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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下，他的皮膚顯出某種清透的冷白色，背部的肌肉線條十分流暢，上寬下窄，完全長成了青年人的身板，同齡人鮮少有他這樣好的身材，塊塊肌肉都是那樣勻稱，並不魯莽。

外公勸慰邊邊，讓她理解警方的難處，他們一定會竭盡全力尋找新的證據。

當所有人都離開的時候，光線柔和的病房裡，阿松盤腿坐在床上看動畫片，彷彿已經忘掉了之前所遭遇的一切。

顧懷璧眸子里泛著凜冽的寒光，冷白色的手臂忽然生出些許鬃毛，指甲也變得無比鋒銳。

外公和邊邊陪著趙嬸一起去派出所報了案，趙嬸剛哭著做完筆錄，邊邊就接到顧懷璧的電話，說人已經找到了。

少年懶得講話，用洗髮水瓶敲了敲玻璃門，示意給她送洗髮水來了。

可是顧懷璧卻無法忘記，當他循著空氣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趕到廢棄工廠的時候，看到阿松倒在血泊里，手指血肉模糊的樣子。

邊邊正要叫顧懷璧一起幫忙尋找，回頭髮現顧懷璧已經不見了蹤影。

「叫你朋友來，叫你朋友來啊！」

少年眯著眼睛，濕漉漉的頭髮貼在腦袋上，邊邊連忙取了干毛巾遞給他，讓他趕快把頭上身上的水擦拭乾凈，然後把衣服穿上，別著涼受凍。

後來民警將他們的照片拿到阿松眼前，讓阿松指認，阿松壓根都不敢看他們，嚇得直拿被子捂臉，嘴裏大喊：「我朋友是狼！我朋友是狼！狼會把你們都吃掉！都吃掉！」

一方面邊邊不想承認，但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認，畢竟上一世她有過那樣的經歷，知道自己的體質特殊……

「大冬天脫|光衣服也不怕著涼。」邊邊沒好氣地說：「你不知道去浴室洗啊？」

她知道顧懷璧跟著邊邊回了老家過年，也沒有阻攔他，在外面怎麼樣都比呆在他的黑屋子裡要hetubook.com.com好，所以杜婉柔很願意顧懷璧多出去走走。

可是邊邊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們與顧懷璧遙遙對視了一眼，段鵬嘴角扯開一抹邪惡的訕笑，沖他比了個無聲的嘴型——

「所以那個神棍到底講了我什麼壞話。」他走在靜謐的小巷裡，腳下踩過一灘積水。

甚至連一貫性格柔弱的邊邊這會兒聽了民警的話，都有些生氣了：「受害者的指認都不能當做證據，你們要任由犯罪分子逍遙法外嗎！」

很明顯，是有人惡意對阿松進行施虐。

「等不了，昨晚出了一夜汗。」

「他說什麼？」顧懷璧問。

醫生給阿松進行了急救和全面檢查，確定他昨夜裡遭受了慘無人道的虐待，有人故意將他的手指甲和腳趾甲一根一根地扯斷，連血帶肉，看得人觸目驚心；還用刀子在他的臉上刺了「智障」兩個字。

邊邊急了：「鬆開呀。」

邊邊在樹下找到了顧懷璧，顧懷璧依舊叫她牽著自己的手回家，這次邊邊無論如何都不肯再碰他了。

她出於某種實驗的心理，很低很低地叫了顧懷璧一聲。不出所料，一分鐘不到，顧懷璧挺拔的背影出現在漫著霧氣的玻璃門外。

「嗯，肝火旺。」

趙嬸形容憔悴，眼底緋紅，手足無措對邊邊說：「阿松、阿松昨天下午出去之後，一整晚都沒有回來，以前他從來沒有夜不歸宿過，我擔心他出事，他平時最喜歡跟著你和小顧玩，我想問問你，知不知道他可能會去哪兒……」

……

邊邊一整天都是心神不寧，逛龍王廟的時候，她甚至都不敢看顧懷璧的眼睛。

邊邊心下一凜，防備地問道：「幹嘛？」

顧懷璧伸手虛無地指了指：「衣服給我。」

邊邊被他那雙深邃的眸子盯得渾身不自在，臉頰越發滾燙了。

「……和-圖-書」

阿鬆氣若遊絲，卻還在機械地重複著這句話。

「沒有啊。」邊邊自然繼續遮掩：「都是迷信的話，咱們是高中生，必須相信科學。」

阿松這才戰戰兢兢看了看照片，終於點頭指認。

顧懷璧漫不經心說：「熱水器壞了。」

這一世，如果顧懷璧能護得了她的話，留在他身邊，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邊邊打開玻璃門的一條小縫，接過了他送過來的洗髮水瓶，用力拉了一下，他好像也沒有鬆手，兩個人僵持了一下。

他只穿著一件黑色的毛衣，單手揣兜，懶散地倚在殿前柱子上，抬頭睨著兇狠的龍王神像，縱使周遭來往拜祭的人絡繹不絕，但他修長挺拔的背影在繚繞的香霧中，卻顯出幾分清冷的意味。

顧懷璧沉默無言地走出了派出所，不遠處，段鵬他們幾個也弔兒郎當地走了出來，被拘留了幾天，放出來，他們身上帶著一股子無處安放的戾氣。

邊邊轉過身望向他，他眼睛被泡沫糊著，指了指邊上的熱水瓶：「倒水，幫我洗頭。」

邊邊莫名有些心虛，躡手躡腳走下樓梯，然後目不斜視地繞過迴廊，準備去糕點室幫外公和面。

「趙嬸，您怎麼來了？」

民警們面面相覷，知道從阿松這裡是得不到什麼有效的線索，於是他們又勘察了施暴的現場——郊區的廢棄工廠，不過哪裡應該是被人清理過了，除了阿松的血跡以外，找不到任何犯罪嫌疑人留下的DNA或者指紋。

然而事實上，即便是阿松指認了犯罪分子，警方說這也很難辦，因為阿松顯然是精神有問題的，他的話不能當做是證據，就把段鵬那幾個小混混抓起來。

「是么。」顧懷璧眼角挑起一抹促狹的笑意，不再追問。

屋裡只剩個吹風機，孤零零擺在桌上。

就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一陣急促的叩門聲m.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oｍ•ｃｏｍ，邊邊放下吹風機，小跑著過去開門，門外站的是傻子阿松的母親，趙嬸。

段鵬和他身邊幾個哥們相互作證，都有不在場的證明，說那晚在誰誰家裡喝酒。

……

邊邊根本不忍心看他，將腦袋別向另一邊，顧懷璧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臉按進自己的懷裡。

邊邊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沉默地舀著水給他沖乾淨了頭上的泡沫。

派出所的民警過來給阿松做筆錄，詢問他，究竟是誰對他進行施暴，可是阿松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大喊大叫著說：「叫你朋友來啊！叫你朋友來啊！」

阿松的精神狀態本來就有問題，醒來之後嗷嗷大叫，說手好疼好疼，趙嬸看著阿松的纏滿繃帶的手，心疼地直抹眼淚。

「趙嬸您別擔心，我這就去找找阿松。」

顧懷璧當年是以反人類的罪名被處以死刑，他進行罪惡的人類基因實驗，妄圖改變人類的基因密碼，真正變成了一個喪心病狂的「怪物」。

邊邊安撫著驚懼的阿松，說如果是他們，你就點點頭，不要怕，我和顧懷璧會保護你的，沒有人能傷害你。

顧懷璧望著女孩緋紅的臉頰，忽然笑了。

阿松看到顧懷璧和邊邊，又哭又笑，涕泗橫流，大喊著：「叫你朋友來啊，叫你朋友來啊！」

門外傳來一聲輕笑，他鬆開了。

趙嬸看到滿身是血神志不清的阿松的時候，當場就嚇暈了過去，被一起送往了醫院。

「叫你朋友來啊，叫你朋友來啊……」

一整天她都心煩意亂，但煩亂的同時，心底又隱隱地生出些許異樣的感覺。

顧懷璧戴著口罩，直視殿里的龍王神座，有殿里的老道士提醒顧懷璧，這樣非常不禮貌，龍王會怪罪。

當天晚上，邊邊在二樓洗澡，叫外婆給她拿洗髮水，叫了半晌也無人應她。

顧懷璧知道，他才是阿松遭和-圖-書受虐待的導火索。

這矜貴的顧家大少爺，要真在她家生病了，她可沒法跟杜婉柔阿姨交待。

民警驅車趕到郊外廢棄的食品加工廠，邊邊看到顧懷璧將阿松從廢棄工廠里背出來。

然則當顧懷璧冷笑著摘下口罩的時候，龍王身前最粗壯的那一支長香忽然從中間折斷。

……

邊邊從晾衣線上將他的黑色羊絨毛衣拿過來，讓他穿上，又趕快叢屋裡取來吹風機，給他吹頭髮，動作熟練得就像是他的貼身小丫鬟似的。

邊邊無論如何無法將這個少年與那個走上刑場的「怪物」聯繫在一起。

道士看著那根從中折斷的粗香，眼神隱隱起了波瀾。

但是因為這個小插曲，讓她的腦子忽然轉了一個彎。

那天邊邊和阿松出去玩，遇到幾個小混混，後來這幾人被顧懷璧狠狠教訓過一頓，極有可能是他們吃了顧懷璧的虧，懷恨在心，所以拿阿松泄憤。

那段時間，阿松嘴裏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所有人都只當他說的是胡話，畢竟全小鎮都知道阿松小時候發燒，燒壞過腦子。

阿松全身都是血，以至於顧懷璧將他放進救護車擔架的時候，整個背上都已經滲透了淋漓的鮮血。

「沒、沒什麼的。」邊邊心虛地解釋：「就是耍流氓亂講話，該叫警察被他抓起來！」

「那你就不會等等，待會兒叫人上門來修。」

阿松終於被嚇哭了，嗚嗚地叫著：「叫你朋友來啊，叫你朋友來啊！」

他終於坐不住了，他手撐著病床，漆黑深邃的眸子直視阿松，沉聲問：「是不是那天欺負過你的小混混乾的？」

說什麼沒有人能「滿足」你，這可不就是耍流氓的垃圾話么。

洗澡的後半段，邊邊整個人都出於一種極度羞恥的凌亂狀態。

一夜無言，第二天清早，邊邊揉著眼睛走出房門，遠遠望見院子里顧懷璧赤著上身蹲在盆邊ｈｅtｕbｏｏｋ•ｃom.ｃom洗頭。

門外，直到有人推門而入，顧懷璧的手立刻恢複原狀。

阿松戰戰兢兢看了他一眼，連忙抱著膝蓋蜷縮到角落裡：「你又要變成狼了嗎……」

正月初五，杜婉柔也終於催顧懷璧回家了。

不知方才的那位……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阿松哆哆嗦嗦不敢講話，顧懷璧攥緊了他的衣領，將他拉近自己，臉色冷沉，一字一頓地問：「是不是他們。」

當天下午，顧懷璧去了派出所，說明了情況，民警立刻出動，逮捕了那個名叫段鵬的小混混。

而他側腰間那隻蹲坐的黑色小狗，和他這一身腱子肉形成鮮明的反差萌，顯得格外可愛。

「叫你朋友來啊！」

血腥的味道，讓這個男人的氣質變得格外兇悍，戾氣十足。

「這麼冷，你睡覺還出汗那？」

臉頰陣陣發燙。

「過來。」少年富有磁性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邊邊立刻關門上鎖，顧懷璧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直到邊邊聽見他腳步聲下樓，緊張的心情才鬆懈下來。

邊邊無可奈何，走過去提起保溫瓶，將熱水倒進盆子里，又摻和了涼水，攪均勻之後，用勺子給顧懷璧澆淋著頭上的白泡沫。

道士驚得不知所以，只好跪下來對龍王連連叩首，念著罪過罪過，而當他重新起身望向那個矜貴少年，卻見他邁著懶洋洋的步子，轉身走出了龍王殿。

可是邊邊內心知道，那個神棍肯定不是空口白說，憑他能叫出「貴女」兩個字，就和當初杜婉柔請來的大師說的話不謀而合。

邊邊站在龍王殿前，偷偷打量著前面的少年。

不管今天那個神棍怎樣低聲對邊邊說話，以顧懷璧超乎常人的聽覺，怎麼可能聽不見他講了什麼！

「寧可放過一萬個犯罪分子，也決不能錯抓一個無辜的好人，有精神疾病的受害者所說的供詞，不能作為取信的證據，來判決他人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