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唉，你們畢竟還太年輕啊。這個田康平跟副市長孫建業走的非常近，每年都要拿田康平不少孝敬。田康平仰仗這層關係做生意，黑白通吃，你來硬的，他給你來橫的，你來橫的他給你講法律，政府里有人，道上有打手。」也不知道趙順年是喝了酒吐真心話，還是故意嚇唬他們的，說的倒也發自肺腑，「你們就好好在省城賺錢，胡總那兩千萬的工程款，我去幫你們要回來，你們就不要蹚這渾水了，我這都是為了你們好。」
所以，當陳立主動去給趙陽拉車門，身著筆挺西裝的趙陽坦然地坐進賓士S500後座的時候，旁邊的趙順年看在眼裡，心情複雜。
五點左右的時候，陳立給老媽打了電話，說不回去吃飯了。老媽也不細問，就是囑咐他，有空的時候多去陪陪姥爺聊聊天，陳立他這次回來，老爺子這幾天的胃口還大開了呢。
「難道青泉就他田康平一個人說了算嗎？」周斌端起酒杯問道。
周斌對陳立是太熟了，知道陳立是要故意搞出些動靜來，而說到裝腔作勢的本事，周斌就更擅長了，走進小區門口的超市，看到禮盒包裝模樣的商品，見樣挑兩件，結過賬后，又甩給營業員五百元錢，說道：「你們找兩個人、找輛手推車，將這些禮品都直接送到趙順年主任家裡——市政府趙順年主任家，你們都認識吧？」
「嗨，你跟我們說這些幹什麼。」陳立笑道：「這次卻也不是純粹幫你出氣，我們雖然目前在商都市發展，即便能將青泉大廈接下來，也不能改變新潮銳置業當前的發展重心，但青泉畢竟是我們出生、成長的地方，後續還是要加大在青泉的投資，現在很有必要攪一攪渾水……」
「怎麼也得五千起吧？」李桂芝也不知道一家地產公司的部門經理分量能有多重，不確定地說道。
趙順年作為剛提上來和-圖-書的副處級幹部，也是這兩年才在市政府家屬大院里拿到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剛剛裝修住進來。
趙順年恨不得將自家的婆娘直接拖下桌子，怎麼能一點都沒有城府，將他們的底牌完全就吐露出來？難道真以為自家這個侄子，就不記恨這些年來的恩怨了？
趙順年只好拿起杯子與陳立碰杯。
青泉土豪不少，但是開一百八十多萬賓士的土豪卻寥寥無幾，大部分土豪也就是奧迪的檔次，就連周大海這樣的小礦主，也只是前幾年買了輛桑塔納當座駕而已。
他一手按住趙順年的胳膊，一手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他還能幹什麼啊，打雜唄。」李桂芝今天看到趙陽、周斌的氣派，心裏生出一些奢想，嘆了一口氣，將底都吐露出來，「田康平說收購了鴻基，會給你哥安排一個部門經理乾乾，要不然你叔也不會幫著他做事！」
「哎，我去做飯，小旭，給你弟倒杯水。」李桂芝燦爛地笑著，「你們都坐，都坐，你看這孩子，下次來就別買東西了，到自己家裡還客氣什麼。」
「你以為我們跟你一樣，都是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小混混，我們可都是中大的高材生啊。」周斌哈哈笑道。
趙順年雖然也提拔上副處級了，但這兩年青泉市的煤炭經濟形勢不好，而且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也不是什麼權高位重的缺，每年能收的禮，加起來也就五六萬的樣子。
「五千？趙主任，田康平對你還真是吝嗇啊，才五千，這是打發小孩子啊。」周斌輕蔑的一笑，跟趙順年說道：「趙主任，要不這樣，你要是幫我們將鴻基地產拿過來，趙旭還是在鴻基地產擔任部門經理，但月薪照五萬算，怎麼樣？」
「可不嘛，五六年沒見了，你們搬了家，我可是連門都摸不著。嗯，房子不錯，就是有點小，不過嬸嬸可是越長越年輕了啊。和-圖-書」事已至此，趙陽說話也不顧忌，同在青泉，五六年沒見了，頓時說的李桂芝不知該怎麼往下接，但她心裏也在算計著，心想當初是田康平承諾拿下鴻基后，將趙旭提拔到部門經理的位置上，現在出現新的狀況，那就不能將希望都寄托在田康平那邊，趙陽代表大商地產回青泉也想接手鴻基，這事兒最後真要成了，那趙旭的部門經理，就要落到趙順年的這個侄子頭上。
賓士、司機、助理，或許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當初背井離鄉的孩子，三年後會以這種姿態回到家裡，更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求到這個當初處處要躲著的親侄子。
趙陽趕緊按住趙順年的手說：「你這是打我臉，再怎麼說您也是長輩，該我敬你才是，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登門探望過你和嬸嬸，心裏有愧，我自罰一杯。」
緊接著，趙順年開車到大門口迎接趙陽，他家已經喬遷，趙陽也不知道在哪兒，只能他過來親自接——趙順年雖然是市政府副主任，但還遠沒有資格擁有自己的專車，這輛桑塔納還是他找一個私企老闆借的。
六十萬就能在青泉最好的地段，買一套別墅或者三四套最好的公寓房。
聽了周斌這話，李桂芝眼睛都傻在那裡了。
「鴻基地產的部門經理，一個月能有多少工資？」趙陽不動聲色的問李桂芝。
席面果然是趙順年電話里說的那樣，有葷有素，有魚有雞，看起來非常豐盛，只是色澤和味道差出了十萬八千里。
趙旭雖然比趙陽年長兩歲，但看著很單純，心機不深，倒是黏著趙陽問東問西，打聽他這幾年在省城怎麼混的，還抱怨自己上了大專之後回到青泉，拖關係進到鴻基地產，卻不曾想是這種局面，半死不活的，眼下之意就等趙陽吐口，我給你找個活吧之類的話。
可能是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跟陳立和_圖_書又喝了一杯之後，趙順年才放下酒杯說道：「陽陽，我了解到你們新潮銳和大商地產在省城發展的很好，為什麼想著回青泉呢？咱們這裏的消費水平和房價比省城可差遠了啊。」
車到小區門口，陳立說難得上門要買些禮物。
趙陽話說的有理有面兒，有理有據，但是語氣也很硬，絲毫不帶感情。他放下杯子拿出煙來抽，一旁的錢達正無所事事，正好拿著火機湊過來點煙捧他一把。
趙陽說道：「一方面是胡總有兩千萬工程款陷在鴻基抽不出來，爛攤子也沒人接，我就想著把青泉大廈接過來，可以幫胡總解套，大家都是多年的老交情，這個忙不能不幫；再一個，我跟周斌雖然在商都市有些發展，但畢竟還是青泉人，到青泉做項目，做工程，光宗耀祖是一方面，同時也方便能照顧家裡人。」
胡國銘身份、地位都不同一般，不會參与這種層次、惡作劇或炫富性質的私宴，晚上周大海會專門到酒店來作陪；陳立則是冒充助理、錢達冒充司機，拉上剛拿著土地划轉批複書複印件趕回酒店的周斌，一起陪著趙陽到趙順年家赴宴。
「陽陽啊，叔叔也給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趙順年給趙陽將酒杯添滿，又給陳立、周斌酒杯里的酒添滿，說道：「這個鴻基地產，我勸你們還是不要插手了，就算拿下來，你們也會麻煩不斷。知道鴻基為什麼會欠他兩千萬的材料款嗎？那都是他當時掐著鴻基的脖子高價賣過去的，你不買，你的工地就開不了工，到時候大家都麻煩。」
「趙主任，我們趙總的酒量有限，這次來青泉又是公務在身，待會還有事情要處理，我代他敬你一杯。」陳立舉起杯子笑呵呵地看著趙順年。
而且這六十萬不是一筆買賣，而是每年都有六十萬正大光明的收入，看到趙順年突然封住口，李桂芝恨不得跳起ｈｅtuｂook•cｏm.cｏｍ來，將他的嘴撬開，要他立馬答應下來。
六十萬什麼概念？
「你小子懂個毛。」周斌大大咧咧的教育錢達道：「正因為趙順年是過來探我們的口風，我們更要將聲勢搞大一些，讓孫建業、田康平知道，我們對趙順年是多麼的親熱、客氣跟不惜代價，讓他們認識到，趙順年是隨時有可能被我們拉過來的——這樣才能真正替你陽哥出當年的惡氣！」
趙陽沒有接趙順年的話，轉過頭問趙旭：「趙旭你也在鴻基工作，在裏面做什麼？」
「……」聽周斌這麼說，錢達只能佩服地嘆道：「還是立哥、斌哥牛逼。」
李桂芝長的一般，腦門挺大，這麼大年紀還抹著濃妝，粉底擦得像掉進了麵粉缸似的，手裡拿著菜刀，喜滋滋的打量西裝革履，皮鞋擦得錚亮的趙陽，一下子竟然沒敢認：「陽陽嘛，變化真大啊，我都不認識了。」
他的嬸嬸李桂芝系著圍裙，雖說剛才就在廚房裡忙碌著，但看到趙陽的瞬時，臉上海上有些不高興的，但她在看到超市營業員幫忙將二十多件禮品搬進屋，特別是四瓶茅台、四條中華都是夠份量的硬貨，她的臉色頓時間又燦爛起來。
錢達肆意地按著喇叭，將趙順年從恍惚中拉了回來，趕緊坐上那輛借過來充場面的桑塔納，在前面帶路。
現在周斌開出籌碼，只要趙順年幫他們拿下鴻基地產，趙旭一年的年薪就能直接有六十萬。
李桂芝也是完全忘記了當初自己是怎麼在家裡因為各種瑣事大吵大鬧，氣死了趙陽的奶奶，把大家庭搞得支離破碎，這些年又是怎樣躲瘟神似的，嚴禁趙順年跟趙陽家接觸，這時候聽到趙陽嫌棄的話，臉上也堆著笑，將趙陽、周斌他們都迎進來。
「謝謝你們。」趙陽一路上都很沉默，這時候也只是默默地說聲謝謝。
聽趙陽說起連家門都摸不著，趙順年聽著不是滋味m.hetubook.com.com，為了避免再發生尷尬，對李桂芝說道：「趕緊去做飯，我去把珍藏的好酒拿出來，好好跟陽陽喝兩口。」
※※※
超市裡幾名營業員都有些傻眼，沒見過到市政府領導送禮有這麼氣焰囂張的。
陳立他們隨趙順年走進家門，比趙陽大兩歲的堂哥趙旭，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他們進來，趕緊過來應承著。
見兒子趙旭沒有什麼心機，無意間就要將鴻基地產很多內幕吐出來，趙順年端起酒杯，岔開話題跟趙陽說道：「來，叔兒敬你一個。」
這頓飯吃的有些壓抑，除了趙旭跟趙陽聊些不著邊際的話題，李桂芝和趙順年全程都是僵硬的笑容陪同。他們也知道自己以往對這個侄子是什麼樣的，實在找不出套近乎的話題來。
陳立和趙陽還在趙順年不斷的勸說下吃了幾口，而錢達這種蜜罐里長大的人似乎沒吃過這麼難吃的飯菜，吃了一口之後就再也不動筷子了。
「立哥、斌哥，趙順年應該就是得到孫建業、田康平的授意，跟我們接觸，探我們口風的，搞這齣戲有什麼用？」鑽進車裡，錢達不解地問道，他當然也知道周斌、陳立這麼搞，不是真要跟趙順年客氣，但不清楚陳立、周斌這麼做的真正意圖，以及能起到什麼效果。
趙順年也沒有見過送禮像周斌這麼無賴的，只能一個勁地跟營業員以及在超市裡購物的幾個市政府官員家屬解釋，趙陽真是他趙順年的親侄子，這幾年在外面發展很好，難得登門還這麼客氣。
禮品在手推車裡堆得比人頭還高，想想看也知道進市政府家屬大院會引起多少關注，趙順年滿臉尷尬，一直推辭說不用這麼客氣，周斌卻大大咧咧的不容趙順年推辭，說道：「趙陽今天發達了，不差這三五千塊錢，趙主任也該讓他表示表示。再說了，趙陽是趙主任你親侄子，別人就算看到了，也不能說趙主任你受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