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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苦笑連連，但吳建還是以援兵將至的消息，鼓勵其餘士卒苦戰糾纏曹軍追兵。

在伏完、劉助、盧毓等人調度下，上千人的朝臣及其眷屬隊伍，迎著北上而來的戰船，緩緩向南行去。

屠戮這些往日里高人一等的朝臣貴婦，尤其能激起了騎兵們的凶性，尤其是那些出身貧寒的士卒，更是感到一種格外的快意，手上的戰刀和長矛毫不留情地吞噬著一條條生命。有些騎兵甚至就直接用戰馬衝撞、踐踏人群。

「快，快，快……」伏完不住的催促隊伍前進，又讓甘悟派人先行迎向接應的戰船，督促他們快些行駛。

面白如紙的天子從車輦中探出頭來，眼中完全掩飾不住自己的驚慌之色，以他所能達到的最大聲音，對著即將馳至的曹真騎兵顫聲高喊道：「曹將軍，不要殺朕，朕跟你回去，朕跟你回去……」

完全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夏侯奉雖然竭力勒止戰馬，但先前衝鋒的速度太快，根本無法立時停下。

很多平日里路都走得很少的朝臣女眷，此刻居然也發足狂奔起來。其間，自然也不乏失足跌倒者，但沒有伸手攙扶，沒有人去管他們。等待他們的命運，不是被「自己人」踩死，就是被後面的騎兵踐踏。

「國丈大人，國丈大人……」一騎快馬從後方急馳而至，馬上騎士焦急地說道，「吳大人讓末將告訴您，他已經支撐不住，請您護衛陛https://m.hetubook.com.com下先行……」

按照甘悟所說的辦法，伏完迅速找到了領家兵護衛龍輦的尚書郎劉助，向其說明情況后，兩人即刻向天子稟報了此事。

「子丹兄，天子要被伏完他們帶走了。你看，那是劉備的水軍戰船隊……」一旁的驍騎都尉夏侯奉（夏侯尚之弟）一指前方，焦急地對曹真說道。

片刻后，曹真回過神來，眼中浮現出無比決然的殺意，以冷若寒冰的語氣怒吼道：「殺，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但就在這時，御輦的馬匹被人群衝撞而失驚，一陣狂嘶后，不顧御者的阻攔，牽著龍輦車突然轉向，直衝騎兵狂潮而去。

甚至來不及說什麼，伏完一行人等就被這股人潮所淹沒。生命受到極度威脅的情況下，沒有人再會顧忌什麼天子，什麼國丈……

「怎麼控制？」看著眼前混亂的一切，伏完有些手足無措地說道。

若不是吳建早以「曹操從不放過叛逆者」的話語進行過告戒，恐怕更多的士卒已經棄械投降。

得到天子之允后，伏完、劉助即刻命士卒齊呼「鎮靜」，同時又以殺立威，一連斬殺了十數名朝臣、眷屬后，終於勉強鎮住了局勢。隨即，伏完急說明了接應戰船將至的情況，給眾人以希望。

……

曹真、夏侯奉也完全被這一變故所驚，勒馬而立。剛剛「踏斃」天子的夏侯奉甚he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coｍ至呆立如木雞，渾然忘卻該讓戰馬從天子的屍身上退開來，手中大刀一時失力，在完全不自知的情況下，掉落了下來。

……

「陛下……」親睹這一切的伏完、盧毓等人目窒慾裂，凄聲高喊道。尚書郎宗親劉助甚至當場昏厥了過去，撲通一聲從馬上落下。

血肉模糊的殺戮場上，戰刀飛舞，長槍厲嘯，戰馬嘶叫。吼叫聲，慘號聲，角號聲，戰馬奔跑撞擊的轟鳴聲，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藍天下，塵霧裡，隨風飄蕩在空蕩蕩的大平原上。

一聽得曹真的「點名招呼」，伏完心神劇震，身體竟不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施展這一硬一軟的手段后，伏完再告之眾人必須聽從吩咐，才有可能安然脫困，否則都將成為追兵的刀下之鬼。同時，付完還警告眾人，他已得天子之詔，凡不聽從安排者，可即行斬殺。

弱不禁風的天子，再這生死關頭，倒是顯露出決絕的一面，當即同意了伏、劉二人之請。

其餘朝臣一見如此舉動，立知伏完是有意拋棄他們，如何能夠心甘，一個個發了瘋似的，亡命追在天子龍輦之後。原本還算有序的隊伍，立時混亂一片。

……

平原上，到處都是狂野的戰馬在縱橫飛騰。面對這些幾無還手之力的老弱婦孺，曹軍騎兵根本就不需做什麼結陣之類的事情，只要縱馬飛馳，只要揮舞刀槍即可。如同窮凶極惡的野狼，瞪著ｍ.ｈｅtｕｂoｏk.ｃｏm•ｃｏｍ一雙雙血紅的眼睛，張著一張張血盆大口，殘忍地撲向一堆又一堆的獵物，撕咬，啃殺，無休無止。

天子剛剛睜開眼睛，就見一個矯健有力的馬蹄重重地踏了下來。

正與追兵苦戰的吳建，聽了伏完的傳話后，只能苦笑不已。追上來的曹軍是一支騎兵，數量不下於3000騎，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久經戰陣。與之相比，吳建手中可供使用的兵馬才僅止4000人而已，而且絕大部分都是來自各朝臣府中的家兵家僕，論戰鬥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伏完驀地回首，不禁被身後的景象所駭——狂奔的人群和騎兵狂潮，居然已近在眼前。

「什麼？」伏完心中一個咯噔，面色如土。吳建的意思已很清楚——拋下其他的朝臣和眷屬，帶著天子先撤，這樣還能稍稍延緩追兵的步伐。

再不猶豫，伏完當即與盧毓、劉助等人護衛天子龍輦向南面急行而去，將其餘的朝臣、眷屬完全地拋了下來。

曹真猛攥手中大刀，目射凌厲之色，咬牙喝道：「不管了，殺！」

天子柔弱的身體在地面上急速滾動了十餘步后，剛剛停下，神智還未清醒，就見夏侯奉的戰馬疾馳而至。

濃烈的血腥味衝天而起，連天空中的太陽也彷彿被熏染，正午的陽光一時間竟也呈現出殷紅之色。

即將迎頭的那一刻，速度異常的車輦被路上石塊咯碰，劇烈晃動后，竟將天子從車中甩出。

心中暗https://www.hetubook.com.com罵伏完無恥，曹真面上也流露躊躇之色，一聲令下，喝止了騎兵的追擊。

但以眼下的情況來看，局面可說已完全失控，面對狼奔豕突的人群，曹真也不知該怎樣才能將他們生擒活捉。

……

但這一決定，卻帶來了極為惡劣的後果，甚至連伏完自己都未能料到。

到處都是拚命奔突的人，而且多有老弱婦孺。這些過往的王公貴婦，以眼下的舉止行動而言，比之落荒逃難的乞丐亦不遑多讓。

一聲短暫的慘呼后，天子竟被踏至腦漿崩裂，當場薨斃。

「可以如此如此……」甘悟快速地交代道。

伏完仍在左右猶豫的時候，曹軍騎兵已經突破阻攔，如狂潮席捲而至。

漫說阻擊一個時辰，就是半個時辰，都極為困難。從接鋒到現在，僅僅一盞茶的工夫，吳建已經折損失了近千人。當然，陣亡的佔少數，多半人是畏懼曹軍騎兵的威勢，亡命潰逃去了。

勢不可擋的騎兵狂潮毫不費力地將前方奔突的朝臣眷屬淹沒，無情的殺戮開始上演。

「國丈，您必須把局勢控制住，否則恐怕無法堅持到戰船趕到……」

血腥的殺戮，更引起極度的恐慌。無論男女、無論老弱、無論長幼，幾乎所有人腦中只存了一個念頭——逃。

當日在許昌城中，因是亂中混戰，這些家兵家僕還能派上用場。但如今是在野外，面對野戰中的王者——騎兵，吳建明白潰敗覆亡只是時間問題。

「伏完叛https://www.hetubook.com.com賊，即刻放還陛下，饒爾等全屍！」曹軍騎兵的為首者正是曹真。年輕的曹真一眼就瞥見了天子的龍輦，也看到了伏完等人，當即厲聲斷喝道。

「殺！」戰意盎然的騎兵們齊聲呼應，緊隨在曹真身後，策馬狂奔起來，殘血未乾的刀鋒再次揚起。

曹真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聲斷喝居然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四散奔突的人群，將騎兵衝鋒的道路全然堵住，更有許多裝放財物衣服的車轅四處橫列。

「什麼？」嘈雜的人聲中，伏完聽了幾遍才弄清楚甘悟話中意思，隨即精神立即大振，「戰船果然到了？在何處，領我去看……」

鎮撫住局面后，伏完即刻聯絡領軍殿後護衛的長水校尉吳建，命其堅決阻擊曹軍一個時辰，以策應天子脫困。

龍輦車上的天子，不住探頭出車，顧望後方追兵的情況，白皙的面龐上完全掩飾不住焦慮之色。

甘悟迅速拖著伏完來到河邊，向南面指去。順著手指的方向，伏完果然在極南的地方看到了一些異樣的東西。雖然距離很遠，但依稀能辨出似乎是船桅……

護衛天子的兵仆根本擋不住這幾近瘋狂的人群，龍輦車左右搖晃，便如大海中的一葉扁舟，隨時有傾覆的危險。

臨行前，夏侯惇和程昱曾特地交代，讓曹真不要過於嗜殺，最為主要的任務是確保天子的安全，其次便是儘可能將伏完等一眾人等活捉，而後交於曹操處置。安定許昌的局勢，很可能會用到這些外逃的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