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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奔出煙塵，大聲呼喊，讓犀角號手吹出衝鋒號。

為了解決刀鋒蜥族這個麻煩，為了讓朝堂認同修路之策，他可是付出了慘重代價。

黑十九須只敢腹誹，不敢在面上對這個傢伙無禮，此人雖只是個小隊長，卻是來自王鱗族的。

「這叫輕易嗎？」這半個月來四處跑腿的毛絨絨嚷道：「從禁軍那拉了一個炮營過來，從錦衣衛和汶州經略那搜刮出一千枝步槍，這兩件事都是我在跑啊！」

對面的大炮又開始轟擊了，不過目標卻是山谷之中的密集戰陣。但這比步槍彈雨還猛烈的攻擊，卻沒能再撼動刀鋒蜥人的士氣。衝鋒號響了，刀鋒蜥人有去無回。

等猛烈的炮擊結束，透過濃稠煙塵，他看到一個個彈坑布滿山頭。不僅自己的親衛倒了一地，王鱗族隊長領著的炮隊，不分人和炮，都已橫七豎八的躺倒。

是炮，是比自己這邊的炮更強大的炮！

用自己這邊的機槍壓制對方，同時用炮轟，讓族人們一鼓作氣衝上去，只知道躲在土坑裡射擊的敵人必然會瞬間瓦解。

「的確啊，」孟武讚歎道：「最關鍵的是提督大人真的說服了朝堂，允許從翠海向西嶺深處修路，這才是最關鍵的，真不知道提督大人是怎麼做到的。」

黑十九須努力告誡自己，不能太沉不住氣，現在還沒到分出勝負的時候。不過他再怎麼冷靜理智，也覺得最困難的時候過去了。

蜥人族長憤恨的道：「卑鄙無恥的人族！你們總是這麼……卑鄙無恥！」

他完全想不通，這不合常理。

「族長小心！」周圍的親衛驚呼，蜥蜴人的視力比人族強很多，能捕捉到那縷轉瞬即至的虛影。

「十九須！你不要做徒勞的抵抗了！你們的玉蝶湖已經完了！」

「情況好起來了……」

股股煙塵升騰，片刻間彌散到整道山脊，既遮擋了視線，也壓住了密集的槍聲。刀鋒蜥族的武士們歡呼吶喊，繼續向前推進，哪怕依舊一片片倒下，也不再猶豫乃至停步。

大帳外，一隊隊刀鋒蜥人的俘虜被押去搭建戰俘營，孟武搓著下巴，難以置信的嘀咕：「到現在我還不相信，就這麼輕易的解決掉了？」

「住手……快住手……」

能把金屬彈丸射到一htｔｐs://ｗｗｗ.ｈ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兩裡外，哪怕是鐵甲都難以阻擋的步槍並不稀罕，刀鋒蜥族自己就有上千枝，都是鱷神王賞賜的。可惜大半都被主力帶走了，族裡就二三百枝。稀罕的是對方兩個羸弱小族，一下子就有了這麼多步槍。

當然，犬耳族跟淚鱗族這兩個廢柴部族的挑戰算不了什麼，也就是獲得人族支持這一點超出他最初的預料。現在么，只要把手頭上的力量充分運用出來，應該足以解決這個麻煩……

「該死……這不算什麼……」

黑十九須還年輕，年初才繼承了父親的族長之位，而父親則以鱷神王麾下大將的身份，帶著族中主力征討萬獸王。他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經驗太淺完全無法與父親相比，能在父親出征期間守好家就已是他能力極限。

黑十九須顧不上思索對方為什麼會有這麼大嗓門，趕緊回頭打量，穿透彌散塵霧，他看到猛烈的白煙正從西邊的湖面上升起。他不知道那白煙是什麼東西，但下意識的就肝膽皆裂。不必猜就知道，那一定是某種毒藥，湖水正在被污染。

黑十九須捻著鬍鬚的手定住，他驚愕的發現，對方不僅停了下來，還開始挖起了坑！

人族的武器終究是厲害的，不然他們這些異族也不會被死死封在西嶺里了。刀鋒蜥族還是靠著歸順鱷神王才得到了不少人族武器，大半都被主力帶走，跟著鱷神王去征討萬獸王。留在這裏的武器不多，只能用來守護中軍。

等對方在山脊中間刨出一個個坑，窩在裏面架起什麼東西時，那個炮手隊長喔唷叫道：「不好！機槍！」

還好，刀鋒蜥人是依據剛生下來就有多少根鬍鬚來命名的，不然他就得改名叫黑十八須了。

隊長拖著少了一條腿的身體在地上爬著，斷口溢出縷縷血紅煙氣，再凝成股股血肉芽絲。對身懷惡魔之力的人來說這種傷勢不算嚴重，但此時顯然是沒辦法戰鬥了。

淅淅瀝瀝的槍聲響起，並不是機槍，只是步槍，還是那種很老式的只能一發發射擊的步槍。可就是幾百上千枝步槍的射擊，瞬間就在刀鋒蜥人的戰陣前掃出一條血線。無數蜥人撲倒在地痛呼哀嚎，整個戰陣頓時和圖書一滯，竟沒了繼續前進的士氣。

「看看你的背後，看湖裡是什麼樣子！湖裡的水髒了，魚也要死光了，還在這裏跟我們戰鬥已經毫無意義！」

到了湖邊他看得更清楚，漫天的白煙正在湖邊彌散，還帶著奇異的燥熱和嗆人的臭氣，這自然是毒藥，足以把所有湖水都蒸發乾凈的毒藥。

「我……你……」黑十九須身軀發抖，痛苦的以頭撞地，「你們到底是誰？要在這裏幹什麼！？」

數千刀鋒蜥人就這麼潰退下來，朝著玉蝶湖急奔。然而等黑十九須帶著親衛搶先衝到湖邊時，道道白焰自側面的迷離中燃起，再如流淌的岩漿，給了潰敗的蜥人最後也是最致命的一擊。

可他此時卻連惡魔之力都難以維持，只是兩三下，就被一頭裹著熾白焰火的花熊撲倒，騎在花熊背上的那個人族少女用像是鋼絲做成的鞭子捲住他時，他連反抗的心思都沒了。

眼角瞅到炮隊的隊長舉起單筒望遠鏡，黑十九須又放下了心。操作這種叫「迫擊炮」的是王鱗族的蜥蜴人，也就是鱷神王的直屬部族。哪怕最壞的情況發生了，刀鋒蜥族退守玉蝶湖就行。最多十天，鱷神王的大軍就會殺過來，把對面兩族當做螞蟻窩剷平。他們是千面王的部下沒錯，可千面王那個傢伙藏頭縮尾的，鱷神王才不會給他什麼面子。

「那只是生石灰，」湖邊的大帳里，少女對五體投地的黑十九須說：「並不是毒藥，相反還能幫你們凈化湖水，到明天就沒事了。」

塊塊破片，道道衝擊波激蕩，即便黑十九須展開了自己的力量，忍受著冰寒與燥熱翻滾的不適，給身體又罩上一層護甲，也被炮火翻攪得感知混淆。

黑十九須是個很強大的「魔裔」，擁有完整的惡魔之軀，當他激發出所有力量時，他的父親……也就是前任族長也很難穩穩壓制住他。

大帳里，看著在威逼利誘下徹底低頭的黑十九須，少女身軀內的男人之心正在哀苦低嘆。

相比之下，指揮犬耳淚鱗兩族對戰刀鋒蜥族，用生石灰製造毒害玉蝶湖假象，再親自控制紫綃率領魂獸騎士側擊，這一系列戰術花費的心思和付出的辛勞，壓根就不值一提。

那麼東面這幫傢伙到底是怎麼www.hetubook.com.com想的呢，怎麼敢跑來招惹刀鋒蜥族？以為這邊送走了大半勇士跟隨鱷神王作戰，就有趁虛而入的機會？

「繼續衝鋒！繼續沖！」

廝殺聲在對面山坡上漸漸喧囂，衝上去了！

然而巨大的聲響從對面山脊傳過來，那竟然是人聲，是他小時候見過幾面有點印象的淚鱗族族長。

刀鋒蜥族不是因為靠著水佔便宜就成了這座湖泊的主人，蜥蜴人只能泡在湖泊河溪里的話，敵人只需要投毒……不，集體排泄，就能把蜥蜴人熏死憋死。

對面牛角號和銅號接連吹響，分佈在山脊上密密麻麻也亂糟糟的部隊開始聳動，黑十九須想到了這個可能性，又開始緊張的捻鬍鬚，結果一不小心扯下來一根。

這還用你說嗎？

嗚嗚的嘯叫聲讓他下意識抬頭，有什麼東西衝著他這邊的山頭落了下來，速度非常快。

不過族人匯聚起來的戰意已如無形之手，摩挲著他的腦子讓他不願再想更多。看看自己這道山脊的前排，三千藤矛武士嚴陣以待。中間是八百巨鱷騎兵，蓄勢待發。兩側的兩千弓兵散兵佔據了有利地形，正在審視最多兩里之外的山脊，尋找只屬於自己的目標。

「魚鉤大人！」黑十九須招呼王鱗族隊長，「快用炮轟！」

不僅是山上的刀鋒蜥人，山下的、山谷中的、衝上對面山坡的，所有刀鋒蜥人都像被一盆冰水澆下，劇烈的冰寒如刀子刻著心口。

黑十九須死死盯著山谷底部的動靜，看著英勇的族人衝過山谷，衝上對面山坡，計算著倒下的族人有多大比例，最終能不能衝進煙霧瀰漫的敵方陣地。

「我們就是來做生意的，」少女嘆氣，「誰讓你不相信呢，只好先下點功夫讓你聽得進我們的話。」

刀鋒蜥族的整齊戰陣有了變化，藤矛武士自山脊中部向下移動，兩側的弓兵匯聚到藤矛武士後面跟進，散兵在兩翼跟隨藤矛武士。而前者展開的長長陣線，已將山谷之上最平最直的山脊鋪滿。

「趕緊退到雪山上去吧，不然你們就來不及了！」

隊長一陣呼喝，通通一陣炮聲，炮彈在半空拉開淡淡白煙，劃出弧度極大的曲線，落在對面山脊上。

刀鋒蜥族的族長黑十九須捻著嘴角旁的鬍鬚，打量東https://m.hetubook.com.com面山脊上的隊伍，腦袋上如雞冠般的鋸齒狀鱗片急速抖動，發出連綿的鏗鏗振鳴。

對方的隊形亂鬨哄的，倒是符合其他部族的一貫表現。不過等這些犬耳人和淚鱗蜥人一群群涌到山脊中部時，卻沒像以往那樣繼續前進衝到山谷底部，再朝他們這邊的山脊發起進攻。

能擺出如此嚴密而規整的布陣，這種能力在西嶺無數族群中說不上絕無僅有，但對手絕對不可能具備。十九須滿意的點頭，即便族裡主力大半不在，留下來的帶著接近成年的男女，也能維持這樣的戰陣。這可是刀鋒蜥族無數代先輩用血水凝結成的經驗與智慧，已經深深銘刻在每個族人的心靈里。

黑十九須暗暗嘀咕，別看族人不斷倒地，真正死掉的不多。受傷的好好治療，基本都能恢復。人族的槍炮雖然犀利，卻很難對西嶺異族一擊必殺。只要最終戰勝對方，控制住戰場，眼前的損失大半都能找回來。

沉悶的雷鳴在山頭上炸響，一聲接一聲，同時激蕩出團團煙雲。

這邊山脊上的犀角號開始吹響，前排的藤矛武士轟然起步，朝著山脊下的狹窄山谷前進。很快那裡就會變成戰場，成千上萬的半獸人蜥蜴人會擁擠在山谷中衝撞拼殺，再到推壓擠撞，看誰在弓箭投槍以及人族的炮火，乃至激發了力量的勇士碾壓下最先崩潰。

不只是他，山頭上的親衛們紛紛驚呼，再痛苦的喊叫著，那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現在就這麼被污染了。

靠的是英勇無畏，靠的是頭上的「刀鋒鱗冠」賦予全族的榮譽。每當族人耗儘力氣或者處於不利時，鱗冠都會提醒他們，虛弱和怯懦不屬於刀鋒蜥族。所以刀鋒蜥人在戰場上從無畏懼，敵人只有殺光最後一個刀鋒蜥人才會獲得勝利。

先是騎兵們驅動巨蜥退回山脊，打量湖泊，引得弓手們如潮水倒卷們撤退，接著是衝過了山谷的散兵和藤矛武士。哪怕慌亂之下踩著了受傷的同伴甚至屍體，他們也顧不上了。如果連家園都被毀了，他們的戰鬥還有什麼意義？

「我感覺……」

果然投靠了人族，成了西嶺異族的叛徒！

這是西嶺千百年來固有的戰爭模式，從來都沒有變過。戰爭就像扳手腕一樣直接，就看誰有ｈｅｔubｏｏｋ.cｏm•cｏｍ足夠的力量和意志堅持到最後。

被少女的部下按在地上五花大綁時，他還在泣血般的呼喊：「你們要什麼我都給，快停下來，快救……救救我們的湖！」

指揮炮手的王鱗族蜥人在黑十九須身邊嘀咕：「有些不對勁。」

「無所謂了，」少女嘿嘿冷笑，「到時候就把你們的玉蝶湖變成戰場，到時候這座湖是真的沒救了哦。」

黑十九須只覺血液沸騰，他不僅沒有畏懼，反而激動得血液沸騰。證明他是個合格的刀鋒蜥人，證明他有資格替代父親的機會來了。

「堅持——！」

首領猶豫，長老和隊長們沒得到指令，對方即便有什麼異狀也只能置之不理，犀角號吹得更急，戰陣的前進速度更快。

「你不相信也無妨，時候到了你自會知道。」少女的語氣滿含憐憫，「就像半個月前跟你商談修路和雇傭族人的事情，你卻置若罔聞還出言不遜一樣。那時候你不把我們放在眼裡，現在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吧？」

黑十九須有充裕的空暇思考更多事情，族裡的長老都有豐富的戰鬥經驗，別說戰陣的具體調度，連什麼時候吹號進攻都不必他決定。

他再看看身邊，這裏也是山脊最高處，三百裝備著步槍、機槍和火箭筒的親衛佔據此處，居高臨下俯瞰戰場，準備在需要的時候投入到戰況最激烈的地方。而在身後的斜坡上，十多部那種杵在地上斜立著開火的小炮正由另一些蜥族人操縱，等著向敵人傾瀉可怕的血火之雷。

「我……我知道……」黑十九須還是不甘心，「可鱷神王並不知道，你得罪我們刀鋒蜥族不要緊，得罪了鱷神王，下場會很糟糕的。」

叢山之中，碧綠湖泊如巨大蝴蝶鋪開。這裡是玉蝶湖，來自三面的陡峭雪山源源不斷送下雪水，與更西面的河溪匯合，再向東面伸展。整座湖泊儼然是方圓千里的地域之心，佔據此處的刀鋒蜥族自然也成了這片地域的無冕之主。

「都在坑裡呢，效果未必很好。」隊長有些不情願，不過除了這麼做也沒其他辦法了。他的任務就是幫黑十九須守住刀鋒蜥族的家，這個族群出了問題的話他也要被鱷神王問罪。

難道對面的犬耳和淚鱗族得到了大批人族武器，才敢於挑戰比他們強大得多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