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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謀

作者:蓮靜竹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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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皇嗣之爭計中計

第四十一章 皇嗣之爭計中計

「來,誰也不許讓著朕,今兒贏了的重重有賞,輸了的都拉出去打板子。」康熙大聲說道。
「娘娘打算如何?」桂嬤嬤看著她,「娘娘萬不能心軟,這頭胎要從一個暖床的長宮女肚子里生出來,那可是……娘娘的臉面,太皇太后的臉面……大清朝的臉面……」
但是康熙明白,索額圖也明白。這樣的小懲大誡,這樣的借題發揮,皇上已然用行動表明了態度,內廷侍衛,他已經罰過了。
岳樂依舊波瀾不驚:「臣雖不知道皇上今夜召臣前來所為何事,但是臣覺得,每個在皇上身邊當差的人,都應當知道自己的位置,也應當嚴守自己的本分,令行禁止是最起碼的要求。否則,何談其他?」
「那個秋榮不是有喜了嗎?按規矩是不能留的。太皇太后封鎖了消息,讓蘇麻喇姑派人給她送了打胎的藥茶。可是皇上親自端著葯碗送回了慈寧宮。給太皇太后氣的,當下便摔了葯碗,聲稱再也不管皇上的事情了。而皇上呢,不以為然,居然還讓秋榮在乾清宮偏殿的廂房裡住下,還撥了兩個人專門侍候她。」
岳樂靜靜地對上天子的龍目,他的目光有如平湖秋月,沒有半分波瀾。但是裏面又彷彿蘊著無盡的心事,那些心事不足為外人道,但是在兩人目光交會之時,卻願意為對方所洞悉。
同樣的人並不能因為一件事接連被處罰兩次。
「謝皇上惦著。柔嘉公主一切安好。」岳樂的目光有些遊離,他正在掙扎,要不要告訴皇上實情,終於,他還是忍下了。
而岳樂則一臉茫然,彷彿一切與他無關。
為什麼是三阿哥,而不是二阿哥福全或五阿哥常寧。
「皇上的憂慮,其實也是臣的憂慮。不過,皇上不必擔心。這位子如今能換,難不成日後就永遠鐵打不動了?依臣看,這倒是一塊試金石。誰要換就讓他換去。若是換了能讓他心安,做事越發大胆起來,皇上正可以坐等機會。況且,還有一招便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今日皇上出外遇險,這內外城負責安保的大臣換的換罰的罰,若是日後再有個閃失,恐怕所要承擔的就不是除職、挨板子這樣簡單了。」
「不僅如此,我還要請瑪法速速上摺子,再請皇上親政。」赫舍里一臉嚴肅,看得出並非玩笑之言。
「是。」曹寅一如往昔地聽命,立即退下。
然而,他雖為皇上卻未曾www.hetubook.com.com親政,不能駁回輔臣的奏摺。
「哦?」赫舍里凝眸而視,目光中是無盡的愁思。
饒是如此,侍衛們仍不敢拿出全力與皇上力拚,一個一個被康熙摔了出去。
都不是。
當整個大殿只留下岳樂與康熙兩人的時候,康熙有些負氣地說道:「也許,這位子真該叔王來坐!」
絕沒這麼簡單,康熙這才恍然大悟。
岳樂跪安,退下。
「什麼?」桂嬤嬤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是蘇輔家裡的大爺和鰲輔家的舅爺。」柳笙兒據實相奏。
赫舍里接了,緩緩咽下:「怎麼?」
岳樂雖然也是文治武功雙全之人,也是意志如鐵胸懷大略的勇士,但是他又有著如水的性情,因為悲天憫人心系蒼生而被百姓稱為「賢王」,也因此被滿大臣和鐵帽子王們認為異類,認為像個漢人,恥之為伍。
「免了。」康熙示意內侍為岳樂看座、奉茶,兩人坐下之後,康熙問道,「叔王可知道今夜朕宣您入宮,所為何事?」
「叔王好計策!」康熙豁然開朗,對著岳樂,先是欣喜異常后又有些沮喪,「叔王,是朕小心眼了,以往應多多倚重叔王才是。也許那樣,王登聯、蘇納海他們就不必枉死了。也許那樣,湯瑪法還可多壽幾年。」
桂嬤嬤不明白赫舍里心中所想,但是看她面上一派篤定的神色,也就不再開口相勸了。卻不知夜深人靜,獨卧鳳榻的赫舍里心中是何等的委屈與傷感。
「廢物。」康熙停下手,接過顧問行遞來的手巾擦了擦汗,看到岳樂,「叔王來了?」
「叔王一向是寬厚仁慈的,曾經為了逃人法、為了圈地,同輔臣爭得面紅耳赤,也因此在議政王會議上孤掌難鳴。今兒,對這些親貴子弟組成的小布庫們,怎麼反倒狠下心來?」康熙不解。
毛伊罕並不認同烏蘭的話:「主子,您又急躁了。您只看到這表面。您怎麼不想想,既然是好事,既然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皇後娘娘為什麼不把榮常在安排到坤寧宮?坤寧宮後面的小院可是都閑著呢?」
「娘娘的意思?」桂嬤嬤滿面疑色。
桂嬤嬤目瞪口呆:「娘娘?可是痴了嗎?」
「娘娘,是柳笙兒回來了。」
這正是一個極好的方法,既避免了與鰲拜的正面衝突,又化解了他凌厲的出招。
安親王岳樂奉詔進入武英殿的時候,正看hetubook.com•com到少年天子與領侍衛內大臣索額圖、曹寅等人帶著一眾侍衛在練布庫。
「叔王。朕自登基之日起便時常惶恐、時常憂慮,唯恐江山社稷在朕的手上有個閃失,這些年雖有皇瑪嬤在內宮中提點一二,但朝堂之上許多事情,朕還是覺得像是腳踩浮雲,沒有根基。今日與叔王一席話,突然感覺有了依靠,心裏踏實多了。」康熙看著岳樂,此時眼前便閃過妍姝的身影,忍不住問道,「妍殊……好些日子沒見了,她,還好嗎?」
岳樂嘴上雖然說不知為何入宮,但是……康熙突然明白過來,今日之事鬧得如此大,岳樂怎會不知?他一上來便大反常態讓自己處置那些布庫,難道只是想讓皇上言出必行嗎?
岳樂淡然一笑:「岳樂的命運,先皇早已洞悉。先皇不是說過,臣一面像孔明,一面又像關羽。然而,不管孔明如何智慧,關羽如何忠勇,他們都是襄助君王的肱股之臣,絕無異心。」
但是他又實在不想再有無辜的人成為他與鰲拜角力的犧牲品。
「這不一樣,事有輕重急緩。九門提督與侍衛總管雖不是什麼權位,但畢竟關聯著內外城的安全,在這個時候因為這樣一個荒唐的理由調換。而補任的人選又是鰲拜的親信……叔王應當明白這中間的厲害。」康熙毫不避諱。
「你是說?難道有人會打這孩子的主意?」烏蘭瞪大眼睛看著毛伊罕,只覺得她的神色那樣詭異,特別是那雙黑亮亮的眸子,越發明亮晶瑩起來。
「來人。所有人都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天子一語既出,所有人自當領命。
「兩官員鬧事?」赫舍里眉頭微皺,「誰?」
天資聰穎?
岳樂沒有像尋常臣子那樣聽到帝王如此稱讚而立即下跪口稱「惶恐」,他依如平常的從容與淡定。
此語一出,殿內瞬時安靜下來,康熙對上岳樂的眼睛,心中不免有些詫異。
「哦?」赫舍里心中滿是疑慮,還想再問,正看到桂嬤嬤端著熱湯盅入內,便說道:「笙兒,你也累了一天,先下去歇著吧。」
「以往六部尚書、封大吏,那些一二品的官職動遷,皇上也未見如此憂心。為何會對這兩個位子警惕?」岳樂說。
是好是歹,是福是禍,一切,就讓仁妃去承。
她當然知道在後宮,子嗣對於女子意味著什麼。前一朝多麼鮮活的例子就在眼前,即使是太https://www.hetubook.com.com皇太后的親侄孫女,有蒙古四十九旗強大後盾支持的皇后,因為沒有子嗣,除了一個苦撐的面子,她什麼都沒有。而寵冠後宮讓先皇如痴如狂的皇貴妃烏雲珠又如何?四阿哥死後,沒了子嗣,她不也是了無生趣,很快撒手人寰了嗎?
「娘娘別擔心,這宮裡若是想讓人懷孕不容易,可若是想讓人落胎,那倒是極簡單的。」桂嬤嬤湊在赫舍里耳邊說著。
「明早本宮去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時候,會替秋榮求情,將秋榮封為常在,讓她與仁妃同住景仁宮。」赫舍里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打聽清楚了。昭妃娘娘果然失蹤了,如今生死不明。皇上今日出宮就是去遏大人府上,但是好像也沒有什麼結果。回來的時候還在街上遇到兩名朝廷官員毆打鬧事,彷彿十分不悅。」柳笙兒將打聽來的事情原原本本說給皇后。
「曹寅。」康熙喚道。
赫舍里笑了:「一時的臉面哪裡比得上一世的臉面重要?」
只因為在幾個皇子當中,他的出身還算高貴。
「是!」柳笙兒退出去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將殿門關好。
「先晾晾吧!」赫舍裏面露憂色,「按理說,皇上回宮應當去找太皇太后商議,但是為何卻宣安親王入宮議事?」
「進來吧!」
「當然是件好事了。秋榮懷著龍嗣住進了景仁宮,皇上惦著這是頭胎,自然會常常去探望,那景仁宮不就近水樓台先得月了嗎?」烏蘭氣哼哼的,「我這就去找皇后,讓秋榮搬到我的長春宮來。」
正在兩難之際,經索額圖提醒,這才想起議政王會議是當下唯一可以與輔臣制衡的。
他們這頓打挨得著實糊塗。
「皇上。此一時彼一時。亡羊補牢,猶未晚矣。」岳樂見天色不早,便有跪安之意,但康熙卻興緻正濃。
誰能料到,笑到最後的是佟妃?
「主子怎麼會覺得這是件好事?」毛伊罕長長得瘦瘦小小的,雖然年紀比烏蘭大幾歲但看起來卻更像個小孩子,說話也是細聲細氣的,絲毫不像來自草原的蒙古女子。然而皮膚粗糙黯黃似有病色,長相極為平庸,在佳麗如雲的後宮里十分不起眼,倒也配上了她的名字。毛伊罕,蒙語中原是醜丫頭的意思。
但儘管如此,絲毫無損於他的才幹與智慧。否則,父皇臨危前,也不會想將皇位傳給他。雖然每次想到此事,康熙心中難免不悅。
「叔和*圖*書王!」康熙十分感慨,與岳樂的談話雖然次數極少,但每一次都有如行雲流水,暢快舒服,「如此,朕也無須諱言,便直說了。叔王,眼下這事情著實難辦,侍衛們朕是罰了,或許可以因此與他們講情,不必再受追究。但是九門提督與領侍衛內大臣這兩個位子。輔臣已經上了摺子。這官員的升降變遷,朕尚未親政,是難以左右的。」
「明日,你親自去柔嘉公主府探視。帶些南邊進貢的綢緞,就說如今天暖了,給公主添些春日的衣裳,務必要親自見到公主。」康熙心猿意馬,岳樂眼中一閃而過的猶豫讓他十分擔心,很想立即知道妍姝的情況,她到底好不好。
赫舍里笑了,端起桌上的湯一口一口喝了起來。「味道真好!」
只因為她有個三阿哥。
「這……她那是不好意思。堂堂的皇后,說起來,每逢初一、十五和大日子,皇上遵祖制都會歇在坤寧宮裡,她原就比旁人機會多,她還好意思佔著這個?」烏蘭恨恨說道。
得過天花卻活過來的福澤?
果然,當秋榮被封為榮常在搬至景仁宮以後,內宮中波瀾四起,福貴人便在長春宮大發脾氣。
「不行。」赫舍里寒了臉,「嬤嬤,這事不能莽撞,我自有安排。」
康熙有些疑惑:「父皇曾經說過,當叔王的正面對著他的時候,他看的是諸葛孔明,叔王持重睿智,可以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而當叔王轉過身去,父皇則看到的是有情有義的關雲長。父皇說過,叔王比他更具備作帝王的品格和擔當。」
赫舍里唇邊浮起一絲笑意。
這棋回得極為雷靂兇險,一時間讓他無從應對。他絲毫不會以為鰲拜是在開玩笑,王登聯等人血淋淋的教訓彷彿就在眼前,朝堂上舉足輕的一二品的大員都那樣以莫須有的罪名被誅殺了,更何況這些侍衛。
所以,赫舍里想明白了,秋榮有喜總比仁妃、昭妃、福貴人有喜要好。所以,她要接納這個孩子。但是她也清楚,這個孩子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所以她把秋榮指給仁妃。
「毛伊罕,你說這是怎麼回事?我聽你的,一直與皇后交好,人前人後為她唱讚歌,這一次她為什麼把這樣的好事給了景仁宮?」福貴人博爾濟吉特烏蘭拉著從科爾泌帶來的貼身侍女毛伊罕問道。
「沒有。」岳樂忙遮掩過去,「夜深了,皇上還請早些回宮安置,臣也該告退了。」
「咳。皇上這兩天和_圖_書為了秋榮的事情,正跟太皇太后僵著呢!」桂嬤嬤用勺子舀了一口湯,遞到赫舍里嘴邊。
岳樂對此不置可否,只說道:「剛才臣進來的時候,正聽到皇上說,那些小布庫們若是沒拿出全力,必要重罰。皇上還是先罰了他們才是。」
「皇上已經回宮。現在武英殿召見安親王。」柳笙兒體貼地給皇后披了件衣裳,又倒了杯熱茶。
大宮女柳笙兒進入寢殿,走到床邊,赫舍里已經掀開帳子:「怎麼樣?」
「怎麼?」康熙從岳樂眼神中的一絲恍惚中分明看到了不安,「哪裡不好?」
「來了一會兒,看皇上正在興頭上,所以未敢出言。」岳樂此時方恭敬如常地正式行禮。
所以,這一次,他一定要阻止。
「奴才在。」
所以,在挨打過後,拖著傷體,索額圖入內向岳樂道謝。
原本這樣的容顏,在後宮之中只能做最下等的雜役粗使宮女,可是因她是福貴人自家鄉帶來的,旁人便也說不得什麼。
於是,便急召安親王岳樂入宮。
「紅棗當歸烏雞湯,娘娘快喝了吧,喝了,身子就舒坦了,還能睡個好覺。」桂嬤嬤將湯盅端到赫舍裏面前。
不過,此女雖然長得丑,但做事謹慎小心,頗得烏蘭的信任。
「跟叔王暢談,總覺得的時間過得很快。」康熙點了點頭。
康熙細細回味著岳樂的話,他原本今晚找岳樂來就是要商量對策,下午自己在街上遇到的那起風波,不管是意氣用事還是路見不平,他都管了。原本他以為可以藉此給鰲拜敲一記警鐘,但是未曾想,沒過兩個時辰,大學士班布爾善、瑪爾賽、阿思哈、濟世等人甚至是鰲拜自己的摺子就如雪片般地遞上來了。居然要以聖駕微服遇險為由,更換九門提督和內廷侍衛總管。甚至要將當值的御前侍衛們一併都處置了。
聽得外殿有動靜,便問道:「是柳笙兒嗎!」
「奴才卻不這麼想。」毛伊罕一面給烏蘭揉著肩,一面說道,「常言說福兮禍所倚。榮常在這胎能不能做穩,能不能真的誕下大阿哥,誰能說得准呢?奴婢猜,這會子景仁宮裡的仁妃娘娘正犯愁呢。這可是燙手的山芋。若是有個閃失,她能承擔得了嗎?」
「哦?他們兩個?此事牽連兩位輔臣,皇上恐怕會有難處。皇上回宮了嗎?」赫舍里當下更是睡意全無,索性下了床坐在榻上。
為什麼是仁妃?
坤寧宮中,赫舍里芸芳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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