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這肯定是程博衍他媽！
「見著了，」老媽的聲音放低了，「有朋友在家還跟李妍去吃飯？這朋友很熟的嗎？」
程博衍還想說什麼，放在客廳的電話響了，他轉身走出了廚房。
這一系列動作跟程博衍一模一樣，一看就知道是……親媽。
「白的是洗碗的，」程博衍也沒跟他客氣，指著掛在旁邊的洗碗布，「旁邊那條藍色的是擦案板的，粉的那條是擦刀的……」
一轉身要出去的時候，發現許阿姨跟進了廚房，正拉開了冰箱往裡看著，他只得也站在一邊，感覺簡直快難受死了。
項西能聽到電話那頭程博衍的笑聲，他咬牙保持著禮貌的微笑，目送許阿姨關門之後才沖電話吼了一聲：「笑什麼啊！信不信我一會兒把你家搬空了。」
客廳里傳來了電話鈴聲，大概是那個老人機，項西正想出去接，許阿姨已經走了出去，拿起了電話。
這個女人開門進來看見項西，頓時也愣在了原地，拿著鑰匙準備往鞋柜上放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哥，」項西打斷了他的話，「哥，我先洗碗。」
這要讓程博衍知道了，自己肯定會完蛋。
比自己在平叔家時那張瘸腿鋼絲床強多了，起碼不會窩著腰。
「我不知道她今天會過去，」程博衍在那邊笑了笑，「怎麼了？」
項西看了一眼牆上的鍾，程博衍出去了兩個多小時，回來得還挺快。
「靠……」項西笑了半天，突然看到鞋柜上還放著個小包，「哎許主任的包沒拿啊？」
「不怕，你搬走了我會馬上換鎖。」程博衍回答得很乾脆。
沒等項西再說一句我給送出去吧，門突然又被打開了，項西四仰八叉攤在沙發上的架式都還沒來得及收，許阿姨走了進來。
門打開了，項西一手抱著靠墊，一手拿著杯子嗓門兒挺大地喊了一聲：「大俠裡邊兒請！是打尖還是住店吶！哎你電腦也不裝個遊戲，這一下午無聊死……」
「什……男……什麼？男朋友？」項西這回是完全愣住了。
「你快得了吧，我現在怎麼辦啊？要給她倒水嗎？要聊點兒什……算了不能聊，我怕給你媽嚇著，」項西嘆了口氣，「哥，我跟她說我是你朋友了，感覺可能已經給你丟人了，早知道我說是你病人了。」
「牛肉醬好，」項西立馬蹦了起來，跑進了廚房，「牛肉醬好，牛肉醬是天使……」
「我現在過去，」和*圖*書程博衍馬上站了起來去拿外套，小溪很粘他，他也特別喜歡這個小丫頭，一聽到她的哭聲，頓時心疼得不行，「我給劉非打個電話，你要先到了就直接找他。」
「這個『提神醒腦小片片』……裏面是什麼？」項西問。
程博衍也沒說這屋裡還住了別人啊！
「許主任覺得你被她嚇著了，所以走了，」程博衍笑著說，「那你自己呆會兒吧，出門兒的話放衣服的那個柜子里有套備用鑰匙，你拿著吧。」
項西跟她面對面地瞪了半天眼睛才說了一句：「大姐你沒進錯門兒吧？」
「嗯。」項西過去拿起電話看了看，居然是個老人機。
「……你去吃飯吧，我自己玩會兒，你那電腦里什麼也沒有，」項西坐到電腦前，「你平時都拿這電腦幹嘛啊？」
程博衍的電腦還開著，項西過去坐下，拿著滑鼠隨便點了幾下就覺得沒意思了，電腦對於他來說，就是遊戲機，除了玩遊戲，他對電腦一無所知。
「嗯，」項西嘿嘿笑了兩聲，拿過一片生菜葉子，包好菜，正想往嘴裏塞的時候，看到程博衍包好咬了一口之後就停下了，臉上表情若有所思，他看了看自己手裡的菜包，「怎麼了？」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程博衍回來了，項西心裏挺高興，感覺自己就跟看家的狗似的，一整天都趴地上百無聊賴，聽到有人回來立馬就開心地開始搖尾巴。
「朋友，」項西鼓起勇氣小聲說，「我是他朋友。」
「有，自己找吧，」程博衍說，「不跟你說了，我還……」
「你會洗么……」程博衍有些信不過他。
「誰說的！菜淡了什麼味兒都出不來了。」項西又咬了一口，他的確對飯菜口味的要求很低，有吃就行。
「媽？」程博衍一聽就愣了，「你怎麼過去了？」
項西這突然如其來的動作讓程博衍差點兒反應不過來。
「幹嘛呢，嚇我一跳，」他往後退了一步，「吃飯吧，突然說這個。」
「博衍啊？」電話那邊傳來了老媽的聲音。
許阿姨把電話遞了過來，項西趕緊過去拿過了電話，也顧不上別的，拿了電話就轉身躲回了廚房裡：「哥，程大夫！救命啊！你怎麼不告訴我你媽會來啊！」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啊！
卧室的裝修風格跟客廳和書房都不同，客廳和書房都是黑白灰為主，看上去整潔得有些冷酷，但這
和_圖_書間卧室卻搭上了橙色，看上去很可口。「你看著搬吧，」程博衍說，「你那墜子還在我這兒呢，知道值多少錢么？」
「阿姨拿包啊？」項西從沙發上彈起來站到了客廳中間。
想擦一下案板的時候，忘了程博衍說的是要用哪塊抹布。
「博衍啊，」電話那邊是表姐的聲音，「你今天在醫院嗎？」
項西突然就腿有些軟，一手抱著墊子，一手還舉著碗，就這麼尷尬萬千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了。
在別人家裡，特別是在別人整潔得有些不像話的家裡一個人待著，項西莫名其妙就覺得自己是溜門撬鎖進來的，在客廳里看個電視都覺得膽兒太大了一會兒警察叔叔就要來抓人。
沒錯這是程博衍他媽！
躺了一會兒，他又有些不踏實，站起來在屋裡又來迴轉了兩圈，最後輕手輕腳地推開了程博衍卧室的門，探著腦袋進去看了看。
「見的人太少，」程博衍也坐下，拿了片生菜葉子，開始包菜，「再說我說過，幫你有我自己的原因，別老想了，住幾天你趕緊找地兒搬走。」
太可怕了怎麼程博衍他媽會突然出現！
只能繼續看電視。
「她一會兒就走了，」程博衍笑了半天，「你沒跟她請教一下該怎麼注意營養么？」
他抱著墊子站在飲水機跟前兒，研究了半天，四周一個杯子也沒看著，最後他進廚房找了個碗。
「知道知道，」項西點頭答應著，「我不進你卧室。」
「鹽不能吃太多。」程博衍說。
本來就挺尷尬的，還把水給倒地上了，項西也顧不上再說別的，把靠墊往沙發上一扔，跑進廚房，隨手拿了塊抹布又跑出來，蹲地上把水給擦了。
又大又厚的懶人沙發，扔在地上的厚毛墊子，地上隨意放著的幾本書，書櫃前斜放著的一個小樓梯，還有窗邊小長几上的一溜小巧的小花小草……滿眼都是舒適和閑散。
程博衍抱著小溪往停車場走，手裡拿著電話：「我這兒忙完了，不過下午要跟我表姐吃個飯，你……」
程博衍一甩門走了之後，項西伸了個懶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進廚房去把碗洗完了。
「是……您吧……」項西擦完地上的水之後發現女人一直看著他手裡的抹布，他跟著也看了一眼，發現自己拿的是白色的洗碗布，頓時就覺得更尷尬了，張了半天嘴又補了一句，「許……許阿姨好。」
項和-圖-書西抱著個靠墊窩在沙發里，看了沒多大一會兒就有些渴，他進屋這麼長時間了還沒喝過水，程博衍也沒給他指定個能用的杯子。
「沒問題沒問題，你快別管我了，你……」項西聽到客廳的門響了一聲，他趕緊探出腦袋去看了一眼，「哎？許主任走了？」
「有事兒給我打電話，」程博衍指了指電腦桌，「用那個電話打。」
「我來吧，」項西挽著袖子跟了進來，「你做了飯，我洗碗。」
「哦，不是啊？」許阿姨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在書櫃前站了一會兒，坐了坐小樓梯，又盤腿在地上的墊子上坐了幾秒鐘，最後項西停在了程博衍的床前。
男朋友？
吃完午飯，程博衍收拾了碗筷準備洗。
「啊？」項西沒想到她會問這麼一句，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是……就是……」
這台電腦里一個遊戲都沒有，連掃雷和紙牌都沒有。
「怎麼不會洗，我在風波庄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洗碗，你是不是光看見我倒垃圾了，我在後廚還洗碗呢，」項西把碗放進水池裡，「放心吧。」
客廳里坐不住，這會兒也沒什麼好節目可看，他站起來進了書房，在程博衍給他指定的沙發床上躺了躺，還挺舒服，程博衍絕對是個會享受的人，買張平時不用的沙發床，也挑的是最厚最寬的那種。
站在三塊抹布前挨個看了看，每塊都很乾凈，跟新的似的，洗碗擦案板擦刀到底有什麼區別，還得拿三塊抹布……
「哦，」許阿姨似乎有些意外，指了指他手上的抹布，「放著吧，別老拿著了。」
她的聲音平靜而禮貌，眼神裡帶著些許審視，並不明顯地打量著項西，臉上還有很淡的笑容，項西突然就感覺到了壓迫感。
「男朋友？」許阿姨打量著他。
「喲，備用鑰匙都給我了，」項西嘖了一聲，許阿姨一走，他頓時輕鬆了，走回客廳往沙發上一倒，四仰八叉地躺著，「不怕我拿了鑰匙自己去配一套，以後回來偷你？」
「還能怎麼！多尷尬啊！」項西縮在冰箱邊兒上壓低聲音，「還有我今天看電視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那個專家那個許主任是你媽！我操你也太……」
「你是什麼人？」女人一邊搓手一邊看著他問了一句。
女人聽到他聲音似乎是回過神來了，也沒說話，只是晃了晃手裡的鑰匙，放在了鞋柜上，然後打開鞋櫃，動wwｗ•heｔｕｂoｏk•cｏｍ.cｏm作很熟練地拿出了一雙拖鞋換上了。
女人沒有說話，大概是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項西雖然跟程博衍說了自己不會進他卧室，但這會兒猶豫了一下，還是小步蹦著走了進去。
「從樓梯上蹦下來摔了，我看哪兒也沒紅沒腫的，但她一直哭，說是胳膊疼，」表姐有些著急地說，「現在我就按你以前教的把她胳固定了一下，帶著她往你們醫院去呢，你休息啊？」
「誰說的……就剛才你說細皮兒嫩肉的那個營養專家說的，」程博衍笑笑，「廚房裡有牛肉醬，你要覺得淡了就拿點兒蘸著吃吧。」
「就，就中午我還看電視來著，是您吧？」項西一回身想指指電視，手裡還拿著碗，這一揮，碗里沒喝完的水一下潑了出來，他順嘴小聲罵了一句，「哎操。」
「聽你爸說你這陣兒忙，怕你沒好好吃飯，正好今天我要去你奶奶那兒，」老媽說，「就先過來看看了。」
「是……挺熟的，」程博衍猶豫了一下，「要不我一會兒回去吧。」
「我站會兒，站會兒，」項西說，一手叉腰扭了扭，「我抻抻腰……」
「真腐敗！」項西雙手撐著床小聲說了一句，停了兩秒之後他猛地往前撲倒在了床上，身體在床上彈了一下之後飛快地又蹦了起來，跑出了卧室。
接了碗水正喝著，聽到門響了一聲。
最後項西拿了粉的條那把案板擦了一遍。
「嗯，」許阿姨看了他一眼，「你坐著吧。」
「我這輩子啊，」程博衍咽下菜，又慢慢咬了一口，「吃過的最難吃的菜就是我自己做的，從未有人超越過。」
「你是博衍的朋友……」許阿姨回過頭看了看他，「什麼樣的朋友？」
他媽真年輕啊……
「我是……我……」項西看著她，猶豫著該說自己是程博衍的朋友還是病人，還沒想好，突然就發現了為什麼會看著這個女人眼熟，他有些吃驚地瞪了瞪眼睛，「您是許主任吧！就……就那個營養……專家……」
「不回去，不回去，」小溪抱著他脖子，「哥哥不回去。」
「你跟他說吧，我這就走了，」老媽說，「我看我在這兒他尷尬得不行，都拿洗碗布擦地了……你今天不是休息嗎？怎麼跑醫院去了，李妍病了？」
「嗯。」老媽應了一聲。
「今天我休息，怎麼了？」程博衍聽見了那邊有小溪的哭聲，「小溪怎麼了？」
「你想玩遊戲自和-圖-書己下了裝上就行，」程博衍倒是馬上就聽出他的意思了，「要不你看電影也行，桌面上不是有個文件夾寫著電影呢么。」
掛了表姐的電話，程博衍一邊穿衣服換鞋一邊給從廚房裡探出腦袋的項西交待著：「我去趟醫院，我外甥女受傷了，你看看電視玩玩電腦都行，困了想睡覺就先睡那屋沙發床，敢睡我床你就死定了……」
「哦，有恐怖片兒嗎？」項西看了看，拿滑鼠點開了電影的文件夾，裏面電影不少，他一路往下看著。
進屋的是個中年女人，看不出年紀，就覺得挺漂亮的，而且不知道怎麼就看著有點兒眼熟。
項西嘖了一聲，放下滑鼠又站了起來，不知道程博衍平時拿這台電腦幹什麼用，太沒意思了。
項西覺得自己今天是徹底丟人丟到家了，他都想說許阿姨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項西一聽就樂了，低頭咬了一口，嚼了幾下之後舔舔嘴唇，品味了一會兒：「我覺得還成啊，就是淡點兒，你這炒出來的菜還沒生菜葉子味兒重呢。」
「叫舅舅，」程博衍糾正她，「媽，我……」
「就是總結完了之後覺得你真是好人，」項西拉開椅子坐下，低頭輕聲說，「我這輩子碰到過的最善良的人就是你了。」
床很大，看上去應該是定做的，比普通的雙人床還要大不少，項西伸手按了按，又厚又彈的。
話沒說完就卡在了嗓子眼兒里，項西瞪著進屋的人，入室盜竊被人給抓了個現行的錯覺非常強烈。
項西也扯著嘴角笑了笑，沒說出話來。
「嗯。」項西跑進廚房把抹布搓了兩下掛了回去。
而且這屋子採光很好，陽光從半開著窗帘中間灑進來，屋裡看著暖洋洋的。
「哦，我那兒……有個朋友，」程博衍說，小溪抱著他脖子，臉在他肩上蹭來蹭去的，他偏了偏頭，跟小溪磕了磕腦門兒，「你見著了吧？」
「沒事兒，我說的也是我朋友，」程博衍說，「你晚上自己吃點兒沒問題吧？我小外甥不讓我回去，非得吃個飯。」
項西站在一邊，總覺得這女人有些眼熟，但一下想不起來為什麼會眼熟，只是有些尷尬地看著她換鞋，脫下外套放進柜子里，然後擠了點消毒液在手裡搓著。
「沒，小溪摔了一下，胳膊脫臼了，沒什麼大問題，」程博衍笑笑，「媽你把電話給我朋友吧，我跟他說。」
「……你好，」許阿姨點了點頭，「你是博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