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幾次，邊邊躡手躡腳地靠近他，想看看他究竟是怎麼盪鞦韆的，不過還沒等她靠近，顧懷璧便跳下鞦韆，離開了。
少年回頭，那雙狹長的眸子挑了她一眼：「我數到三，再不鬆手，你會後悔。」
邊邊都要哭了。
班主任怒聲說：「陳邊邊，誰讓你帶這個東西來學校嚇人的？」
「不是吧！」
哪怕是家裡的兄弟姊妹，都討厭他，害怕他，躲他遠遠的。
邊邊不知道顧懷璧在想什麼，她太緊張了，只能乖乖地趴在他的背上。
於是顧懷璧加大了手上的力氣，扯得邊邊白皙的臉蛋都紅了。
邊邊看著那道凹凸不平的山壁，驚愕地說：「你不會是想……翻出去吧！」
邊邊回頭，發現他們已經離地面十多米，她心裏噗噗打鼓，緊張得都快要窒息了。
「閉嘴。」
邊邊在他耳邊哼哧哼哧地呼吸著，倒像是她翻了幾座山似的——
「啊！」
就算他現在把她吃掉，她也不會鬆手。
後來邊邊發現，顧懷璧的憤怒時間，永遠不會超過一夜。
不僅如此，現在氣溫回暖，他都是一直穿著長袖長褲，衣領直束到脖頸，將他的身體一絲不苟地包裹了起來。
「味道太噁心了。」顧懷璧將面具扔給邊邊：「不要了。」
顧懷璧蹲下身，宛如狼一般趴在她面前，緩緩湊近了她，盯著她略有些濕漉漉的黑眸子。
「出去轉轉。」
他居然會把最喜歡的玩具給邊邊帶到學校去玩。
邊邊只感覺自己被攔腰提了起來，腳尖脫離了地面。
邊邊被他帶離了地面，只能死死地抱住他的脖頸，腿也宛如八爪魚一般，用力勾住了他的腰。
青梅竹馬，朝夕相伴，不離不棄，一生無虞。
二話沒說，他爬上了圍牆。
「鞦韆你可以玩，我的房間也能進，以後我會保護你，不要再哭了。」
邊邊腿肚子都在打顫，委屈巴巴地轉身要走。
下一秒，顧懷璧竟然湊過去，伸出舌頭，舔了舔她那略帶緋紅的柔軟臉蛋！
邊邊落荒而逃，跑出了顧懷璧的房間門，眼淚都快被嚇出來了。
杜婉柔女士說話得體，不卑不亢，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也絲毫沒有架子。
顧懷璧佔有慾極強，也很自私，他的東西，任何人都不能輕易觸碰。
她以為顧懷璧會把她扔出去，沒想到他竟將她扛在了肩膀上，穩穩地拖托起來。
小學六年級，基本明白是非的能力都有了，他們從來沒有接觸過怪力亂神的東西，所以對於顧懷璧究竟是不是怪物，心存疑惑。
顧懷璧嘴角綻開一抹冷笑和圖書，他覺得這姑娘可能真是有點傻，什麼話都能當真了。
邊邊一個人站在鞦韆旁，想坐上去玩玩，但又有些不敢。
「顧懷璧不是怪物，他是個正常的男孩子。」邊邊不厭其煩地對每一個感興趣的男孩解釋。
女孩緊緊地纏著他的脖子，好像真的怕被他丟下去。
邊邊撲到窗邊向下看，黑夜裡，少年身形敏捷而矯健，攀著牆壁，三兩下便翻回了走廊的天窗里。
邊邊終於被他弄哭了，眼睛里滾出幾滴淚花來：「顧懷璧，你弄疼我了。」
邊邊趕緊取下面具，想藏進抽屜箱里，可是面具太大，箱子根本藏不住。
邊邊撿起獸頭面具，驚喜地說：「謝謝你！」
不像是防賊，倒像是……防他。
然而就在她碰到他的手那一瞬，顧懷璧忽然敏感地抽回手，藏在背後，怒喊：「別碰老子！」
「這做工看著應該不便宜吧。」
女孩立刻噤聲。
「1.」
邊邊只能將雙腿夾在他硬邦邦的腰上，手也緊緊攬住他的脖子，整個纏在他身上。
「你把它給別人碰了？」
少年狠聲威脅：「再叫，老子把你扔下去。」
「2.」
顧懷璧沒理她，縱身一跳，便消失在窗邊。
他伸手將她的臉頰捏住，用力扯了扯。
晚上，邊邊趴在書桌邊寫作業，一道清淡低沉的嗓音忽然從窗邊傳來——
她的聲線都在顫抖。
真是好人家的小孩，每天吃得有營養，身子骨也長得結實。
這個平時只會在電視財經台和新聞里看到的雷厲風行的女強人，現在站在邊邊的身邊，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顧懷璧跳到圍牆上，然後徒手翻上山壁，像攀岩一樣，抓著山壁的凸起處，一點點向上攀爬。
「你幹什麼！」
顧懷璧站直了身子，身形挺拔，遠遠望著她，嚴肅地說：「你是我的了。」
次日清晨，邊邊將獸頭面具帶到班級，放在了桌上。
少年已經躍躍欲試地拉伸著手腳，準備攀爬。
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女孩子，不知道女孩子原是這般嬌滴滴的生物，絕對不可以粗暴對待。
咫尺之距，邊邊感覺呼吸都停滯了。
她恍然想起來，無論任何時候，少年的手好像都是戴著薄薄的黑色皮手套。
「邊邊現在歸我們顧家看管著，她出現任何問題，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方面，老師您都可以告訴我。」
邊邊知道今晚杜女士要出席重要的晚會，很晚才會回來。
「出來。」
一陣風吹過，她左邊臉頰涼颼颼的，依稀能感覺到方才少年舔舐她的時候，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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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她委屈抹眼淚的模樣，顧懷璧心頭升起一絲前所未有的異樣感覺，就像心裏被塞了好多軟綿綿的棉花糖，將胸腔填充得滿滿當當。
邊邊連忙將面具從書包里取出來：「差點就班主任沒收了，好險哦。」
就在這時，班主任走進了教室，被戴面具的邊邊嚇了一大跳。
「什麼？」
顧懷璧薄唇抿了抿，挑釁地望著她：「對。」
杜婉柔望了那面具一眼，臉上浮現無奈之色：「不怪她，這是我兒子的玩具，兩個孩子鬧著玩，過火了些，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不會讓他們再這樣胡鬧了。」
「這獸頭做得也太逼真了吧。」
杜婉柔還是相當護犢子的，班主任是準備要沒收面具，給邊邊一點教訓。可杜婉柔臨走的時候卻二話沒說，直接把面具帶走了，班主任自然也不好強留。
其實本來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顧懷璧不介意，邊邊自然更不會放在心上。
顧懷璧鮮少白日出門，她心下好奇，趕緊跟了上去。
可是班主任萬萬沒想到，他叫來的家長會是顧氏集團的副總杜婉柔女士。
邊邊知道這面具是顧懷璧的心愛之物，居然就這麼不要了。
邊邊緊緊閉上了眼睛，擺出一副決絕姿態。
邊邊抱著面具連連後退：「可……這不是我的，我要還給別人。」
一夜之後，他就像是被清洗了記憶一般，不會記得之前和她發生的任何不愉快。
該怎樣形容那樣的氣息，他彷彿看到了藍天白雲；看到魚躍淺溪，微風拂過青草地；看到雨後的青草露珠，還看到了高山與河流。
真的假的，他狗鼻子嗎，這也太靈了。
就在這時，獸頭面具忽然從門裡滾了出來，停落到她腳邊。
反正自從她住進王府花園，就沒見顧懷璧離開過這裏。
顧懷璧忽然停住，深深地呼吸，深深深深地呼吸。
雖然大部分時候，他都對她視而不見，沒有搭理她，但好在也沒有趕她走。
顧懷璧又翻上了窗戶，準備離開，邊邊連忙拉住他：「哎，等下。」
男孩們面面相覷，又望了望那個血腥猙獰的獸頭面具。
「我……我害怕。」
少年唇齒間捻出那一聲清脆的「3」。
「啊！」
「抓緊。」顧懷璧提醒她：「你自己掉下去，我可拉不住你。」
邊邊心虛地從樹後面站出來：「你去哪兒玩啊？」
他似乎並沒有用力，鞦韆就能盪得老高，每次見他盪起來，邊邊都會緊張地驚呼，生怕他保持hetubook.com.com不住平衡摔下去。
在她以前住的小鎮上也有許多男孩會爬樹翻牆，但是他們絕對趕不上顧懷璧這樣飛檐走壁的好身手，徒手攀岩就跟玩兒似的，而且還背著她。
他是來問她要面具了。
「蠢貨。」
不知道為什麼，鄭想容叫她土包子，她覺得很難聽很不舒服，可是顧懷璧這樣子叫她土包子，她卻感覺挺舒適，或許是因為少年調子里沒有惡意。
邊邊被他突然抬高的音量嚇得退後了兩步，縮回手，戰戰兢兢地看著他：「我是想說……你要不要走門，翻窗太危險了。」
邊邊猛然睜大了眼睛，站起身防備地後退了好幾步。
顧懷璧鬆開了她，眸子里透出幾許困惑之色。
「現在是衝刺的關鍵時期，你這樣貪玩怎麼考初中，把面具給我，沒收了！」
這下子，她可比剛剛在他背上還要緊張許多。
邊邊趕緊跑回自己的房間，鎖上了房門。
聽到邊邊這樣說，他們心裏也更傾向於相信顧懷璧的確不是怪物。
「那你怎麼會飛啊。」
幾分鐘后，顧懷璧順利爬上了山坡。
「不行哦，只能看，不能碰。」
顧懷璧獨自來到後花園的小山坡前，偏頭望向身後槐樹——
若這女孩真能護住顧懷璧一生無虞，那就真是福報了！
「不行，不行不行，太危險了。」
邊邊心裏有些委屈，又有些難過，揉了揉疼痛的屁股墩兒，眼睛都紅了。
這真是他……完全無法抵抗的味道。
「那為什麼不走正門啊？」
「你和他很熟嗎？」
邊邊斂了斂秀氣的一字眉，哭唧唧嘟噥：「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邊邊五年級轉學過來，勤奮好學，性格也是溫婉老實，從來沒見她這般違逆過班主任的意思。
「只借一天，別弄髒了。」
顧懷璧輕蔑地說：「少見多怪。」
「好可怕，太可怕了，我再也不要搞這樣的危險運動了，我想回家，嗚……」
邊邊托著腮幫子趴在窗檯邊，望著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少年。
「你不要做這樣危險的事啊！」
樹下，顧懷璧遠遠望了望她，眸光漸漸轉深。
顧懷璧轉身要走，邊邊連忙道：「你放我下來啊。」
她揉了揉眼睛，抽抽氣，心說不借就不借嘛，幹嘛這樣嚇唬人！
他的身體，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么？
見他不言語，邊邊知道他應該是被禁足了。
「快滾。」
顧懷璧從來沒有站在這個角度俯瞰整個王府花園，他那漂亮的榛色眸子里隱隱有了光，卻又極力壓抑克制著……
「顧懷璧，你練過武功嗎？」邊邊好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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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好想買一個，在哪裡買的啊。」
杜婉柔眸色里浮現一絲不可思議，她太了解自家兒子了，顧懷璧性格傲慢又自私，且相當護食，自己的東西絕不會容忍別人碰一下。
黑暗中的少年，語氣聽著似乎格外不爽。
「哦。」
黑黢黢的房間里，隱隱約約能看見少年冷漠的身影。
少年不耐地說：「再吵，把你丟下去了。」
邊邊怔怔地坐回椅子上。
她接過面具，放到鼻下嗅了嗅，沒有嗅到面具什麼奇怪的味道。
「是我問他要的。」邊邊把所有的錯攬在自己身上：「我求他借我玩玩。」
王府花園前後門都是專門請了保安守著，而四合圍牆也帶了兩米高的防盜的電網。
他宣布完邊邊擁有的「特權」，面無表情地轉身下山。
「杜阿姨不准你出去的嗎？」
他壓根不搭理邊邊，已經來到了圍牆下，準備徒手攀爬。
少年身板骨架好像比同齡的小孩要更加飽滿成熟，肩背寬闊，已經初具青年人的輪廓了。
於是邊邊也萬般小心，像小兔子一般安安靜靜，避免惹他不高興。
……
「哇，邊邊，這個好酷啊，能借我戴嗎？」
少年沒有回答。
班主任三兩步上前，想奪過面具，可是邊邊抱著面具跑出了教室，不給他拿到。
他手一松，邊邊「哎呀」一聲，在青草地上摔了個屁股墩兒。
邊邊被他弄疼了，抗議的喊了聲：「疼！」
顧懷璧嫌棄地睨她：「土包子。」
……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而邊邊將面具戴在自己的小腦袋上，望向他們：「我像不像怪物啊。」
邊邊忐忑地問：「怎麼了？」
不過跟這樣的傻子相處，倒是輕鬆。
邊邊睜大眼睛，這下子是真的被震驚了：「天吶！你……你是神仙嗎！」
這句話都快成他的口頭禪了，因為他真的每天都能讓邊邊大跌眼鏡。
「放心，摔下去你也給老子墊著。」
「我……我不會鬆手的！」
「我東西呢？」
窗下距離地面十多米，雖然有檐，但是非常狹窄，這少年是飛檐走壁過來的嗎！
……
「嗚。」
「太像了，戴上這個，直接化身獸人啊！真酷！」
顧懷璧面帶嫌棄之色：「你班主任是男人，四十多歲，禿頂，喜歡用香水？」
「顧懷璧，我求你了。」
邊邊跑過去，使勁兒攥住了顧懷璧的衣角，她不想讓他冒險。
「他不是怪物啊？」
整個嗅覺系統都炸了。
顧懷璧感受到女孩濕熱的呼吸拍在頸邊，痒痒的。他偏頭深和圖書呼吸，嗅到了女孩身體散發的某種味道——
……
但是有一段圍牆靠了小山坡，沒有裝電網。爬上面前這段幾乎垂直的小山坡，就能夠順利出逃。
「沒有。」
他發育得比邊邊要好得多，趴在他身邊，瘦弱的邊邊還是個小豆芽。
邊邊只能緊閉著眼睛，將小臉埋進顧懷璧的後頸項里。
「你聽我說，你要是摔下來……」
顧懷璧特意叮囑了邊邊，她可以戴，但絕對不能借給別人，如果沾了別人的味道，他會覺得很噁心。
邊邊低頭看著越來越遠的地面，驚懼地閉上了嘴，乖乖趴到了他的背上：「你……千萬小心，別摔了……」
班主任指了指桌上的獸頭道具：「孩子面臨升學，壓力大可以理解，但是把這個東西帶到學校來嚇唬同學，也實在過分了。當然，陳邊邊一直都是好孩子，學習也很努力，所以我想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
邊邊在鞦韆架邊站了幾分鐘，還是沒敢坐上去。
「別、別丟我！」
「……對不起。」
顧懷璧終於極不耐煩地喃了三個字：「你很吵。」
很多同學都被這個猙獰的怪獸面具吸引過來圍觀，女生們很害怕，不敢靠近，男生們卻覺得很刺|激。
「再多廢話一個字，老子把你耳朵咬下來。」
……
女孩咬牙切齒說：「你故意的！」
那天下午，邊邊放學回家，剛放下書包，便看到少年一個人出了院子。
樓下後花園有一架陳舊的鐵鏈鞦韆，顧懷璧經常深夜裡一個人站在鞦韆木板上。
畢竟沒人是站著盪鞦韆的啊。
回到家中，邊邊向杜婉柔道歉，杜婉柔沒有責怪她，只問道：「這面具，是懷璧給你的？」
山坡上視野格外開闊，能夠俯視整個王府花園的四合格局，湖面泛著夕陽粼粼的波光，幾棟宅子坐落在湖畔，風景如畫。
「這個面具，是顧懷璧借給我的。」
顧懷璧接過面具，放到鼻下嗅了嗅，眉頭蹙了起來。
她驚呼：「呀，你怎麼會……」
這太不可思議了。
邊邊看著他粗壯的手臂，手臂藏在單薄的衣服下，卻隱隱能看出肌肉的輪廓。
班主任很生氣，讓邊邊把家長叫來學校。
「是差點被班主任沒收，後來杜阿姨又幫我要回來了。」
她漸漸開始覺得，邊邊也許真是顧懷璧命中的「貴女」，而大師所說的那句話，或許能夠應驗。
「她為什麼不讓你出去啊？」
邊邊抬頭，看到顧懷璧不知何時竟坐在了她房間的飄窗上，半垂著一條腿，背靠著窗框，悠哉悠哉地倚著。
「抓緊。」顧懷璧沉聲說：「別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