡書，笑https://m.hetubook.com.com著打趣道。
「嗬～～！」孫乾倒吸一口涼氣，難以想象如果蒯、蔡兩系發生內戰，荊州會變成什麼樣子。
「大哥，今日蒯越見了繼嗣文書後，那吃驚的模樣真是難得一見！哈哈哈……」蔡熏哈哈大笑，對蔡瑁說道，「你這條計策實在是妙啊。有此繼嗣文書，還怕蒯良、蒯越不服軟？一旦琮兒繼位，荊州就是我蔡家的了！到時，也該跟蒯家算算帳了！」
「孔明，我等是否要做些什麼？」孫乾心焦地說道。
「是啊！」諸葛亮輕嘆口氣說道。
但不想……
「兄長，妥協亦是無用！」蒯越搖頭說道，「我兄弟二人，已將蔡瑁得罪多矣。一旦其執掌荊州大權，第一個清算對象便是你我！屆時更無人可以遏制住他，若任由他胡作非為，荊州覆亡可期矣！」
……
「孔明是說蒯別駕昆仲已知繼嗣文書是假？」孫乾驚異地說道，「既如此，他們為何不揭穿？」
蒯良抿了一口剛剛奉上的熱茶，舉目張望起蔡府豪華的客廳來。這客廳中，一應物事皆精緻至極，一看便知是極其名貴之物。隨便拿一件出去售賣，所得至少可供尋常人家3、5年的開銷。蒯良可以肯定，荊州絕找不出第二個富麗堂皇至斯的客廳來。
「是蒯別駕！」親兵恭敬地回道。
「公佑大人取笑了！左右無事可做，又不願如此早地就寢，便以此消磨時間罷了……」諸葛亮搖了搖頭，微笑回道，「公佑大人可是有事？」
「蔡督客氣了！」蒯良笑笑說道，「蒯某深夜不速來訪，打擾蔡督休息，實在冒昧的很！」
……
「現在高興尚為時過早！」蔡瑁倒不似幾個弟弟那樣樂觀，沉聲說道，「蒯良、蒯越二賊向來狡詐謹慎，斷不可低估。這封繼嗣文書雖是由王粲所造，字跡與州牧大人有九分相似，但蒯良未必便不能識hetubook.com.com破。為策萬全，還是得多做準備。二弟，你與軍中諸將聯繫的如何了？」
至最後，雙方鬧的不歡而散。搞得原本有意弔唁劉表的孫乾、諸葛亮兩人也尷尬不已……
襄陽，蔡瑁府邸
「大哥儘管放心，一切妥當！」蔡熏大咧咧地說道，「只要一聲令下，附近兵馬即可會同城內兵馬，將襄陽圍個水泄不通，便是一隻蚊蟲也難飛出。」
「什麼？」由於正在商議如何對付蒯氏兄弟，此刻猛地聽到「蒯大人求見」，不禁令蔡瑁大吃一驚，「蒯大人？哪個蒯大人？」
「是！」親兵領命急步離去。
蒯良也有些沒有想到蔡瑁說翻臉就翻臉，默默看著蔡瑁離去后，仰天長嘆一聲，舉步緩緩朝廳外走去。
「德珪，你我之間何需如此客套，還是直稱表字為宜……」蒯良笑著說道。蔡瑁點點頭，笑看著蒯良，卻沒有說話。
「哪裡的話！」蔡瑁擺擺手，熱情招呼說道，「別駕大人請坐！」
「想當年，州牧大人初至荊州之時，正是你、我，加上異度三人齊心協力輔佐州牧大人，方得使荊州安定！一轉眼，12年已經過去……」蒯良嘆氣說道，「如今州牧大人已去，若不能穩定住荊州基業，如何對得住大人的提攜重任之情。」
「休得胡言！」蔡瑁低斥了一聲，略一思索，對那名親兵說道，「請蒯別駕到客廳，我即刻就去！」
「孔明，安歇否？」房外突然響起敲門聲，隨即便聽到孫乾的聲音。
「暫且惟有靜觀其便了……」諸葛亮望著火紅的炭火，嘆了口氣。
蔡瑁大笑反駁，道劉琦資質平庸、性格懦弱，根本無法擔當起荊州牧的重任。反之，劉琮年齒雖幼，卻聰明過人，日後必可成荊州雄主。黃祖等人亦盡皆附和蔡瑁，主張應由劉琮繼嗣。
襄陽，南城館驛的一間房內，諸葛亮臨火盆而坐，藉著火光閱覽著ｗｗw.heｔubｏoｋ.ｃｏm.cｏm一冊簡書。
蒯越根本不相信會有什麼「繼嗣文書」，認為必是由蔡瑁偽造。但蔡瑁卻的的確確拿出了一絹繼嗣文書。蒯越仔細辨別後，不得不承認確是劉表字跡，但同時他亦辯解道，劉表生前從未流露出廢長立幼的意思。更何況，劉琮年齒尚幼，以一不足十歲孩童之身，如何能夠承擔起守牧荊州的重任。
「他來做什麼？」蔡瑁眉頭大皺，疑惑地說道。
「嗬～～！」孫乾也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看著炭火出起神來……
……
「子柔兄說的是……」蔡瑁點點頭，懇切地說道，「方此危急存亡之際，我等若不能精誠協力，荊州必危。新主年幼，須得子柔兄時時提點啊！」
「嗬～～！」忽地輕嘆一聲，諸葛亮垂下手中簡書，凝望著盆中炭火，出起神來。
「目前還不宜與蒯家徹底鬧翻！」蔡瑁冷冷說道，「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倒想看看蒯良想跟我談什麼？」
「好，二弟做得好！」蔡瑁點點頭，讚許說道，「如此一來，放可穩操勝券！」
蒯、蔡二族本就是荊州實力最強的兩大宗族，知交故久遍布荊襄九郡，而且此次兩族代表的又分別代表著劉表二子，一旦爭鬥起來，必將引起荊州的大分裂。
「大哥，你……」蔡熏等人不解地看向蔡瑁。
「公佑大人，你我恐怕是無能為力……」諸葛亮苦笑說道，「欲使荊州內戰不起，惟有兩途。其一，兩方之一向對方妥協。以蔡瑁為人，廢長立幼之心恐難消除。而一旦蔡瑁得勢，則子柔、異度二位大人必將為其所害。故妥協一途難之又難。其二，便是一方以雷霆手段擊滅另一方。而此議，我等外人根本不宜插嘴！」
「哈哈……」蔡和亦大笑說道，「二哥說的極是！蒯良那混蛋，居然敢拿大哥做引誘黃蓋老兒出戰的誘餌，將我們兄弟戲耍如玩物！不出這口氣，如何能夠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