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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

掂了掂手中的絹書，馬岱皺眉對司馬懿說道：「仲達，荀彧難道就不怕將信投錯了？」

不多時，自遠處官道朝田壟間走來的一行十餘人，引起了鄉農們的注意。雖然不知道來人是誰，但鄉農們大概也能猜出應該是官家的人。

談論到高興處，中年男子席地而坐，隨即也招呼老農坐下來。

……

老四去年雖然死在汝南，但骨灰還能回到家；老五缺了條腿，回來后官家分田分牛，還給配了婆娘。比起老大老二老三來，他們兩個好太多了，小老兒知足，知足了。

「主公，時候不早了，您也出來半天時間了，明天還得動身前往西川，還是早些回去吧！」年輕人看了看天色，低聲勸諫道。

……

四日後，進抵成都。

劉備不答，馬良自也不便再繼續追問下去，便靜靜地立於一旁。

「老丈安好！」一行人中看似是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和聲向那老農招呼道。

不同於前兩年的澇旱，今年老天爺出奇地仁厚，全年風調雨順，莊稼的長勢異常喜人。眼見豐收在望，田間壟上，隨處可見忙碌的身影。百姓們一邊忙著擱田，將田中的水位降至土面露出，另一面又要防止鳥雀啄食成熟在即的糧食。

「主公，適才由襄陽傳來一封急書，是西涼那邊的！」見禮后，馬良取出一封絹書恭敬地遞呈給劉備。

「這麼說……荀彧業已確認了仲達未亡且身在西涼的消息？」馬岱略一思索，詫異地說道。

「爹，你知道剛才那位是和圖書誰么？」瘸腿青年顧不得老父的埋怨，語氣急促緊張地說道。

「什麼？！」在場的所有人立時呆立如木雞，完全不能接受這一震撼性消息——當朝大將軍、皇叔（其實劉備已經是皇祖）！如此尊貴的大人物，適才居然跟自己這群平頭百姓同坐閑敘。

每逢農忙季節，郡縣裡的大人們都會親臨田間巡視，探訪民生民情，鄉農們基本也習以為常了。

「老丈今年的收成看來不錯，一畝地怕能收到三石（360斤）糧食……」沉默片刻后，中年男子仔細察看了周圍的金黃色稻田，欣慰地對老農說道。

「這老賊果然奸詐！」思索片刻后，馬岱恨聲說道，「仲達，你待如何應之？」

馬良微微一愕，隨即似乎明白了什麼……

「大人說的是，小老兒這十幾畝地，怕是能收到四石一畝……」提到自己得意的地方，老農枯皺的麵皮笑逐顏開，聲音也洪亮了幾分，「縣令大人今年分下來的谷種實在是好，穗大粒子多，還不容易生病。要不然，也沒這麼好的收成……」

目送中年男子一行遠去后，行跪拜禮的眾鄉農這才緩緩起身，其中一人有些懷疑地對那老農說道：「孫老爹，剛才那位當真是官家的大人么？他穿成那樣子，又沒點官威……」

「見過各位大人！」雖然十數人都是身著普通的布袍，但頗有閱歷的老農還是能夠看出這一行人，尤其是這名說話中年男子身份的不凡，連忙恭敬地行跪拜禮。不遠處的和-圖-書其他幾名鄉人也相繼趕來行禮。

「好象是諸葛均大人……」相貌英武的年輕人略一思索，俯身恭敬地回道。

「你腿腳不便，小心些……」老農連忙扶住自己兒子，似責實愛地埋怨道。

「而且，他居然還知道懿身在安定，甚至探到了這座府邸……」

垂下手中的絹書，司馬懿雙目微閉，陷入到深深的思索之中。

「此信本是以一錦囊密封，不知被誰以石塊連繫投入這座府邸中，錦囊上有懿所用的化名！」司馬懿蹙眉回道。

「仲達，此信從何而來？」猛地抬頭，馬岱急切地詢問道。

那一行人在左右張望田壟間的繁忙景象時，很注意腳下的情況，基本沒有踐踏到田裡的莊稼。

「大概是官比較小吧？怕是比縣令大人還要小些……」另一人猜測道，「孫老爹有功民牌，連見縣令大人都能不跪，這次虧了，虧了……」

一旁的鄉民越聚越多，聽了老農的話，都紛紛點頭，對本縣的縣令大加讚頌。

川中大小文武官員數百人出城三十里相迎。

「爹，爹，爹……」伴隨著一陣急促的呼喊，一名瘸腿青年拄杖從人群后擠了出來，險些摔倒。

「荀彧並沒有神鬼之能，他只不過設了一個圈套……」司馬懿搖了搖頭，輕嘆道，「當日舍弟被救回安定時，恐怕就已被曹方細作盯上。

待馬岱坐定后，司馬懿斥退所有親隨仆婢，將先前自己所看的那封絹書遞給了對方。

雖說荊州治安狀況良好，但劉備僅在寇hetubook.com.com封所率十余名親兵護衛下微服出巡的舉動，還是太過冒險了些。由於劉備有言在先，馬良等人也不便暗中安排護衛。

這都是托皇叔大人的恩德，頒下功民令……」

劉備搖了搖頭，卻沒有說什麼。

中年男子聽得入神，緩緩將手中的功民牌遞還給對方。

中年男子留意到老農懸于腰間的一枚造型奇特的銅質小牌，彎身將其扶起后，正色說道：「老丈是功民之身，不必如此多禮。可否將功民牌借于在下一看？」

一畝畝耕田整齊的橫列著，那中間是逐漸呈現出金黃色的稻禾。江陵雖然位處荊北，但氣候與荊南很相近，糧食的成熟期比之中原一帶要早上大半月。至多再有半個月，田間的稻子便可以收穫了。

「那是當朝大將軍！」瘸腿青年自己也不大敢相信地說道，「就是常提起的皇叔大人……」

老農相當寶貝地將銅牌檫拭了兩下，重新掛回自己的腰間，而後恭敬地垂手而立。

「來人，速速有請刺史大人過府……」約莫半盞茶的工夫，司馬懿才結束沉思，起身出門呼喊道。

楞楞地望著那行將消失的身影，80餘名鄉農突然不約而同地跪了下來，異常虔誠地伏首于地。

劉備回到江陵城后，焦急等待的荊州別駕馬良、南郡太守顧雍等人終於鬆了口氣，將高懸心頭的大石放了下來。

一旦馬將軍生疑，懿走投無路，只能再回到曹操那裡。就算馬將軍一怒之下將懿擊殺，對荀彧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反而能和-圖-書使我司馬氏完全絕於主公與馬將軍！」

「東子，你沒……沒有看錯人？」另一名年紀較長的鄉農有些艱難地確認道。

「有勞季常了！」沖馬良微微點頭后，劉備展書閱覽了起來。

「大人說到哪裡了！」老農連連搖頭，「小老兒有七個兒子，老大在十五年前戰死在南陽，老二、老三在十年前戰死在江夏，最後連個胳臂腿都沒能看到。

思索了許久后，劉備突然抬頭對馬良詢問道：「季常，你可有意往西涼一行？」

「大將軍曾到我們營中巡視過三次，我怎麼會認錯？」瘸腿青年急急地回道。

……

「這同樣也是荀彧的陰謀！」司馬懿苦笑一聲，「投對了自然是好；若是投錯了，則此信必然會落在馬將軍手中。在荀彧看來，馬將軍若看到此信，必會對懿大生疑慮之心。

曹操本就在涼州鑽營深廣，加之涼州局勢還未完全安定，正是給了曹軍細作以可乘之機。懿懷疑，安定城中就多有曹軍細作，我方的某些舉動怕是正落在他們眼裡。以荀彧的智計，推測出什麼來，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也好……」中年男子點頭站起身，拍了拍身後的塵土，笑著向一眾鄉農作別。

南郡

這一說，不由得眾人不相信了。

出自荀彧親筆的這封信，雖然言辭隱晦，但意思卻是相當清楚——要求司馬懿以司馬一族為重，重新為曹操效力。

接過銅牌仔細地看了看，中年男子輕嘆說道：「兩子從軍，一亡一殘，老丈為朝廷付出的太多了。朝wwｗ.heｔｕbｏｏｋ•ｃoｍ•cｏm廷有愧於您啊……」每一塊功民牌上都會銘刻所有者的姓名，及得牌的原因（即功勞），大致的情況一看便知。

一名坐在田壟頭稍做歇息的老農望著自己田地里的莊稼，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喜滋滋地與其他鄉人嘮著家常。

馬岱開始還有些莫名，但絹書上的內容很快讓人面色大變。

「原來是子瑜和孔明的幼弟，難怪才幹如此出色……」中年男子輕捋長髯，微笑說道。

九月十八日，大哥在甘寧的護衛下，搭乘水軍戰船沿長江朔流而上，抵達江陽。隨後在我的親自迎候下，轉走陸路北上。

「哦～？」中年男子饒有興緻地輕嘆了一聲，隨即轉頭輕聲對身旁的一名護衛模樣的年輕人詢問道：「子雍，本縣的縣令是何人？」

許久之後，那名老農突然解下腰間的功民銅牌，高舉過頭，興奮地對兒子說道：「東子，我要功民牌供起來，供起來……」

「東子，到底是誰？」周遭的鄉農知道這瘸腿青年是去年剛剛從軍中退伍回來的，見的世面廣，不由得盡皆好奇地詢問道。

老農忙小心翼翼地解下腰間銅牌，雙手奉給對方。

時值九月初，初秋的太陽雖然殘暑未消，但天氣已經開始逐漸轉涼。稍帶涼意的秋風為荊北平原換了一身秋裝。

待劉備看完絹書上內容，馬良才謹慎地詢問道：「主公，莫非西涼生亂？」

「這怎麼可能？」馬岱不敢相信地說道，「荀彧再如何睿智，也不可能有此神鬼之能！」

……

「只有兵行險著了……」司馬懿悵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