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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屬於東村，也不屬於西村的青磚瓦舍中，王子銘探頭看著坑底的商信，滿臉驚喜地道：「封印消失了？」

商信點頭：「消失了，現在我們要怎麼做，直接從這裏挖下去嗎？」

這一落竟是足足有半個時辰之久，三人的身形才停了下來，雙腳終於再次踏上了實地。

楊花點頭：「跳，當然跳，你是我的朋友，也是十幾年前唯一一個懂楊花的舞的人。」楊花接過洛霞的舞衣，就這麼穿上，這是一套粉紅為底色的舞衣，衣上綉著素雅的蘭花圖案，長長的水袖蓋住雙手，拖到地下。裙擺前後不齊，前擺及膝，后擺拖地，露出半雙美|腿。

「四張機，碧水深處游錦鯉，卻向人邊波瀾起。花間一擲，也盼人知，憑誰道心痴。」

無數的村人走出來，把村中唯一的一條小路圍住。

「你跳得真好。」沉默了半晌后，洛霞說道。

「你還沒有跳出來？」老人眼睛眯起，「可還記得我當初說過，從大苦痛中跳出來，就是雲淡風輕。」

再美的青春經不住歲月，再多的回憶都只是瞬間。

楊花落淚，至情之淚。

……

老人搖搖頭嘆息一聲，轉身走去。不知是嘆息楊花，還是嘆息自己。

只是楊花沒有想到，洛霞竟然也記得，而且還記得這麼清晰。這幾年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值得。

譚學軍是自己的，她不用擔心別人的老婆發現，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

黃昏。

和-圖-書衣袂飛揚，裙裾飛舞。

世上沒有下賤的職業，只有下賤的人。

「嗯。那你現在還會跳舞給我看嗎？」洛霞問道。

見楊花望著自己，洛霞笑道：「十幾年前，我說過長大了要給你買一件舞衣，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楊花一直住在洛霞村中，可是她的心，卻一直在路上，沒有天也沒有地的路，飄飄蕩蕩，全是離別。

這一次，她的舞有了思想，有了感情，有了靈魂。

「七張機，淺扮紅妝凝暇思，織雲素手牽花鈿。浮生一夢，終無雲梯，香殘卻有期。」

「挖下去。下面應該是空的。」王子銘一邊說一邊也跳了下來，和他一起跳下來的還有明月。

「我知道。」楊花突然露出笑容，如花兒般燦爛，「若是不懂我的舞，怎麼能唱出那樣的一曲九張機。」

一雙美|腿，一段離別。

洛霞朵朵，紅日西墜，楊花起舞，珠淚紛飛。

然後，楊花就看見車簾掀起，洛霞從車中走了出來。

寂靜的人群中，突然有歌聲響起，譚學軍的歌聲。

這是幸福嗎？自己算不算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落紅灑在舞衣之上，灑向那雙潔白美|腿。

每個人都有一個夢，楊花的夢已找到，也已圓滿。

楊花深深吸一口氣，有萬般滋味在心頭，因為舞，她失去了太多。她知道，這一舞之後，失去的都將再次歸來。

楊金玉從車中走出，一直走到楊花面前。

時間倒回https://www.hetubook.com.com半個時辰前，楊花倚著譚學軍走在大街上。楊花的病好了很多，從昨晚看見譚學軍的第一眼起，便好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洛霞煎的葯起了作用，在看到譚學軍的時候，楊花立時就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就下床跑了過去。

楊花本來以為是的，可是她很快就發現了原來不是，因為她遇見了更幸福的事情。

楊花又來到譚學軍面前，說：「當年你沒有看見我的舞，那時你還沒有來到落霞村中。現在我跳舞給你看，好嗎？」

水袖如流雲，腰肢如柔柳。

還沒待洛霞應聲，楊花又愣住，她看見了更大的幸福。

楊花搖頭：「我不走，哪也不走。」

十幾年的隔閡，就在這一抱間煙消雲散。

「三張機，一行白鷺向南棲，紅雲漫天爭霞蔚。絲籮遙寄，平添舊憶，鬱郁就新詞。」

「九張機，素手挑針白羅衣，且將泣紅織綉里。錦上添花，纏綿落日，相思傳絲綺。」

楊花靜靜地站在道路正中，竟是痴了。

既然他愛我，我又愛他，還管他那麼多做什麼，人這一輩子能活多久？好好算一算，每個人的時間都不多。

一滴滴淚珠飛灑在空中，被夕陽映得血紅，被輕風吹去，歸於塵土。

當日一舞遇見洛霞，已是十幾年前。恍然一夢卻如昨天。

一日不見便相思到生病。

世間事，世間人，世間情，都在一舞之中。

「一張機，曉塘六和*圖*書月荷花期，沾惹多少含情露。芙蓉如面，此心誰系，對鏡理青絲。」

「六張機，青峰翠嶺伴雲織，澗中流銀成飛瀑，少年意氣，鍾離子期，山水皆入詩。」

老人突然走到楊花面前，道：「你果然經歷了大苦痛，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現在，你願意跟我走嗎？」

「八張機，鴛鴦織就清水溪，交首相共泣殘紅。細波層紋，曾同花戲，怎肯斷相依。」

「好！」譚學軍重重點頭。他不知道楊花原來還會跳舞。譚學軍不在乎一個舞者的身份，他連楊花的人都不在乎，怎麼會在乎跳舞的人呢？

楊花穿著舞衣來到楊金玉面前，輕聲說道：「爸，女兒跳舞給你看，好嗎？」

楊花驚喜地叫道：「洛霞，你怎麼回來了？」

「五張機，千朵萬朵花滿蹊，人在花中同花睡。落紅鋪地，輕牽錦絲，纖纖素手織。」

楊金玉老淚縱橫，他終於知道，舞者和戲子的區別，戲子和舞伎的區別。

十幾年前，父女二人便因為舞而產生隔閡，十幾年後的今天，又要以舞相見，一舞之後，就是歸期。

親情歸來，友情歸來，愛情歸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楊花離開父親的懷抱時，卻看見洛霞站在自己的身邊，雙手捧著一套舞衣。

村人靜靜地站在路中，竟也痴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商信的劍刺入坑底。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舞，看到了舞中的悲歡離別。再沒有人盯著她的一雙腿流口水，雖然她的m.hetubook.com.com腿比十幾年前更好看，雖然在裙裾飛揚中，她的腿會全部露出。

楊花起舞。

這一舞與十幾年前也不同。十幾年前，楊花只是一個跳舞的人。現在，已進階到舞者。

老人看著楊花的舞，也開始唱歌。

楊花笑道：「我的苦痛都已過去，失去的也都已得回。」楊花看向父親楊金玉，看向洛霞，最後看向譚學軍，「學軍懂我的舞呢，從此以後，我就只給他一個人跳舞。」

似花還是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良久，良久后，楊花才說道：「我記得，我還記得你說，到時候你一定要跳舞給我看。」

也或許楊花得的不是感冒吧，也可能是相思病。

與親情離別，與愛情離別，與友情離別。

歌罷，舞終。

「二張機，池旁綠柳漫飛枝，隨風揚去花千絮。魂飄萬里，知共誰依，春盡聞吹笛。」

飄飄衣袂，飛揚的水袖，飄動的裙裾落下。

只是一夜的時間，楊花便放下了一切，什麼配得上配不上，什麼身份地位賤人爛貨，都浮雲一朵。

楊花嘴角一陣顫抖，她有千言萬語想說，最終卻只說出一個字：「爸！」

一輛馬車從村外駛來，一直www.hetubook.com.com駛到楊花的面前停下。

沒有人說話，這一次和十幾年前不同。十幾年前，楊花才開始跳舞，人群中便有無數議論的聲音傳出。可是這一次，卻連一點聲音都沒有。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看著楊花，看著楊花的舞。

楊金玉緊緊抱住自己的女兒，他連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水泄不通。

譚學軍走過來，緊緊地摟住楊花，說：「我懂你的舞。」

一個老人迎著夕陽走來，走進人群中。

楊花沒有立刻回答洛霞的話，她仰起頭，深深的呼吸，怕眼中會有淚水忍不住流下來。楊花當然沒有忘記，她清楚的記得那一天洛霞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甚至連說話時的語氣她都能記住。

楊花起舞，如天邊流雲，如溪中清水。舞盡人間悲歡，舞盡人間離別。

「真沒有想到，守了數十年沒有結果，竟然就這麼消失了。」

她為親人起舞，便為親人落淚。為朋友起舞，為朋友落淚。為愛人起舞，為愛人落淚。

「好！」楊金玉顫聲說道。

現在，楊花昂著頭走在大街上，在她的身邊就是自己最愛的人。無數道目光帶著各種各樣的眼神看著她，楊花覺得這樣很好。洛霞去了浮水城，自己就再也不用藉著夜幕提心弔膽的去別人家了。

「但願下面能有魔珠。」商信一邊想著，一邊用手中的劍向下挖去。

不過又挖了幾米深，腳下一空，洞底突然坍塌，三個人隨著泥土向下跌去。

歌聲凄美婉約，與楊花的舞相合相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