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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猛冷然看他：「我身荷舉國之重，再謹慎一些又算得了什麼！」

嬴吉聞得此言，卻只有苦笑。

倒是李非，在夏琦絮絮叨叨了一番之後，豎起眉喝斥道：「夏琦，你不過是鴻臚卿，此等事務，與你何干，如今天子身體不適，你為何要恁多廢話？」

「大將軍，太尉，來此何事？」內監陪著笑臉問道。

此時朝中頭等大事，應當是丞相上官鴻死後的權力分配問題，唯有解決了朝堂之上的平衡，才談得上其它之事。此地的頭等大事，則是天子嬴吉的身體問題，剛剛吐過血的嬴吉，實在不適合如此勞心。

也不知他是幾時混入了隊伍之中，眾人竟然不曾注意到。

而這時卧榻上的嬴吉開口道：「無妨，無妨，朕身體雖是不適，但並無大量。吳郡之事，關係重大，讓朕早些知曉早些安心，也有利於朕養病。」

所以，大將軍到得後宮，對於自己的安全其實並不擔憂。

此事是正事，可不應當在此時此地來講。

吳郡今年氣候一直不好，入秋之後反而大雨成災，不僅使得這原本的漁米之鄉秋糧欠收，洪水還衝垮了許多江河堤岸。整個吳郡數百萬人，流離失所者便足有五十余萬，這麼多人不僅僅要吃的，他們還需要取暖——畢竟如今已是九月，緊接著就是寒冬了，哪怕吳郡地處江南，沒有北方那麼冷，可江南濕冷的冬天，比起乾冷的北方更難熬一些。

因此他便沒有出ｗｗｗ.ｈｅｔｕｂｏok.cｏm.ｃom聲。

他一邊說，一邊排開那內監便進了院子，內監作勢要攔，卻又不敢真攔，只能由得他進去。

但他在朝中向來強勢，便是對著曹猛都不給面子，何況是區區一個夏琦。因此他揚聲道：「夏琦，莫要以為我不知曉，吳郡之事，小半天災，大半倒是人禍！吳郡世家鄉紳，掘堤行洪，以鄰為壑，故此才有堤破之事！爾等又乘亂抬高糧價，壓低田價，行兼并之實！」

曹猛見嬴吉雖然虛弱，但是對答之間，神智還算清醒，當即沉聲道：「陛下在此安心靜養，朝中之事，自有臣等……」

當他抵達天子居住的「乾元殿」院前時，正在邁步進入，卻被一名內監攔住。

所以，曹猛才不會將楊夷的提醒放在心中。

他心中如此嘀咕，想要阻止夏琦，卻又隱約覺得夏琦這樣做或許也有好處，至少可以判斷一下，天子的身體狀況是真的不好，還只是一時不好。

「聽聞天子有恙，特來探視。」曹猛不耐煩地道。

一時之間，殿中就只剩餘七八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太監和曹猛、李非、夏琦。

這個大鴻臚夏琦，在兩年多前曾被趙和折騰得灰頭土臉，那之後他顏面掃地，原本朝中都認為他會請辭，但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忍了下去。不僅忍了下去，而且還悄然斷絕了與九姓十一家的聯繫，成為大將軍曹猛朝中最主要的臂m.hetubook.com.com助之一。

曹猛既然進去了，護衛他的將軍自然也進去了，那些跟隨而來的武士也跟著進去。一時之間，十餘人擁入其中，反把李非擠在了後邊。

大將軍曹猛心裏暗想，口中卻問道：「大鴻臚有何事？」

「夏琦，你瘋了不成？」夏琦這般反駁，讓李非大吃一驚，李非忍不住看了一眼曹猛，暗道這是不是曹猛的意思。

兩人爭了起來，雙方都是面紅耳赤，曹猛實在摸不著頭腦，故此一直沒有出言阻止。

二人這才都閉嘴不語，齊齊向嬴吉躬身請罪，嬴吉沒有理他們，過了好一會兒，才疲憊地道：「裏面人太多，太悶了。」

李非大怒，冷笑道：「曹猛看來你當真不只是想當大將軍了！」

以及躺在床上的嬴吉。

「且慢！」曹猛話還沒有說完，突然一人叫了起來。

李非猛地想到，這個夏琦與吳郡關係密切，算得上是個吳郡之人，他為受了災的吳郡說話，倒也說得過去。

他怕什麼呢，且不說他自己身上暗穿鎖甲，就是這周圍的武士們，只要他一聲令下，哪怕對著天子，他們都敢拔出兵刃。

「先不說李太尉所言是真是假，以太尉見識，難道不知此際並非追究之時么？如今百姓已經饑寒交迫幾欲反亂，李太尉還欲興大獄，使世家鄉紳也反么？」夏琦毫不勢弱。

曹猛心中惱怒，一把將他推開：「老夫要探視天子，你這狗奴也敢阻攔？」

但是，和圖書他這大鴻臚之位雖穩，丞相卻是無望，便是曹猛，雖然再度接納了他，卻並不是真心引為同黨，無非是利用罷了。

他開口說的倒真是重要的事情。

嬴吉搖了搖頭，有些吃力地道：「得知丞相薨逝，吉一日未食，吉之病在心中，與膳食御醫皆無關係。」

從前殿到後宮，要穿過數重門，每一重門，都有數十名武士守護。這些武士要麼出自羽林軍，要麼出金吾衛，都算得上是大將軍嫡系。

夏琦立刻介面，向著周圍的太監宮女道：「除了留下服侍陛下之人，其餘盡數退下！」

長樂宮是一座規模相當龐大的宮殿建築群，經過幾代皇帝修建，幾乎如同一座小城一般。其朝南的三分之一部分是前殿，用作天子大朝與百官公務，后三分之二部分則是後宮，乃是天子起居之所。

曹猛舉步上殿，迎面看到一個御醫，便揮了揮袖：「你們究竟是如何照看陛下身體的？」

李非厲聲道：「陛下為何如此不愛惜己身！陛下，社稷之託也，區區一個上官鴻，死則死矣，哪裡值得陛下如此傷心？」

夏琦瞪目喝道：「李太尉慎言！吳郡流離失所者五十余萬人，家雖尚存但秋糧顆粒無收者百余萬人，馬上嚴冬將至，若是這些人得不到妥善安置，必然要去周圍各郡就食。大秦糧食國庫，近半仰賴於吳郡與周圍江南之地，若是這些地方出了亂子，你李非便是大秦罪人！」

他話說如此，卻也向著身後數和*圖*書人示意，於是擁著他的武士中有一半留下來，守在了門口，與原本這邊守衛的金吾衛呆在了一起。

曹猛陰沉著臉。

曹猛皺了一下眉，終究沒有和一個御醫一般見識，他當先走入寢殿之中，才一入內，便嗅到了一股藥味。

曹猛面色稍緩。

那些太監宮女中一半都退了下去，夏琦回頭看了一眼曹猛，曹猛略一沉吟，揮了揮手，讓那武士帶著護衛也退到了殿口。

夏琦未語先笑，向他拱手道：「夏某尚有事情要與稟報陛下。」

「夠了，夠了！」正在這時躺著的嬴吉虛弱地喝斥了一聲。

所以夏琦在這時開口談此事，讓曹猛心裏咯登一下，有些驚疑地看著夏琦。

見他語氣雖然有些虛弱，但人還算精神，曹猛總算鬆了口氣。

「吳郡不過是區區一郡罷了，哪裡需要陛下去操心？」李非道。

曹猛回頭怒視，看到的卻是大鴻臚夏琦。

「陛下，臣曹猛聽聞陛下有恙，特來探視。」站在寢殿門口，曹猛總算還記得理節性地說了一聲。

「哦，你說。」曹猛道。

那御醫縮著脖子，一臉無奈：「大將軍，陛下是哀傷太過，以致心脈有損，非是卑職等之過。」

床榻之上正躺著的嬴吉側過頭來，苦笑著道：「有勞大將軍了，吉不甚自愛，以至於此，反倒勞煩大將軍擔憂，實是吉之過也。」

內監聞得此言，做了個手勢：「乾元殿乃內殿，非天子傳召，外臣不得入內……大將軍，太尉，先請和圖書稍候，容奴婢前去稟報天子。」

這樣一來，夏琦的大鴻臚位置算是坐穩了，只不過朝中對此頗有評論，甚至有人編出歌來，說「琦不奇，怯如雞，將軍后，嘴啃泥」。這歌自然也被人有意無意傳到了夏琦耳中，夏琦對此不以為意：無非就是些虛名罷了，怎麼比得上自己頭的官帽與屁股位的官位重要？

「這廝莫非是揣摩我的意思，以為我想要折騰天子，故此故意在此用這些瑣碎之事來煩傷天子心神？又或是，他看中了上官鴻那老兒留下的位置，想要在天子面前表現番？」

當今天子嬴吉，一般都居住于長樂宮中。

在他身後，李非擠開衛士，進來之後正色問道：「陛下飲食可有異常？」

夏琦也怒了，他橫了李非一眼：「丞相不在，朝中事務，總得有人向陛下稟報，陛下不過小恙罷了，李非，你莫非要以此為由，隔絕中外，閉塞陛下視聽？」

夏琦當即道：「好叫陛下得知，此前上官丞相雖是抱病，但諸多政務，都須經其之手，而後再行之。如今丞相不幸仙去，積壓的政務卻不可不處置，其中有吳郡水災救濟一事，最為重要……」

更何況，朝中大事，原本就是輔政大臣們群議而決，最多就是再加上幾個相關的高官一起商議，天子並未親政，但報備罷了。

寢殿里有不少人，包括御醫、宮女還有服侍的內監，曹猛這麼多人一入內，原本寬敞的寢殿里都有些滿當了。

夏琦則坦然面對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