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離了？」李清海彷彿又想起抓捕廖永紅的那個晚上，那個暴躁的衝進舞池中一把將許卓妍拖走的身影。

李清海笑了，盯著她看了半天，看的她有些發毛：「為什麼會找我？」

「清海！」她叫著他的名字，有些不自然，微微笑了笑，稍後繼續：「把你約出來，能不能不當自己是警察，而以一個男人的角度聽一段故事？」

而她講完以後，再也不發一語，用小勺攪著自己面前那杯早已冷卻的咖啡，加奶、加糖，不停地攪動著，彷彿那咖啡不是用來喝的，而是用來拌的。

她抬起頭，沖他微微一笑，她已經不是小女孩了，她能夠從一個男人注視自己的目光中讀出內容，至少她相信，他對自己是無害的，是好奇並帶著少許的喜歡，所以她把他約出來。

許卓妍抬起頭，注視著他的目光，不由地有些呆住了，一時之間只覺得心亂如麻，似乎李清海說的極有道理，又似乎全無道理可言。

許卓妍歪著頭，眼睛掃著不遠處的海面，話語幽幽的響起：「因為你善良！」

「什麼？」李清海訝然：「你說我善良？這個我承認，但是……」

李清海盯著她，目光里是抱歉和些許的無奈：「故事，很動聽，也很感人，如果我身邊有這樣一位大姐，我會同情她，也許會盡我所能去幫她。但是，要知道一個人如果走錯了路，可以繞回去重新走，只不過是損失掉一些時間而已，可是如果做錯事，就不那麼簡單了，應該接受的制裁，是躲不了的！」

「這個……」許卓妍的神色又暗淡了起來：「我，實在不好意思，但是我在深圳沒有朋友，沒有什麼關係，又不太想去拜託那些商場上的熟人，一方面是不想讓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另外ｈtｔｐs://www•hｅtｕｂｏｏｋ•cｏｍ•cｏｍ一方面，商場上的所謂的熟人都是講條件的，平時我躲還來不及呢，也不想因為這件事，讓自己欠他們的情，糾纏不清！」

咖啡端上，許卓妍拿起奶罐輕輕地將鮮奶注入在深褐色的咖啡中，然後又撕開一包砂糖，倒了半包進去，拿起碟子上的小勺輕輕攪拌，看著那原本深褐色的液體，一點兒一點兒變淡，變的柔和溫暖明亮起來，才把這杯調好的咖啡遞到李清海的面前。

「逼良為娼？」李清海的心隨著這幾個字莫名的抽搐了一下，他盯著她：「你跟誰借的錢？你老公？」

李清海點了點頭：「商業的情況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確實可以向上反映一下，至少工資是應該保證發放的！」

李清海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在雲霧中看著她：「哦？」

一口氣講了這麼多，許卓妍嘆了口氣，端起桌上的冰咖啡一口氣喝了大半杯。

她點了點頭：「我來之前，上網查過了，也知道大概的結果！」一聲深深的嘆息之後，她面色一變，變的堅毅而明快：「我找你是有兩件事請你幫忙，你大概會奇怪，我為什麼要請你幫忙，因為，我已經無路可走了！」

「但是我怎麼知道的，對吧？」許卓妍調皮地眨了眨眼睛：「還記得上次我跟陳曉穎被你叫去問話嗎？」

李清海終於看到了淑女不淑，有些孩子氣的另外一面。

「你一定以為，我嫁給林啟凡，就是所謂的傍大款吧，可是你知道嗎？除了一個結婚戒指和領結婚證的二十六塊錢以外，我沒有花過他一分錢！」許卓妍有些激動：「閃婚、閃離，因為盲目和衝動，閃掉了幸福，就像你剛才說的，走錯了路，退回原點，重新走就是了。」和*圖*書

許卓妍搖了搖頭：「沒事，我的事跟廖姐比起來，根本算不了什麼，我只是想請你跟有關部門反應一下，至少要保證員工的工資，這比款項可以支出，其實你們完全可以請審計或者稅務部門派專門的財務人員進駐，每一筆進賬、每一筆支出，你們可以監督、可以審核呀，難道現在每個月商場的幾百萬銷售回款，都不讓我們收嗎？」

「可以！」

李清海注視著她，這好像是她第一次發自內心最真實的笑，是真正的開心。她笑起來很好看，也很明媚，和她25歲的年齡正相當。

她又笑了，俏皮一笑：「記住，我不是犯人，也不是你的線人，你現在也不是在審訊室里錄口供！」

「老公？」許卓妍苦笑著：「你說林啟凡？我們離了！」

「是，工商和檢察院封存了我們的賬目，凍結了全部資金，貨物的問題還可以拖一拖，但是員工呢，一百多名員工的工資、保險、公司正常運轉的錢從哪兒來？」她有些激動，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如果說她是嫌疑犯，是壞人，那麼這樣的手段，逼一個正常發展的公司破產、讓一百多名員工失業，這又算什麼，不瞞你說，我已經開口求人借了二十萬暫時應付這個月的工資，但是下個月呢？再這樣下去，真的是逼良為娼了！」

李清海點了點頭。

「你是唯一的一個，在我和她同時出現的時候，然而目光一直注視著她，沒有看我的男人！」

許卓妍捂著嘴笑個不停，她發現這個警察叔叔真的很可愛。

「太好了！」許卓妍笑了，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許卓妍笑了：「想抽，可以抽！」說著便把桌上的煙灰缸推到他面前。「我以前很怕煙，我們家沒有人抽煙，老爸在家裡不抽，和_圖_書偶爾會樓道里抽一支，被老媽發現了，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可以數落上他一個星期。後來，來到深圳以後，跟客戶談事情，沒辦法阻止那些上帝不抽煙，所以漸漸的，我習慣了。」

「李SIR，請原諒，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略帶歉意地笑了笑，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我明白！」李清海點了點頭：「什麼事情，看看我幫得上忙嗎？」

「對不起，勾起你的傷心事了！」李清海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她的臉上經常會顯露出失意和孤寂的神情，為什麼那天晚上會在酒吧出現，會在舞池中有放縱的行為。

「明白了！」李清海微微點頭：「我有兩個問題要問你，你能坦白回答嗎？」

李清海很意外，他怔怔的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故事很長，彷彿是一個女人從青澀到成長的整個蛻變過程。她沒有所指，只用了「那個女人」四個字作為代詞，然而李清海知道，「那個女人」指的是廖永紅——也就是紅姐。

李清海有些莫名，接到她的電話，就有些意外，她說要見自己，而且不在警局，地點選在南山區的一家花園式的露天咖啡館里。

「我也不知道！」許卓妍的回答，讓李清海大感意外。

「其實也許我應該恨她，我和林啟凡相識，到後來結婚，她起了一定作用，確切的說是幫林啟凡製造了很多機會。」想起半年前的事情，許卓妍就覺得似乎是一場噩夢：「可是，她跟我講了她以前的事情，沒有絲毫的隱瞞，很坦白。我當時雖然很震驚，但是我能夠理解她，正如她所說的，一個母親為了自己的孩子，什麼都可以做，是非對錯的傳統觀念與拯救孩子來說，似乎不那麼重要了。而且，我最佩服的就htｔｐs://ｍ•ｈeｔｕｂｏｏｋ•ｃｏm•ｃom是她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境遇，都沒有怨天尤人、自憐自艾。她只是想靠自己的能力來改變不佳的生活狀況而已。她的那種堅定、勇敢，讓我佩服。也許她選擇的方式不對，但是我想說，這商場上有多少人的第一桶金是乾淨的，原始資本積累本來就是殘酷的，然而成功了以後呢？多少人只會用名牌、用廣告宣傳來粉飾自己，有誰能像她一樣，不僅捐款捐物熱心公益，還親自到青海最貧瘠的地方去考察，確保物資發放到最需要的人手裡。」

「還有呢，你的第二個問題是什麼？」許卓妍發完牢騷，覺得心裏好受些，話語也輕鬆了許多。

李清海很自然的用手摸了一下褲袋裡的煙盒，但是卻沒有掏出來，他笑了笑說：「叫我清海就可以！」

「我想替廖姐請一個律師！」她看著他，小心翼翼，措詞謹慎：「其實拜託你來幫自己親手抓進去的嫌疑人請律師，似乎很滑稽，但是，我想，你認識的人，應該不是那些欺世盜名、只會拿錢沒有真本事的庸人，我知道，律師都是術業有專攻的，有人專打刑事，有人擅長經濟案件，可是具體的情形我又搞不清楚，所以……」

看到李清海走進咖啡店，許卓妍招了招手，對服務員說：「兩杯咖啡！」

彷彿猶如一記悶棍，李清海覺得胸口有些發堵，他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李清海自認為自己看人一向很准，這個女孩從第一次見面，就覺得她過得很不如意，原本是一張明媚可愛的臉，總是不知為何被淡淡的哀傷縈繞。寂寞的感覺如影隨形，讓人忍不住想去探究，想去關注。

「啊？」李清海覺得這個理由很荒唐。

李清海再一次感覺到意外，雖然他不會花痴到以為她約自己出來，只是聊聊天，www.hetubook.com.com談談心，但是他以為這個故事是關於她的，沒想到，還是為了廖永紅。

「對了，你剛剛說有兩件事，這是一件，那另外一件呢？」李清海掐滅了手上那隻即將燃到過濾嘴的煙蒂，又點燃了一支。

「呵呵！」許卓妍咯咯的一陣爽快的笑聲：「所以，你是善良的警察叔叔，我知道，你會幫我的！」

「我知道，但是我想問，如果，我是說如果，這種事情能不能用罰金代替刑罰？」她的眼神兒中全是期待，但是李清海不想瞞她，直截了當的答覆：「不可能！」

「第一，你為什麼對廖永紅的事情這麼上心，因為據我所知，以你的能力，再換一家公司，一切麻煩都跟你無關，也不會影響你的收入和職位，你為什麼要攪這攤混水呢？」李清海一直很關心這個問題，雖然憑著直覺，他相信許卓妍跟廖永紅以前的事情無關，但是，他也不能說服自己，僅僅是半年多的雇傭關係，她就這樣為她籌謀、為她四處奔走。

李清海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然而在掛了電話以後，不知為何，突然有點兒患得患失的感覺。

本來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然而此時，面對沉靜如水，憔悴如落花的她，反而什麼也問不出口了。

李清海也笑了，終於從褲子口袋裡掏出煙，抽了起來。

當許卓妍再一次出現在李清海面前的時候，李清海微微有些詫異，她穿著一件白色的休閑長款襯衫，一條黑色的緊身麻制短裙，清湯掛麵般的頭髮隨意的披在身後，一臉的病態，說不清的憔悴與失意，然而還在刻意地維持著一份與年紀毫不相襯的鎮定與堅強，彷彿狂風中的一朵隨風搖曳的小花，讓人的心也不由自主的跟著一起疼楚。

李清海搖了搖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自戀！」只是臉微微有些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