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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小張管人最多那輛。」

而另一些人則離開了，帶著同樣麻木的神情；或者在他們看來，在哪裡都一樣，都是戰，都是火，都是死……

戰士們在分配自己鎖定的目標，在同一時刻緩慢拉動槍栓的感覺令人血脈賁張，戰火一觸即發。

米加尼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可能只有第一聲巨響才能把他們炸醒，而他已經受夠了，不想再一次看著斷肢殘臂從半空中四散落下。

原來方進趴著的地方落下一顆炮彈，火光衝天，驚飛的碎石像雨點一樣砸到方進背上，大地搖晃不止，方進用四肢支撐軀幹趴跪著，防止瞬間的衝擊力震壞內臟，左臂上炸開一點隱約的刺痛。

天氣乾熱，方進手上沾染的血液迅速乾涸，像個手套那樣包裹著他，帶來一種很不舒服的緊縛感。

「第二套方案！」方進怒道。他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備用陣地，抬起槍口向車隊中間的那輛皮卡車掃射。明晃晃的子彈像沾了火的上帝之鞭，一鞭子抽下去，人已經倒下一片。剩下的人尖叫著從車斗里跳出來，就地尋找掩護，槍聲驟起，子彈橫飛。

「很好。」夏明朗的瞳孔在烈日下收縮成不見底的深淵。

可是在另一邊，張俊傑看不到的另一邊，有更多的人健步飛奔向死亡。

陸臻和徐光啟不約而同的一人扯住梯子的一邊繩索，雙腳蹬在牆面上，兩、三步就踩上了牆頭。

嚴炎把警戒任務交給武千雲，從樹上溜下來給俘虜止血，那是個又黑又乾瘦的男人，四肢細長，肋骨清晰可辨。

「加我一個。」

像炒豆子一樣的槍聲從密集漸漸變稀疏，在狙擊手的監視下，武千雲和林南拔出手槍從兩翼貼近戰場，開始最後的清場工作。其實不像電視里拍得那麼講究，著彈點在眉心、腦幹、心臟都可以……9MM的子彈近距離擊中完全可以保證一槍斃命。

「好事啊！」

「聶老闆給我們加了五倍的衛星帶寬。」陸臻說道。

然而，和圖書在他身後隨即傳來一聲巨響，夏明朗心頭一悸，連忙轉身看過去，人群奇迹般的在離開雷區十米外的地方停了下來。陳默的盲目射擊在第七槍時終於撞上了一枚觸髮式鋼珠雷，爆炸的地雷引起了一次小規模的連環殉爆，大片鋼珠橫掃出去，將跑在最前面的幾個人瞬間放倒。

「那我們這個怎麼辦？」方進又犯愁了。

炮彈如飛蝗掠過，四處開花，艷色的火流淌在焦黑的殘牆上，熱氣攪動著塵埃在半空中蒸騰。

一發子彈沒入雷區的泥土裡，在這緊張錯亂的關頭，幾乎沒人注意到這一點細微的變化。

「收圖！」徐知著的耳機里傳出一個簡潔的指令。

進入營區，眼前的一切頓時不同，沒有尖叫沒有驚慌，所有人都在奔跑，跑向自己的位置。陸臻用一個漂亮的跨欄動作從窗口回到中心控制室，郝小帥有些驚訝地看了看他，把一架無人機彈射升空。

高空偵察機正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無聲地盤旋著，那些不速之客們放慢了速度，謹慎地前進著，全然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經成了砧板上的肉，一舉一動都有如明火執仗。

「至於嘛……就這麼幾個毛賊還用轟炸機收拾？」徐知著把地圖轉發給方進，迅速地開了一個陣前小會，各領一路人馬分別設伏。

武千雲用冰冷的槍口逼著一個被打斷了腳的投降者從車上爬下來，把自己挪動到空地上，然後一槍擊斃了旁邊正在呻|吟的重傷員，這個人的傷太重了，恐怕抬不回駐地。

完蛋了，回去又得挨訓了。

可是，屬於夏明朗的麻煩遠沒有結束，剛剛那一輪炮擊讓大門口的難民們徹底暴躁了。他們似乎開始明白了，這塊土地已經不再是戰事中的避難所，它將捲入戰爭，比任何地方更激烈。他們毫無方向，四散著逃命，有幾撥居然筆直地跑向了雷區。

陸臻在狂奔中看到貝吉驚慌的臉孔如浮影掠過，他聽到海默憤怒咆哮的隻字片語，人和-圖-書們尖叫著顫抖著，雙手抱著頭，伏倒在地。陸臻從他們身上躍過去，連同所有沾著火焰的斷垣殘壁。

方進、武千雲和林南構成了密集的交插火力逼得人抬不起頭來，血水從皮卡車的車斗里流下來，潑到路面上。終於有人掙扎著轉過無後座力火炮調頭指向方進的方向。

「可惜不是好兆頭。」陸臻嘆氣：「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把人纏住，一小時后轟炸機就到，可以等他們清理完山那邊的炮兵陣地再回頭收拾這夥人。」

還好……距離還遠！

「知道！」方進極為不耐煩地把衣袖放下了。

夏明朗在地圖上畫下四條最可能的進攻路線，然後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徐知著和方進，他打算親自去收拾山後那支轟炸地火炮部隊。

方進不自覺地眺望了一會兒，便沒心沒肺地帶上兄弟們回營了。大概在方進眼裡，夏明朗是不需要任何人擔心的。

「到了……」陸臻在提醒他。

夏明朗馬上下令開門，戰士們用最快地速度撬開了封門的鐵條。難民們一個一個地被放進來，神情獃滯麻木。張浩江的隊友們涌了上去，把各種輕重傷員與幼兒弱母分別安置。

近處，海默從守衛手裡拿過一支自動步槍對天掃射，高聲叫喊著，要求所有人保持秩序；遠處，新鮮的碎牆裡騰起火光，接連不斷的爆炸聲震耳欲聾。陸臻從牆頭躍下，拔腿就跑：剛剛是試射，現在是齊射……

人在拚命時的潛力到底是無窮的，一炮落空之後，對方炮手又頑強地填上了第二發。方進最後拋出一條長點射，翻身躍起，滑入早就看準的備用陣地里。十幾發子彈在空中連成一塊長方形的死亡區域，像死神之手，將對方一個機槍手從車上直接拍了下去。

林南耳邊忽然掠過一聲子彈的尖嘯，車門下方，沉重的人體像一個布口袋那樣砸出來，血水從他身下慢慢洇開。

「頭車歸我。」徐知著說道。

第二發，第三發……

「和*圖*書謝了。」林南向嚴炎的方向敬了半個禮。

「只有一個活口怎麼辦？」方進從血堆里把屍體又翻了一遍，確定沒有躲在血泊里裝死的，也沒人被漏了槍。

爆炸產生的衝擊波挾裹著彈片與土石向四面八方射去，在徐知著腳下綻開兩朵艷麗的花。離爆炸中心最近的一輛車被高高地拋起，在半空中解體，落下一堆金屬碎片撕成的雨。

嚴炎沒有出聲，只是彈了下話筒表示收到，他們狙擊組的人都跟陳默學了一些壞習氣。

南珈，當戰爭正式啟動，每一步都嚴絲合縫。

幾分鐘后，一支小隊沿著陸臻剛剛走過的路溜出南珈，消失在灌木叢中。交火點被徐知著定在離開駐地三公里處，他們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趕到那裡布置陷阱和詭雷。

「有炮那車歸我……」

遠空又傳來連續的尖嘯聲，陸臻和徐光啟習慣性地屏住呼吸判斷炮彈的落點。

徐知著看著腳下的車隊緩緩前行，大地是平靜的，好像睡著了一樣。

還活著的人開始驚慌地尖叫，他們朝各種方向開槍，並且逃跑。

「隊長，有人不請自到！」陸臻說道。

在南珈駐地之外，有一共四重立體的偵察線，人工崗哨、地動探測器、紅外微光監視器以及無人機……現在，所有的偵察手段全都運轉起來，陸臻屏氣凝神，留意偵查圈內的任何一點異動。

遠處，山巒的背後掠過一組銀鳥，一些黑乎乎的東西從半空中落下去，爆炸地動山搖。把彼方激烈的槍聲遮蓋了下去，很快也歸於沉寂。

那名俘虜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他斷斷續續地叫嚷著沒有人聽得懂的句子，手臂在空中無助的划來划去。方進從他眼中看出了恐懼，那種驚慌失措到絕望的樣子。

徐知著將扳機扣下第一道火，他聽到自己的呼吸聲，緩慢而平穩地覆蓋整個天地間，就連最猛烈的爆炸聲也無法衝破這個穩定的節奏。

米加尼抓住這千載難逢的安靜瞬間大喊了起來，被和-圖-書大爆炸驚呆了的難民們開始慢慢往後退去，他們把受了傷的同伴攙扶起來，在刑搏地引導下退向大門關卡。

米加尼的嗓子都快裂了，他瘋狂地嘶喊著，卻被更瘋狂尖叫聲淹沒得一乾二淨。刑搏從哨位里衝出來，連拉帶拽地把人往後推，往活路上踢，可是……更多的人繞過了他。張俊傑在情急之下開了槍，曳光彈劃出亮閃的軌跡，塵土飛揚，密集的子彈在大地上劃下一道筆直的線。終於有人停住了腳步，他們茫然無措地四下張望著。

夏明朗感覺到汗水從腮邊落下，滴到他的肩膀上，騰起一團火。正門外出準備出擊的部隊已經集結完畢，夏明朗不管山的另一邊是誰來了，他只知道誰都別想走！

徐知著蹲在離開地面十五米的空中一動不動，一隻毛毛蟲在他的衣袖上緩慢地蠕動著，這種軟蟲是喀蘇南部特有的，被它爬過的皮膚會很快潰爛，反反覆復的瘙癢。徐知著用眼角的餘光留意它前進的方向，慢慢把手指縮進了手套里。毛毛蟲從戰術手套的邊緣爬到槍管上，然後順著覆蓋在槍口上的樹枝慢慢地離開了。

「媽的……攔下他們！」夏明朗大吼。

方進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喊道：「隊長說他要兩個活的！只要兩個！」

清場完畢，戰士們把屍體抬到空地上，準備澆上汽油焚燒，剩下的車輛也會被徹底的引爆，現場不會留下任何可供調查的痕迹，這是麒麟的風格，即使此刻毫無必要，他們也習慣性的會這麼干。

夏明朗詫異地看向後方制高點的哨位：陳默想幹什麼？

第一輛越過了爆炸線，然後是第二輛，他們的車隊陣型比預想得更緊湊，這是個好現象。徐知著盯著頭車的前輪，標誌引爆線的那棵小樹已經近在咫尺。

按偵察機上傳回的照片顯示，來人一共有兩輛裝甲車、三輛裝有無後座力火炮的皮卡和兩車兵。以傳聞中的軍閥火力來看，似乎，也可以稱得上是先鋒精銳了。

「明白。www.hetubook.com.com」

這不是誤擊，這是有人要開戰！

「你問一下徐子那邊兒唄！」嚴炎提醒他。

不遠處的爆炸聲顯然驚動了眼前的目標，方進非常鬱悶地看著他們停下，離開爆炸線尚有幾步之遙。這是個賭人品的時刻，顯然他輸了。

「第二輛車歸我。」

方進喃喃地罵了一句：「我操……」

「傳得好快啊！」徐知著驚喜的。

一發炮彈落到陸臻右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黑色的煙塵包裹著火焰騰空而起，陸臻下意識地擋住頭，暗紅色的泥土與石塊像雨點一樣砸在他身上。

徐知著從瞄準鏡里看到自己的目標胸前騰起血霧，他沒有再多看一眼，把准心瞄向下一個。

「我操！」徐光啟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大片炮彈落進南珈。

「帶回去吧！」方進搓動著雙手，血繭簌簌地掉下來。

遭遇戰，永遠都會遵循一個最殘酷的守則：擁有更強大火力的一方將主裁一切。

當他們的國家土崩瓦解時，他們就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尊嚴，現在苦苦掙扎著的每一天，不過是本能。

徐知著馬上打開掌上電腦，一張全新的偵察地圖很快刷新了出來，紅色箭頭顯示對方已經兵分兩路。

「侯爺小心！」薛偉出聲示警，同時打出了一發榴彈。

陸臻晃掉頭盔上的泥土，馬上坐到了工作台前。與此同時，在柳三變的指揮下，南珈基地內的炮隊開始進行警告性還擊。夏明朗即時通報了對方火炮的坐標，要求空中支援。

按理說，就方進現在這個狀態，他應該休息，可是擋不住他又罵又鬧，主動請纓。方進的右臂沒有需要縫合的傷口，左臂有一個穿透傷，夏明朗指著那針腳罵道：「別把它玩綳了！」

夏明朗握著槍的手在發抖。

榴彈越過炮手的頭頂撞在一棵矮樹上，彈片四散飛旋，與此同時，對方的第一發炮彈也衝出了炮膛。方進並不在意，看炮口的角度就知道跟自己沒關係。

事實證明徐知著永遠是靠譜得多的青年，他那裡有兩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