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別打岔行么，」蘇戰宇在他腿上捏了一把，「冬天的時候咱倆睡一塊兒，半夜你還給我掖被子，那會兒就覺得你特溫柔。」

「哥。」蘇戰宇捧著杯子看著他。

站在病房門口時離探視時間結束還有一小時，為了趕時間，他倆沒有坐大巴，直接打了個車過來的。

「你二舅現在情況怎麼樣，我媳婦兒認識不少醫生，要不要打聽一下？」庄鵬把左航的移動硬碟拿到自己桌上。

「您的咖啡。」空姐把咖啡遞了過來。

「靠，不好笑么？」左航有點鬱悶，這笑話是當初跟庄鵬一塊兒出差的時候庄鵬給他說的，他笑了老半天。

「那是因為你半夜噴嚏打個沒完，噴我一脖子唾沫。」左航對這事兒倒是有印象，不過那會兒他還想不明白為什麼狗蛋睡覺非得臉衝著自己。

「滾蛋，我怎麼樣的人了。」飛機廣播中傳出了跑著調的中英文女聲，左航把安全帶扣上了。

縣裡比不了城裡，就那麼幾家破旅店，一般都是幾百塊就能包月住，空房沒幾間，他倆跑了幾家，總算找著一家說有空房的。

「嗯，不過這事兒你先別急著決定，這陣兒完了再說。」左航不知道蘇戰宇對冰球有多喜歡，但昨天說出不打冰球時蘇戰宇失落的表情他很難忘得掉。

蘇戰宇轉過頭看著他，臉上沒什麼表情。

「比賽第一場一完就來了，沒顧得上說。」蘇戰宇笑笑，目光看向了病床。

「走吧，」左航看了看時間，「你一會上了飛機睡會兒吧，下午還要坐車，你這臉色你爸看了得擔心死。」

「那哪行啊！」蘇戰宇急了，扭頭看著老媽，「你們回去吧，我呆這兒得了。」

「嗯，不過為什麼不打了？」左航昨天晚上聽到他這話的時候相當驚訝，但蘇戰宇什麼也沒解釋。

「嗯，我就是覺得他老死撐著裝沒事兒我不好受。」蘇戰宇低頭看著自己的鞋，一想到老爸那種故意裝得平時沒兩樣的語調，他心裏就難受。

「都別陪，都回去，這連個陪人床都不讓弄，誰坐一宿也撐不住。」老爸揮揮手。

「是喝咖啡嗎？」空姐很禮貌地沖他笑笑。

「我……」蘇戰宇看著老爸，有點不能接受，他大老遠地趕回來就是為了陪著老爸，現在居然要被趕出去。

「真的，和*圖*書小時候你總不搭理我，也不願意帶我玩，但是你上哪我都跟著你，你也不生氣，奶奶讓你教我寫作業的時候你也總是特別有耐心……」

左航和蘇戰宇都被嚇了一跳，之前看著心情相當不錯的人，這會突然就怒了。

「我有點兒害怕，心慌。」

坐到機場大巴上之後，蘇戰宇才又在他耳邊補充了一句：「哥，你臉色也不好，我爸看了你這樣子該說我禍害你了。」

「放鬆點兒，你這樣子你媽看了該難受了。」

「哦。」蘇戰宇往弦窗外看了一眼。

「那你手上那幾個程序打算怎麼弄？下周就要調好了交給人家的。」

左航看了他一眼，沒說出話來，這屁孩子精神還正常么？

左航推開了病房門。

「開個標間吧。」左航看這家旅店也不怎麼樣，但實在不想跑了，掏了身份證出來。

「別廢話，聽我的。」

「哦，」蘇戰宇背上包跟著左航出了門，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色不好么？剛我照鏡子怎麼覺得自己英姿勃發呢？」

「必須帥啊，這可是我弟，」左航笑了，「二舅，今兒太晚了，比賽錄了一個多小時呢，明天慢慢看。」

「讓你們回去就回去！我又不是動不了！弄得跟要死了一樣幹嘛！」老爸突然拍了一下床板，非常不高興地提高聲音喊了一嗓子。

幾個人出了醫院，站在道邊兒商量住的事。因為二舅一家一直跟老人住在一塊兒，現在二舅出事兒，姥爺還不知道，蘇月是以出差的理由過來的，姥爺沒起疑，但要蘇戰宇和左航都回來了，還趕著大晚上的到，老爺子就該有想法了。

「所以說你跑來沒必要不是，」老爸看了他一眼，撐著胳膊想要坐起來，「跑這一趟累了吧。」

「沒情趣，不會討姑娘喜歡，不收拾屋子，不會做飯，唱歌跑調，連說個笑話都過時好幾年了，」蘇戰宇笑著扳著手指數了數，「大姑說你以前還不少姑娘追，你真是一個奇迹。」

「你不也一樣么。」左航笑笑。

「庄鵬先幫我一塊兒弄著，我交活之前肯定回來了。」左航盤算了一下時間，替庄鵬默了一會哀。

左航看到他帶著笑的臉在轉過身之後很快就消失了，眉毛擰成一團，他就笑給他爸看的，一扭頭就撐不住了和_圖_書。

「怕屁，」左航心裏莫名其妙地軟了一下，「我陪著你呢。」

「嗯？」

「那你倆就在縣城找個地方住吧，」蘇月看了看時間，「趕緊去，咱這裏不比城裡，統共也沒兩家旅店，一會別找不著了。」

左航控制著自己想把蘇戰宇直接砸出窗外的衝動，轉臉看著他：「您睡醒了沒？」

趕回家的時候左航發現蘇戰宇只帶了個小包，但手上拿著冰球杆，他愣了一下：「你帶杆子回去？」

他斜眼瞅著蘇戰宇：「那您真是瞎眼了。」

「爸，」蘇戰宇接過水喝了一口，湊到床邊沖老爸樂了一下，「氣色還不錯。」

「二舅您這話說的，現在告訴他我都擔心他揍我了，哪有一直不說的道理，也不耽誤什麼，呆兩天就讓他回學校了。」左航笑笑，找了張椅子坐下。

蘇月拿了兩瓶水遞給他倆：「二叔你也是，還把戰宇當七八歲小孩兒呢。」

蘇戰宇不知道是清醒還是沒清醒，整個人都靠了過來，手順勢往左航腰上一摟，下巴擱在他肩上：「謝謝。」

「你先摸摸我哥給我買的杆子過癮吧。」蘇戰宇轉身去拿杆子。

「不笑不給錢啊。」蘇戰宇低頭把倆人中間的扶手放了下去。

「好好睡覺，你跟你哥你倆臉都難看死了。」老爸整理了一下被子，閉上眼不再看他們。

「冰球裝備太貴了，隨便一套好幾千，好點兒的就更不用說了，你給我買過杆子，你知道價的，」蘇戰宇皺皺眉，「我爸現在開不了車，後邊兒還有用錢的地方，但現在不能跟我爸說不打了，他肯定急。」

他停下了推門的動作，這小子全身緊張的狀態讓他心疼得很：「戰宇。」

「我不打球的事兒先別告訴我爸。」蘇戰宇很快地反握住了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

「這笑話我初中的時候就聽過了，」蘇戰宇一臉沉痛地看著他，「哥，我真不明白，就你這樣的人，以前居然還能交那麼多女朋友。」

「反正就覺得你好，」蘇戰宇對左航的解釋並不在意，「還覺得你長得好看，我爸還說呢，說左航皺個眉也比我兒子傻樂好看……」

「不累，我哥買的機票，然後打車過來的，」蘇戰宇把老爸扶起來，掃了一眼被子，右腿空下去的那一塊刺得他眼睛一陣和圖書發澀，他偏了偏頭，「爸，以後什麼事兒也別瞞著我，沒必要。」

「喝咖……」左航抬手想指一下咖啡，但抬手未果，他轉過頭才發現手還被蘇戰宇抓著，瞬間有點兒尷尬，趕緊抽了一下，但蘇戰宇哼哼了一聲，在夢裡不定想什麼呢，反正抓著他手不鬆勁。

左航知道他是又想起二舅的事了，伸手握住了蘇戰宇的手：「睡會兒吧。」

「有一人個，從來沒坐過飛機，」左航調整了一下坐姿，他倆個頭都不小，坐在位子上有點兒憋得慌，腿都能頂著前面的座兒了，「這人就聽說在飛機上往下看的時候，人都跟螞蟻似的。」

左航一直沒覺得自己有多優秀，起碼不像他在面對家裡親戚時表現出來的那樣正直穩重猶如十佳青年，但被蘇戰宇這麼一說，他瞬間覺得自己就被跟原來合租的那位博士歸到一類里去了。

「您還寫過作業呢？」左航有點驚訝，他記憶里都沒有狗蛋兒上過學的片段，除去跟在他身後轉，別的時間這小子永遠都在樹上牆上或者河裡。

左航看他一臉睡意，火也發不出來了，只得喝了口咖啡：「還四十分鐘到了。」

「嗯。」

蘇戰宇看著他，眼睛里一片迷茫，接過空姐遞過來的茶之後才突然被扎了一下似地坐直了身體，靠回了自己座位里。

這笑容在左航眼裡看來相當地別有意味，他點了點頭，狠狠地使了點勁兒把手抽了出來，慣性讓他差點一巴掌甩在蘇戰宇臉上。

「沒睡好，你一晚上出來進去地折騰，」左航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拍了拍他的腿，「別太擔心，前段兒家裡人都在，事兒都安排好了，你爸腿好點兒就能出院。」

左航把桌板放了下來，還沒把杯子放好呢，就聽到耳邊蘇戰宇迷迷瞪瞪的聲音：「美女，給我茶。」

「不是說不告訴這小子么，」老爸並沒有看他，而是看著他身後的左航，但聲音里有控制不住的激動，「多大點兒事啊，課都不上了，你也不上班了？」

「都瞎了十幾年了，習慣了，」蘇戰宇閉上眼嘿嘿樂了一會，「哥，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對我好。」

推門的時候左航碰到了蘇戰宇的手，冰涼。

左航接著說：「旁邊的人很鄙視地看著他，告訴他，我們還沒起飛呢，那本來就是wｗｗ.ｈeｔｕbooｋ•ｃoｍ•cｏm螞蟻。」

「行行行，二叔我們都回去，」蘇月拍拍蘇戰宇的後背，小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你爸就不願意讓人陪，誰陪跟誰急，回吧。」

「那行吧，」老大有點兒不爽，但還是在請假條上籤了字，「庄鵬沒意見就行，盡量早點，最近活多。」

「媽。」蘇戰宇把包往地上一扔，過去摟住了她，老媽瘦了，憔悴了很多，他心裏難受得不行。

「哥……」

「那明天我們再過家裡吧，就說戰宇比賽完了有兩天休息時間，想爺爺了，之前他不也沒出過遠門兒么，」左航知道蘇戰宇還有不少話想跟二舅媽說，但現在也沒辦法，只得拉著蘇戰宇先找地兒住，「姐你們今兒晚上回去先給我姥爺編點兒瞎話，也不能來一趟不回家看看啊。」

「嗯，又不費事，我爸想看，上回說生日你給我買了碳纖桿，他就說回家的時候帶著讓他看來著。」蘇戰宇一邊說一邊檢查窗戶有沒有鎖好，煤氣有沒有關。

「混蛋……」庄鵬看著他，手裡握著咖啡杯，一臉悲憤，「你怎麼忍心看著我每天為你加班到深夜！」

「他一上飛機，就很緊張地盯著窗外看，」左航笑了笑，「然後很驚訝地跟他旁邊的人說，哎你看，真的就像螞蟻一樣。」

幾個人在病房裡聊了一會，醫生過來查完房，小護士就進來通知說探視時間到了，讓家屬不陪床的回家。

蘇戰宇在冰球場上充滿了了力量和速度的身影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

左航說完之後自己先樂了兩聲，然後看著蘇戰宇，蘇戰宇也還是看著他，沒有笑，臉上還是之前的表情，過了好一陣才嘆了口氣：「哈哈。」

「兒子啊，你們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啊。」老媽在他臉上摸了好幾下。

背著身子的大舅媽猛地轉過身，因為怕二舅不讓蘇戰宇回家，事先他們並沒有通知二舅和二舅媽要過來，這會她猛然間看到了兒子，聲音都有些發顫：「戰宇？」

倆人都沒再說話，頭天都沒睡好，沒多久就都睡著了。

「家裡有急事。」左航努力忽略老大不怎麼美妙的表情。

果然是因為這個，左航昨天想了半天，也只有因為費用問題能讓蘇戰宇放下投入了這麼多精力的愛好。

「我對你好么？」左航想了想，「你是不是穿越了？ｈｅｔuｂｏｏk.com•ｃｏｍ」

「現在挺穩定，看看再說吧，我先走了，有事打電話。」

「你什麼你，」老爸看了他一眼，「你們在這兒圍著，就跟我馬上要不行了似的，彆扭不彆扭，明兒再來吧，走走走。」

「去吧，千萬別想我。」

「行吧，我回去說說。」蘇月點點頭。

「沒標間，只有大床房。」前台小妹頭都沒抬地說。

他臉色不太好，左航有點兒擔心，昨兒晚上自己也沒睡踏實，能聽到這小子半夜在屋裡出去進來的晃了一宿。

「謝了大庄，回來請你吃飯，開機密碼你知道。」左航對他抱了抱拳。

這幾天都是蘇月過來幫著照顧二舅，她離得近，坐車過來一個多小時，二舅恢復得還不錯，本來還想轉院，但現在看看應該是不用了。

二舅媽在一邊整理著桌頭柜上的葯，大舅家的表姐蘇月在床邊跟二舅邊看電視邊聊天，聽到門響，蘇月轉過頭，看到了站在門外的兩個人，一下跳了起來：「你倆怎麼來了？」

「對了，是不是你航哥給你錄像了啊，」蘇月坐到左航身邊，胳膊碰了碰他，「帥么？」

「先生喝點什麼？」空姐彎下腰問他。

「這點不算什麼，好了裝條假腿，不開車還能幹別的，」老爸一臉輕鬆地笑了笑，「不跑車了沒那麼忙，沒準兒以後你比賽我還能去看呢。」

「我陪我爸吧。」蘇戰宇趴在床沿兒上沒動。

工作日坐飛機的人少，左航挑了兩個人連著的座，蘇戰宇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把行李塞好坐下等飛機起飛的時候，左航拍拍他：「我給你講個笑話。」

「得，」蘇戰宇還想說什麼，左航拉了他胳膊一下，他只好拎著包站了起來，「你休息吧，明天一早我過來。」

「他肯定沒意見，謝謝老大。」左航拿了假條趕緊走，他還要趕回去，飛機是下午兩點的。

左航一早趕到公司請假，老大臉都綠了：「你不是上個月才請了假么？又有事？」

「我睡懵了……」空姐推著車走開之後他才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低聲說了一句。

「好。」蘇戰宇吸了口氣，抬手在自己臉上拍了兩下。

蘇戰宇說到這裏突然停下了，輕輕嘆了口氣，閉著眼睛不再說話。

不知道睡了多久，左航迷糊中聽到了身邊空姐輕柔的聲音，他睜開了眼睛，看到是送飲料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