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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謀

作者:蓮靜竹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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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流光弄玄把人拋

第四十九章 流光弄玄把人拋

「是二格格。」寶音是東珠未入宮時的貼身丫頭,見了東珠原本有好多話要說,可是剛剛被夫人叮囑再三,要守規矩,不能像過去那樣,因為以前不分尊卑的大格格早就成了皇妃,要隨時注意體統。
遏夫人嘆了口氣,轉過臉去,只把炕桌上三四十個碟子里的好菜品都往東珠碗里夾,然而東珠卻再也不吃了。「快點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了?今兒我一回府,就覺得怪怪的,大哥也就罷了,怎麼顏珠和尹德看著我眼神兒怪怪的,不見歡喜倒有些憐憫,這是從來沒有過的。還有阿瑪,更奇怪了,那份裝腔作勢的冷淡背後明明就是害怕,他在怕什麼?還有你,好端端地,哭什麼?」
她跑回來,緊拉著東珠的手:「今兒晚上,咱們不睡了,奴婢給您做幾樣好吃的,咱們一邊吃一邊聊,熱鬧熱鬧?」
「先前我也不信,可是你瑪嬤一出宮就遇到了那樣的事,後來你阿瑪拿了還拿了那枚鋼釘去查,果然查到了些眉目。這東西是有人特意定製的,而且定製鋼針之人就在你瑪嬤出事的那條街對面酒樓上包了一間房,那日他是用弩把它打入馬腦的。你阿瑪從鐵匠和酒樓老闆那裡尋了那個人的體貌特徵,讓畫師畫了像,然後找人隱藏在宮門口,拿著畫像日日夜夜比對,果然發現了那個人。」遏夫人看著東珠,「你是知道你阿瑪的,凡事看著比誰都不上心,可是若他上起心來,就沒有辦不成的。他查了三個月查出來的,你以為還會錯不成?」遏夫人緊緊拉著東珠的手,她覺得女兒的手很涼,於是她把東珠的手放在胸口上捂著。「好孩子,原不想告訴你,怕你嚇著。可是伴君如伴虎,原本一個皇上就不是好侍候的,上面還有皇后、皇太后,那些也就算了。可如今,偏她是這樣的人。額娘若不告訴你,實在怕你以後……」
東珠呢,便停了下來,嘆了口氣:「唉,你也不用不理我,我也就在這家裡待一個晚上,明兒一早就得回宮,以後自是老死也不能再見了。」
遏夫人覺得心裏跳得比平日都厲害,似乎快要從嗓子眼出來:「我跟你說那些,不是讓你跟皇上怎樣,我是讓你提防著那個人。」
「是納敏嗎?」東珠有些疑惑又有些欣喜。
如此一來,倒讓東珠怔在那裡不知所措。在她心目中一向如彌勒佛一般慈祥的阿瑪突然對她疏遠起來。於是,她噘著嘴,眼睛里含著淚,一副要多委屈就有多www.hetubook.com.com委屈的神情。
「為什麼?」東珠不解。
「上一次朕來得突然,昭妃回來得也突然,隨後便急匆匆地走了,也未來得及讓她同阿布哈和額布哈聊聊天,朕想,你們一定是念著她,所以今兒得了空就過來了。」皇上的神情真摯自然就像尋常人家的新女婿一樣。
東珠越發糊塗:「額娘,你在說什麼?」
「阿瑪,額娘,皇上和東珠來了。」
皇上說著,目光一掃,看到還站在一旁噘著嘴只顧自己傷心的東珠,不由愣了:「幹嗎杵在那裡?在宮裡的時候總想著回家,這回了家怎麼一句話也不說了?」
「她是那樣的人?她會是那樣的人?」東珠胡亂搖著頭,心亂如麻,她突然抓住母親的手,「額娘,你真的聽到那一日她在宮裡問瑪嬤那些話嗎?」
不多時,遏必隆與諸子來到前廳。
「咱們這位庶福晉可是有主意的人,其實她老早就跟二格格請了師父,專門教器樂的,還有跳舞和刺繡的,這幾位聽說都是南邊數一數二的花魁,聽說有一位當年還名列秦淮八艷呢!」寶音說著,臉上卻露出不忿的神情。
「想不到這些日子沒見,她彈得這樣好了。」東珠很欣慰,她雖然同瑪嬤一樣,不喜歡阿瑪的庶妻,但是對於這位小妹妹,還是很喜歡的。
皇上年紀雖輕,可絕不好糊弄,這樣一席話說完,遏必隆當場大汗淋漓。
寶音的臉騰的一下紅了,她甩開胳膊:「格格當了皇妃怎麼還是這樣的性子,奴婢不過說句實話,你又來打趣人。不理你了!」
「我還是不敢信。」東珠頻頻搖頭。
「額娘。」東珠用手指按在遏夫人的唇上,嘴裏「噓」了一聲,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即一挑帘子,便向外走去。
「好好好。」遏夫人將自己從遏必隆那裡聽來的悉數講給東珠聽,東珠的臉立即蒼白如紙。「你說得是真的?」
遏必隆看了一眼長子法喀,暗示由他去外面安排皇上的跟隨。又帶著次子顏珠、三子福保、四子尹德、親自陪皇上來到了擷秀齋。
可是在遏必隆看來,這一切更讓人心驚肉跳,他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小心提防。
遏必隆未料想皇上會有這樣一招,如今只能強忍著,一旁站立的幾個兒子也不免緊張起來,明知道阿瑪是在託詞,若是假病被皇上當場抓個正著,又該如何收拾。
而東珠則無比溫柔地把自己的臉緊緊m•hetubook.com.com貼在母親的臉上。「額娘,不管將來怎麼樣,你只要記得,東珠永遠是愛你的。東珠永遠是你和阿瑪的珠兒。」
「什麼?」遏必隆還未發話,遏夫人已經騰的一下站起身。「到哪兒了?快把你媳婦叫出來,讓她趕緊張羅,還有顏珠、福保、尹德他們幾個,快點接駕啊!」
皇上聽了立即眉頭緊皺,他站起身緊走幾步將遏必隆讓到座上,一隻手便搭在了遏必隆的脈上,彷彿是在診脈。
「喳。」
可是遏必隆彷彿未瞧見一般,只一味地跟皇上說著惶恐之類的場面話。
「是,是我們的珠兒,捧在手心裏的珠兒,含在嘴裏的珠兒,比眼珠還要嬌貴的珠兒。」遏夫人不知是喜是悲,眼淚又忍不住落了下來。
在植滿羅木古松的林苑之中,在養著數千尾紅鯉的水池之畔,是一處極為雅緻的院子,院子四周建有走廊,把四面的房屋連起來。院里的北房是花廳式的建築,房子的四周都有檐廊,南北兩面都有窗,整個房子通亮透明十分顯眼,這便是東珠昔日香閨「擷秀齋」。
遏夫人往東珠嘴裏餵了一個她最愛吃的雞絲海帶元寶餛飩,東珠美滋滋地吃著,吧唧吧唧地發出好大的聲音,遏夫人笑了笑,看著她既是歡喜又是愁苦。
「這……」遏必隆剛要說教,又看到皇上似笑非笑帶著寵溺的神情注視著東珠的背影,這才想到昭妃娘娘言行是否合規矩,早已不是自己能管教的了,於是只有牢牢封緊自己的嘴。
「皇上說不要驚動旁人,他們是從海淀回來的,因趕上了雨誤了回宮的時辰,所以今兒個怕是要住在咱們府上。」法喀說道。
寶音聽了這話,立即停了步子:「格格,奴婢錯了。」
遏夫人點了點頭:「當時玉林師父在領著我們念經,你瑪嬤中間要小解,我原是要扶她去的,可是蘇嬤嬤搶在頭裡了,然後太皇太后也離座了。過了半晌,我見你瑪嬤沒回來,就去尋她,剛巧聽到的。我雖聽得不太真切,但是確實聽到她們說什麼八阿哥、九阿哥,三阿哥、四阿哥的。」
「切,她哪裡栽培,我看二格格可憐得很,整日被管得連個喘息的時間都沒有。真真可憐。」寶音嘆了口氣,「她有時還會溜到咱們擷秀齋里,看看您當初的房間,跟我們幾個說說話,然後又趕緊跑回去了。庶福晉哪裡是真心栽培二格格,她是看著您入宮為妃眼熱,所以也想讓二格格進宮,可m.hetubook.com.com是她又知道二格格哪裡比得上您,所以這才瘋了似的逼著二格格學這學那的。」
「我的天!這可真太好了!」遏夫人馬上吩咐,「查嬤嬤,快叫查嬤嬤,還有寶音,快去收拾擷秀齋。」
「為什麼?」東珠不解。
「皇上在那兒,我得過去看看,額娘放心。」東珠的神情說不出的淡然,只是這份淡然太過冷靜,讓人覺得有些刻意。
寂夜無眠,蟲鳥無聲,遏必隆與夫人正在房中喝茶閑談,忽見長子法喀匆匆入內。
東珠不由停下了步子。
如今,皇上一襲布衣,站在月下,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一步一步走近。
「是啊,宮裡可嚇人了。除了要跪、要打板子,還要砍頭呢。」東珠笑嘻嘻地說著。
「你知道嗎?當初你瑪嬤那件事,不是意外。是有人噁心陷害。」遏夫人壓低聲音湊在東珠耳旁悄悄說道。
「額娘?你怎麼了?」東珠見遏夫人眼中有淚光閃過,忙直起身子,伸手去抹眼淚,遏夫人抓著她的手,嘆了口氣,「額娘看你仍像過去一樣,說到底還是個孩子,吃頓好的,睡個好覺,出去隨心隨意地瘋玩一陣子,就美得什麼似的。你哪裡懂的這人心的險惡。你這性子,往後在宮裡,可怎麼好啊?」
「什麼?」東珠大驚。
皇上與東珠正坐在那裡,看到遏必隆來了,東珠立即起身剛要開口問安,遏必隆已然搶先一步跪在地上向皇上行禮,隨即又問昭妃娘娘安。
出了額娘所居的正房大院鍾美堂,寶音扶著東珠走在游廊之中,前邊是兩個年長持重的嬤嬤打著燈籠。繞過博雅書樓和阿瑪避暑的四面臨水的觀德堂,再經過兄嫂們所居的會景堂和澄碧堂,遠遠地聽到一陣清雅的琴音從燦美堂傳來。
「幹嗎?這就要走?」遏夫人緊拉著東珠,不肯鬆手。
「怕我也同瑪嬤那樣,死得不明不白嗎?」東珠眼眸如冰,「我還是不信,我要自己去查證,若是她害死我瑪嬤,我才不管她是誰,是老祖宗也好,王母娘娘也罷,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必要她給我瑪嬤償命。」
「慢著。」遏必隆沉了臉,對著長子用極少有的語氣斥責道,「糊塗的東西,一口一個東珠,你忘了尊卑是小,讓人尋了咱們的短處就是天大的事情。皇上面前,萬事皆要小心!此時,皇上與昭妃娘娘現在何處?」
遏府雖然不及王府,但是因為有太祖朝的和碩公主,這地位高於尋常公主太多,算起來是當今皇上的和圖書姑祖母,加上遏必隆之父與遏夫人之父均是親王之勛,所以府第規格極大,亭苑也十分瑰麗。只後院就有觀花的燦美堂,賞水的澄碧堂,充任子弟學館的養蒙堂,賓客看戲論詩的會景堂,不僅如此,花園、畫舫、戲樓也一應俱全。
「皇上,奴才已經命人將上房院收拾妥當……」遏必隆跟在後面話還未說完,皇上已擺了擺手,「朕同昭妃就歇在擷秀齋。你們不必麻煩了。至於外面的人,除了春茵和顧問行留下,余等都回去吧。」
「叫家中女眷迴避,只留男僕在外面侍候。叫上你幾個兄弟,隨我一同去前廳。」遏必隆說著,便讓夫人為他更衣。
東珠苦笑著嘆了口氣:「你忘了,那擷芳齋里,還有位貴客呢!」
遏夫人一下子捂住東珠的嘴:「小祖宗,你小點兒聲。」
遏夫人房裡,東珠已然換了衣裳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腦袋倚在母親的懷裡撒著嬌。「還是額娘心疼我,剛才在前邊,阿瑪連正眼都沒看我一眼,態度冷冰冰的,真讓人寒心。」
正在焦急之中,只聽皇上說道:「朕初學岐黃,醫術實在不精,診了又診,還是不得要領。明日一定要讓太醫院的院判、醫正統統過府為阿布哈仔細診治。一定要將身子調養好,若是一時好不了,就在朝堂之上皇座之側為阿布哈置一張軟榻。每日朕派御輦來接送阿布哈上朝,入宮之後再以肩輦直接抬入朝堂。軟榻之上阿布哈坐著聽政,應當不至於太過勞累。朕再讓兩名太醫緊隨身側,隨時為阿布哈診治……這樣,應當以策萬全。」
「咦,奇怪,姨娘用心栽培納敏,原是件好事,你怎麼還氣呼呼的?」東珠越發不解。
她甩開東珠,自己頭前緊走幾步。
遏夫人用手摟著東珠的肩膀輕輕地搖著:「傻孩子,你阿瑪心裏最疼的就是你,只是眼下沒辦法,咱們人前人後的,必須得萬分小心。」
「老公主之喪已經過了百日,下月,阿布哈應當回朝了?」皇上收回那溫柔的目光,對上遏必隆時已然嚴肅了許多。
遏夫人經不住東珠逼問,只得說了實話:「跟你說,你就且聽一聽,自己往後長個心眼就是了,千萬不要到外面去露半個字。」
遏夫人說著說著,發現東珠雙手托腮,目光迷離,整個人痴痴獃呆如同被魘著了,她立即輕輕拍了拍東珠的臉:「珠兒,這……你這是怎麼啦?」
東珠用力掰開額娘的手:「說清楚點,快!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他還在和_圖_書斟酌詞彙該如何對答,而皇上已經起身了:「太晚了,朕先去歇著了。」
「我不在這裏待了,我要去見額娘。」東珠丟下這句話,就往大廳東面集錦木子走去,穿過這裏便可以直通後面。
「在前廳奉茶。」法喀自知理虧,立即低眉斂目,不敢造次。
「咦,難不成姨娘得罪你了?怎麼這樣說她。」東珠扯著寶音的胳膊,「都是我把你慣壞了。你再這樣,大哥都不敢要你了。」
遏夫人點了點頭:「你阿瑪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你。你瑪嬤遭到那樣的下場,都是因為她知道以前的那些事情。如今你在宮裡,若是那個人仍舊是放心不下,說不定什麼時候也會對你動手。現如今你阿瑪稱病不上朝,就是不想介入她的圈套里。索尼和蘇克薩哈、鰲拜他們是各有各的心思,三個人,走的是三條不同的路,你阿瑪雖然萬事不出頭,不像他們那樣出風頭,可是畢竟經營了這麼些年,顯山顯水的層面上好像是沒咱們的人,其實這六部九寺各個衙門做實事的都是咱家的心腹。所以啊,你阿瑪如今的位置才是舉足輕重,他的身子往哪邊偏偏,這局勢可就大不一樣。」
「我知道,我跟誰去說啊。」東珠拉著遏夫人又搖又晃,「快說吧。」
下了炕,理了理衣裳,對著外面喊了一句:「寶音,咱們回擷秀齋。」
「前些日子老爺給二格格請了好幾位師父,可惜以前教過您的那幾位都謝絕了,如今的師父是新請的,名望都差了許多,不過二格格跟他們學也只是走走樣子。」寶音彷彿藏了好多心事,東珠才剛問了一句,她就巴巴說個不停。
寶音跺了跺腳:「還真是的,那咱們趕緊走吧,別一會兒皇上等急了再怪罪格格。奴婢可是聽說,宮裡動不動就要跪,還動不動就打板子。咱們可別惹了皇上。」
這一次,輪到遏夫人驚詫了,她張著嘴、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女兒,彷彿從來不認識她一般。
皇上說得一本正經,絕無半分玩笑之色,而遏必隆父子聽了,只覺得如芒在身,若是真依了皇上,那遏必隆一家立即被頂到了風口浪尖上,從此便與首輔索尼為敵,令天下側目,群臣口誅。
東珠緊緊擁抱著母親,然而很快,她便鬆開了手。
「奴才也是想早些回朝幫著皇上分憂,只是最近這賤體越發不堪起來,日日昏昏沉沉,走不了兩步就要喘上半天,眼瞅著是不中用了。」遏必隆嘆了口氣,一副老弱愁苦的樣子。
他也直接向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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