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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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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垂綺回望著他認真而溫柔的眼神,心中似有萬千委屈,一併連著那危中苦持卻遭罰跪祠堂的微怨都湧上心頭,只哽咽一聲便撲入他的懷中,淚恰似連綴的珠帘子,顆顆滴在孫永航的胸襟上,打濕了衣衫,亦打濕了他的心房。
倒是溶月先瞧見她,以為也是來賀喜的,便忙上去見禮,「啊,溶月見過六夫人。」
「可惡!竟然想得出這種卑鄙的招數!」孫永航氣得又拍了一下案桌,恨聲惱著那相淵,「堂堂一個尚書千金,竟要以這種手段嫁出閨閣,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氣著氣著,又暗恨自己父母,忍了幾忍,終是沒能忍住,「爹娘也是!竟把我這兒子當什麼了!伸出的手竟衝著親兒子的軍餉,好歹我算是平安回來了!現如今,紙包不住火了,卻又拿我當擋箭牌,這麼賣兒子的倒也是頭一回聽見!」
溶月黯了神色,卻是一聲冷笑,「你歷家幾代都是府里的總管,你還會不知道?」
大夫平了下氣息,便隔著紗帳給駱垂綺探脈,探了半晌,臉上也微微出現笑意,收了手便起身朝孫永航拱了拱手,「呵呵,給孫大人賀喜,少夫人有孕了,才剛過月,可要好生調養……」
于寫雲十分納悶,只疑著眼兒朝丫鬟使了個眼色,便跟著進去了。
孫騏聽得此話,心涼了半截。要說那小姐生辰時到過場的青年才俊,他孫家也去了一個,可見也是沒能入眼。心中不樂,孫騏面上仍是笑意滿盈,「呵呵,大小姐才貌雙全,聲名天都,哪一個青年才俊不是趨之若鶩?只是縱然天都男兒才學高,大小姐如此佳人,也不免要甘拜下風哪!呵呵……」
碧落有國風如是:民間凡已屆十七少女,可予婚配。這柔姬小姐芳齡正是十七,可不羡煞了天都城中的青年男兒?
「咦?你這話說得太奇!」
垂綺正在窗下綉著「嬌兒戲水」的肚兜,聽聞是宣盈璧的聲音,便忙笑著欠身起來迎,「呀,六嬸子也過來了?溶月,快去沏壺茶來!」
才不過一天,當晚,大房的媳婦也給知道了。那媳婦名叫安纓,平日沒什麼能耐,卻慣會記著人的缺處。她一聽這消息,想著駱垂綺的才貌雙絕,心中便暗叫出氣。當下,她當笑話似地也說給了自已的丈夫聽。
孫騏話引到此,正合了相淵的意,便接過來道:「唉!小女心氣甚高,非才高八斗、英武卓絕者不嫁,難哪!前兒不是來了那許多青年才俊,也算得上是天都里拔尖的人才了,可誰知,那丫頭竟是一個也沒瞧上眼的!真真難為人哪!」相淵半真半假地抱怨著。
正自玩鬧著,歷名已經帶著大夫到了,「航少爺,大夫來了。」歷名先在屋子外頭喚了聲,聽得一聲「快請」,這才領著大夫推門而入。
才腦中有些回神,駱垂綺抬頭也傻笑著想看看自己的丈夫,卻忽覺身子一記凌空,人已飛在他懷裡。她愣了會兒,才知原來自己已叫永航抱著轉圈哩!
孫永航看了會兒,心中也定知有事,又一瞧溶月神色,便問:「溶月,到底有什麼事兒?」
「啊?要娶他女兒,原是好事,只是航兒早結了親了?」于寫雲一時愣了。
宣盈璧細細打量垂綺的容色,但見她粉面盈光,在在都是喜氣的洋溢,心中不由更奇。當下只好慢慢試探,她隨眼看到放在窗几上的肚兜,嘴角牽起一笑,「喲,這可是做給小娃娃的?」
「要說休了那駱氏,倒也不錯。那駱氏雖年輕無恃,可有老爺子的親傳,再加上老太太還在,總覺著這人礙事。」孫驥沉吟半晌才道。
「你這一說,倒的確是個理了!」孫驥想了想,也點了個頭,「如此,便真箇要將眼光放在遠處。」他細細一思量,便馬上跟兒子道,「你且去探探你奶奶的口聲,此事她必然不知,你就悄悄兒地把事情給說破了!」
相淵早等著他來,一見小廝遞上的拜帖,唇上髭鬚微掀,蓋住一個笑,便差人給請了進來。
宣盈璧也跟著她笑,心中暗道,看此番光景,她竟似全然不知。宣盈璧素日與駱垂綺交好,雖有嬸侄這分,可因年紀略近,總沒兩樣心,此番見她仍蒙在鼓裡,心中也萬分不忍,想著素日的好,便狠心將話挑明了,也好叫她有個準備。當下,她便道,「垂綺,我且問你www.hetubook.com.com,你這幾日可有聽到什麼謠傳?」
于寫雲訥了口,思忖了好半天,心中總有些捨不得孫子,然而,想著航兒還年輕,那相門小姐嫁來亦可添丁。再兼者,那駱垂綺無家無恃,於她孫家早是一樣負累,偏那孫老頭子喜歡,竟是隔代傳家!念頭這一轉,心頭自然一憤。
「哪還有人敢站出來說……」本欲反口回了的孫騏忽又頓住,腦中似是劈過一道光,就想起一個人來,「說不定,他能說句……」
「誰?」
「溶月!你這話太過了!」歷名肅了臉色,「航少爺待少夫人如何,你又不是看不見!這會兒說這話,可寡情了!」
垂綺一時聽得懵了,只覺腦中空空的,竟似一時轉不過彎來,「六嬸,你,你方才說什麼?」
孫騏一怔,心中恍然想到是航兒,可一時要應,又甚覺尷尬,只好訕訕地笑道:「大人過獎啦!小兒承蒙大人與令嬡抬舉,實是他三生有幸,只可惜,……犬子不才,打小便由先父作主有一房親事,這不,才完婚過一年呢!呵……」
「是。六夫人,您請。」溶月躬了躬身,便下去泡茶了。
「啊,好,……垂綺,她好嗎?」宣盈璧勉強了笑臉問著,心下又有狐疑。
溶月心頭煩躁,忍不住又搶白了一句,「哼,有父母在上做主,還能指望什麼!」
孫永玉一聽也是,誇了幾聲安纓也有急智,便在妻子喜滋滋的笑容里去了孫驥房裡,將聽得的消息盡數說了,好聽爹娘調派。
相淵聽著朝堂上言官的上奏,腦中迅速回想,忽然一記靈光飛現。去年九月的時候,這孫騏不就想在兵部活動活動么?後來還想拿著孫駿來壓壓陣。想至此,他已是成竹在胸。
減粉與園籜。分香沾渚蓮。
垂綺聞聲一怔,恍然回眸一瞧,只見她的丈夫正漾著笑意站在玄關,眉目軒朗,唇一勾,便是瀟洒倜儻,自是品格清俊。再加之他年少而高勛,未及弱冠而已具狀元之名,家學深厚又蒙聖上器重。才貌雙全,又是世宦之後,門當戶對,怪道那尚書千金如此青睞,便是已有妻房,心中仍自念念不忘。
「…………」于寫雲一時噎得沒了話,只是哭,想了半晌,又覺心中無望,只隨口道:「那你官場上朋友就沒個能說話的?平素來往得倒勤,現在出了事就沒個影么?」
這下換垂綺窘了,微哼了聲,把頭扭了就不說話了。
「哦?有身孕了?」兩父子同時一驚,那孫驥更是一笑,「如此便更好了!這回看看他老三能鬧出什麼花樣來!」
「哎呀!你這個痴人!難道就束手待斃不成?」
「開得價?」于寫雲一時發懵。
這一神傷孫永航半點不知內情,只瞅著她眉色沉淡,以為總是身子不爽,便忙上前摟著她急問:「怎麼了?是不是又覺得身子不舒坦了?要不要我把大夫請來?」不等垂綺回話,便又朝溶月道,「午膳可用?」
「好好的,我作什麼拿這種事扯謊?」她瞅了歷名一眼,想著小姐委屈,心中又怨又恨,「你們主僕也不知真不知還是假作戲,這消息竟也會不知?」
「航少……」溶月正欲說,垂綺淡涓的聲音便透了過來,「溶月,你且去給我熬些粥來,我自己說吧。」
「謠傳?」垂綺一時倒訝了,見其面容正色,心中隱隱有些兒不安,卻不知從何而來。
屋外鳥聲歇止,暮色深籠,歷名只聽得大驚,猛地跳了起來,「你這話當真!」
「垂綺,好好看著我,我是誰?」孫永航見她一直默然坐著,便拉了圓凳挨著她坐下,一手已執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我是你丈夫,你我是同命之鳥、連理之枝,還有什麼不能言說的?」
垂綺紅了臉,卻也滿臉喜悅,抿唇笑了笑,回道:「是,平日里也沒個什麼事,永航現在是什麼活兒都不叫我做了,動都不許動,我成日介也嫌悶,便做來玩的!」
「呵!我的老爺啊!你這回可真糊塗了?前番兒不還在祠堂罰跪思過么?又哪裡沒個錯處?只這一樁就大得很!」
「相淵!」
想來,自己在眾人眼中,原是無法高攀的吧。世人都只曉眼前,如若此景擺在十年之前,那她與和-圖-書他,亦是世人口中的神仙眷侶,盛世之姻。
李徑獨來數。愁情相與懸。
只聽得「咣啷」一聲,兩人都一驚,卻是溶月跌破了茶盞,只慘白著臉怔在原地。
這廂議定了,于寫雲便開門要出去,瞧見丫鬟已備好了原本需送去給媳婦的滋補養身的藥材,正一手捧著。
宣盈璧咬了咬牙,又重道一遍。
于寫雲一聽頓時喜得眉開眼笑,將前翻那一股愁色一掩而去。只訝著眉笑問,「哎喲!這可好了!咱們三房的也後繼有人了!」說著,正身朝端坐著沒半分動靜的孫騏福了福,「呵呵,妾身也在此給老爺賀喜了!」一句話落,直喚著身邊的丫鬟,「衾兒,打賞!錦兒,快隨我過去瞧瞧!」
「咦?聽說那航兒媳婦不是有了身子了?」戚荃做了回針線,忽然想著了抬起頭來道。
孫永航怔了怔,忽然無限溫柔地擁住她,深深地卻又異常小心,「垂綺,我們的骨……」他小心地親她一下,復又抱起她躺回床上,只是傻傻地看看她的臉,又看看她的小腹,腦中幻想著一個可愛的孩子哇哇哭著從裡頭出來,然後喊他爹,喊垂綺……
孫騏抬頭朝她看了眼,心中愁得不知什麼滋味,卻莫可奈何,只一些兒長嘆,「唉,人家開得價只怕不行!」
「……」孫永航微斂了眉,聽是謠傳,只不以為然,但眼見著垂綺神色,心知有異,就沒作聲。
這日永航從朝中回來,手中還興高采烈地拿著一袋封州雲羅,沿途走過『及烏齋』,想著上回垂綺難得吃了兩塊的肉桂谷前餅,動了心思,便將一袋子新茶交由歷名拿了,自己親去買了幾塊,仍叫用托籃盛好防涼,這才回府。
偷聽的二人微笑,溶月小聲道了一句:「罵得好!」惹來歷名又一笑。
駱垂綺眼瞅著那傾得滿地的茶漬,那白瓷盞的破片猶自碎在腳下,白森森的反射著日光,扎得眼生疼。她抬頭朝宣盈璧靜靜地望了會兒,才問,「六嬸這話是從何聽來?竟似這白日里的夢話一般,叫人辨不分明!」
「人家想把他閨……」正想細說,門邊子上傳來丫鬟歡喜的聲音。
「方才就欲對你言明了!我今兒去見了相尚書,他暗示我,他閨女中意咱家航兒。依他的眉色來看,必得航兒迎娶了他女兒,成了兒女親家他才肯施援手!」
事麻煩是麻煩,卻也未必不可為。相淵是老臣了,對於聖意的揣摩自然也有幾分。端看這連月來對於孫永航的閑置便可一窺端倪:女皇因有了文瀾公主這一前車之鑒,對於領兵拿權的孫永航有了顧忌,連帶地,對於他孫家三房也有所防範。
「夠了啊!」孫騏本就煩著,聽得這一哭一罵心頭更是火起,「我還不是為你這個家!你前些兒的賭債拿什麼還的?你這胭脂水粉、金釵玉佩的從哪兒來的?你這東擺設西古董的莫不是偷來的?你也沒少分!這會兒怨我!你倒是早說話啊!」
相淵得知了女兒的心事之後,便對孫家有了計較。孫氏自老爺子孫楔死後,名望是如日中天,加之孫永航平叛歸來,更是了不得。
孫永航上下打量她一陣,見她面色稍復,人也不似方才噁心欲嘔了,這才放下心來。抬頭想和她說幾句,正瞧見她一臉的戲謔的笑意,心頭好氣又好笑,不禁瞪了她一眼,「哼!還笑!什麼不好,竟偷吃,這下吃壞了吧?哈哈哈!」孫永航仰頭故意大笑三聲。
她何時竟也如此慌亂,眼下才過午時,永航仍在衙中,哪裡問得著呢!平心靜氣一思量,駱垂綺便細細問了那尚書千金到底是何人。一問才幽幽憶起,原來是那位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姐,當下,不知為何記得分明的一張麗顏浮現眼前,那一雙分明專註熱切地望著永航的眼,一時令她心中有些刺。
宣盈璧跺了跺腳,便將這幾日府中的傳言跟她細細說了,待說完,便急急地瞅著駱垂綺,卻是候了半日仍不見迴響,以為她是嚇得呆了,便忙道:「垂綺呀!這會兒你該動動心思!孫駿是還在戍邊,我這也是根本說不上話的人。可你要沉心定氣有所思量啊!你平日那些個多智多能的,眼下竟也想不出個折么?」她急得直跺腳,忽地來了hetubook.com.com個急智,便道,「哎呀,我忘了個人,你快上老太太這兒去!全家裡,就唯有她才能保得下你了!」
他往駱垂綺細細地瞧過幾眼,回想了方才相淵說的話,心頭一嘆,有為難,卻也暗下了決斷。正欲回房,忽聽得涼亭處,兒子一陣急喚,他忙扭頭去看,卻見駱垂綺蒼白著一張臉,手撫胸口,噁心欲嘔。孫騏心思微動,面色已然一變,只略略颳了眼兒子滿面焦急,便悒悒地轉身離去。
于寫雲左思一番又思一番妥當,方才笑了出來,「哎呀,老爺!依我說,這哪裡還有什麼愁的?人家尚書千金看上咱們,可是航兒福氣!你看航兒多智多能,可偏生眼下竟閑置著,那相府可是兵部大員,若果結得姻親,不但老爺此禍可避,就是航兒也前程似錦。這可是喜事啊!又有怎麼愁的!」她拿眼瞧著孫騏,見心意已轉,便再道,「眼下雖說有了孕,可是男是女不分明。固然是孫家的骨肉,可航兒也正年輕,福祗不低,還怕將來那相小姐不能添丁?」她輕輕一笑,將手在孫騏肩上一拍,「況且,你娘手裡的箱子將來可要交給她呢!」
一掩房門,于寫雲便問道:「老爺,這到底是怎麼了?咱們航兒有了苗子了,你這會兒倒不順不暢的!難道說那軍餉一事真的再無轉寰?」
「勞六夫人惦記,我家小姐除了有些害喜,並無其他什麼不暢。」溶月笑吟吟地道,邊說,邊將人請了進來。
孫騏僵坐在堂中,聽過大夫,確實了他的擔心,眉頭不免又緊上幾重。原翻已是不易,如今再添有孕一事,竟叫他左右不得為人!
孫永航整了整嬉笑的臉,讓在一邊。
在此刻,孫永航從未覺得自己的生命竟會有如此豐盈漲滿的感覺,而豐盈、那漲滿的,全是幸福!
正尋思著,于寫雲已由妯娌這處過來,才跨過門檻,就瞧見孫騏在堂間正身坐得筆挺,一把眉攢著,也不知愁著什麼。于寫雲思及那日說的話,心頭頓時一拎,也顧不得是大堂間,過往多耳目,只快步上前就問:「老爺,怎麼?不是去見了兵部尚書相淵么?他怎生說?竟不肯幫幫?」
孫騏煩亂地四處踱著步子,走著走著正在庭院前看到永航夫婦正在一角涼亭里下棋。遠遠望去,二人偶有笑語,輕快動人,似是將五月明媚的日光都折融在這一角涼亭,含笑盈盈馨香,盪得人心頭一靜。
看孫騏這人,心思不小,也是個想獨攬了大權的人。如今他見孫老爺子死了,家反而讓大房給收掌,這心中自然不快。想著他昔日與自己的交集,再想著這人的貪與軟,似乎只需拿上一個讓他翻不去身的把柄,就能牢牢地制住他了。
宣盈璧本是一句急語,卻震得駱垂綺剎時回了神,只見眼中眸光有漸亮,「是啊,請能就束手待斃呢?我要去找永航問問,他定也還不曾知曉!」說著心意急起來,才跨得幾步,見日處中天,才不過午時,心中頓時一省。
他抱著她坐在自己懷中,心中彷彿感應到她的委屈,也沒多說話,只輕輕安撫。半晌,見她淚意微收,他這才捧起她的臉,將頰邊殘淚一一吻去,微澀的滋味滲入心底,讓他沒來由地心中一疼,手驀然收緊,再將人重重裹入懷中,「對不……」他讓她,受了太多委屈了。
溶月早等著這一問,「航少爺,小姐今日聽了一則謠傳,說是闔府上下都在傳呢!」
「永……」垂綺纖指覆上他搭在肩頭的手,一時要問,卻忽然來了一抹遲疑。原是打定主意要問的,而此刻卻古怪地生出一抹怯意,只是欲言又止,只把溶月瞧得心中暗急。
大夫的話似是平地一聲雷,將永航夫婦都震住了。駱垂綺只是驚訝地拿手蓋住自己的小腹,腦中只覺一片空白,而雙肩已叫狂喜的孫永航給緊緊扣住,耳邊儘是孫永航一遍又一遍的呼聲,「垂綺,我們有孩子了!有孩子了!孩子!垂綺!」
溶月定了定,只好應了聲「是」,便退出屋外,才走一步,便叫歷名給拉住,「到底什麼事兒?你給我說說啊。」
說著,宣盈璧就想推著她往正房正屋裡去,然卻叫駱垂綺給阻住,只見她容色一片慘白,眉宇間暗傷盈黛,只一片黯然,「六嬸,若是爹娘心意有定,那便是老太太出言亦保不住什hetubook•com•com麼……」
孫騏底氣略有不足,仍只託了兵部一些棘手政務開了場子,後來見相淵似乎並不太接話茬子,只好繼續往下胡講。也不知怎地,講著講著就談到了相府小姐才過的生辰。
這一查把孫騏查得慌了,一回府便把自個兒關在書房裡,任是誰也不見,只一個人發悶喝酒。悶了兩日,孫騏又覺不對,立時找了妻子商量,又想著讓妻子去大房二房裡說說,看看,還有沒有個消解的法兒。
駱垂綺心意微定,然想起公婆,心中總是沒個著落。私吞軍餉是大罪,而照著眼下的情形來看,只怕數目非小。況那相淵既然心有打算,必在此上暗施手腕,逼壓之實肯定會有。如此一來,公公定然是要問罪的了。「永航,只怕這事非小,沒那麼簡單。」
安纓一聽也是,便也沉眉攏宇,想了片刻,忽然道:「那還不與爹娘說去!爹爹是族中之長,有他在,便是三房要換個媳婦也還得他出聲,只要爹爹咬定不準,那三房便是白在相府討了個沒趣,若輕的還罷了,若重了,管叫三房吃不了兜著走!」
眼下之勢,只怕還得請端王出面,不知求他能不能成。駱垂綺心意微定,也不再多說。
「……」
眼見著快至門檻,孫騏迭著聲喊,「哎,你且等等!我有話和你說!」說著,正色瞅了于寫雲一眼,便往內房走了。
才正這麼說著,忽聽得屋裡一聲響,二人互視一眼,俱輕輕伏到窗下細聽。
只怕人走茶涼,加之文瀾公主之事才歇,皇上正忌諱孫家沒了文瀾對峙而勢……垂綺抬臉朝他看了眼,也瞧見了那暗蹙的眉頭,知他亦想寬慰自己,便沒有再說,只輕輕點了個頭仍依在永航的懷中。
一入了落影閣,永航見著四下里清清靜靜的,想著垂綺愛靜的性子,便淡淡一笑。但當腳入了一透天井之後,卻仍不見有人出來,心中微訝,卻也未曾在意,只大步跨進了屋子。「啊,猜猜,我今兒帶回什麼了?」
駱垂綺見他這般緊張,心中甜蜜,又不免好笑,只微微嫣紅著臉嘻嘻笑著。
相淵覺著棘手,心中也微有抱怨,女兒何以竟喜歡上這麼個費事的人。但轉念想來,又覺女兒眼光不錯,這孫永航文韜武略,才名高達,也的確是眾官家子弟中的第一人,就是王孫公子也未必有哪個及得上他。

徐妃久已嫁。猶自玉為鈿。
駱垂綺也對這突來的噁心乏力略有不解,只道是這幾日染了風寒,也未作一回事。只孫永航見不得這毫無血色的憔悴樣,一把抱起她,幾個大步便抱回房中,又急忙差著歷名去請大夫,自己更是捏著手守在邊上。
相淵見他未接下自己的暗示,心中愀然不悅,面容也不由一冷,只是極淡地道:「兒女姻緣總是老天玉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終也要看自己的福氣,若沒福氣,便再是寄予懇切,也不見得享得長久哪!」
孫永航最是敏銳,聽得這句話便知她心中所想,仍一手攬在懷裡,輕聲寬慰,「那小姐縱有千般萬般好,可我孫永航沒這福份,只要定你一個就夠!兵部尚書又如何?我孫永航並非趨炎附勢之人。那小姐再如何標緻聰敏又如何,我心不在她,任是織女下凡,我也不要!更何況,若真論標緻聰敏,才貌雙全,天都女子哪個及得上一個你?」他語帶輕笑,故意捏了下她的臉,「自娶了你之後,為夫的可是倍受委屈啊!同僚之中,多半言語含酸,直說一朵鮮花給安在了牛糞上。……可憐我,好歹也微建軍勛的小將軍,竟被指為牛……」半真半假,只逗得垂綺忍不住笑意。
「就是這個話!我看著,如若沒有結親的打算,他只怕就是袖手旁觀!天都府里誰人不聞,他相淵大人只獨寵一個女兒,任是百求必應!」孫騏又嘆了聲,「只是,如若迎娶,又豈可只把個偏房留於她?想來相淵亦是逼我們了!」
自明無月夜。強笑欲風天。
五月十二,戶部送上御覽的審記出了事,其實軍餉這一支差了近二十萬兩。女皇大怒,自然著有司嚴查。
兩人笑鬧了一陣子,這才歇下氣來,孫永航知曉垂www.hetubook.com.com綺定然連午膳都未好好用過,便趁機將托籃里的肉桂谷前餅拿出來,互喂著吃了兩塊,才住了聲。孫永航摟緊妻子道:「你放心,我這一輩子只要守著你就好!爹娘那頭的事,我去想辦法。」
那孫永玉不聽還好,一聽,心中便暗暗堵了口氣。「這永航若是做上了兵部尚書的東床,那往後自然功成名就,這可越發要氣勢凌人了!」
「極是。」
「……你公公和你婆婆正謀算著休了你好讓永航娶那尚書府的小姐哩!你,你怎麼現在還半點不知情?」
于寫雲略略瞧了眼,便揮手,「罷了,仍收回去!」
話才說一半,忽叫孫永航拿住了手,「……你此話當真!……我,我要做爹了?……我,我有寶寶了?真的?」
這一番話雖是奉承,但聽在相淵耳里,卻是實實地從耳朵眼裡舒服到心窩裡。他捋了捋鬍子,笑道:「啊,哈哈,小女也就是這點心氣高,要她服,難!難哪!哈……不過話說回來,倒也不是全天都都沒個叫她心服口服的男兒。」相淵說著朝孫騏別有深意地瞄了眼,「呵呵,說起來,那人還正是你們孫家的人呢!也的確是個好男兒!我瞧著也服,也喜歡!」
于寫雲夫婦原是這邊定了計,正想挑個日子,說與相淵知曉,也好在除服之後便選吉日換庚帖,定日子。誰知那于寫雲身邊的錦兒最是喜歡傳嘴,一個不留神,便將那日在房門外聽到的事兒給告訴了衾兒,衾兒又說與了沈管家,沈管家又告訴了自己的婆……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只一徑兒瞞了航少爺這房的人,連大房、二房、四房、六房裡的人都知曉了。
其後所談,只是寥寥,孫騏見再說不上話,只能告辭出來,仍回府中。回至家中,他心中暗急,想著妻子商量,卻到處見不得人,心中不由又是一陣惱怒。
歷名默了會兒,「航少爺不是個沒主見的人,你且看著吧!」
眾人都瞞著孫永航夫婦不知道,因此他二人也自恩愛如常,沒什麼計較。這一日,孫永航去政務房列班,六房的夫人宣盈璧款款走到了回影苑。一時入了清清靜靜的苑子,她又有些躊躇,只望著「落影閣」三個字發怔。
「唉!」孫騏又嘆了聲,「媳婦有了身子,這要論常,自然是喜事!可是擺到今天,就是樁大麻煩了!」
恍惚中,她低低輕語,「原來,我已經當了一個月的娘……我居然還不知……」
「給三老爺、三夫人賀喜,航少夫人有孕了!」那丫鬟笑吟吟地走進來直欠身道賀,一併幾個僕婦也進來賀喜討個彩頭。
孫永航亦知其中深淺,思來想去,總是棘手,一聲嘆正要出口,然而瞧見妻子神色默然帶凄,面上總是寬慰,「事在人為,爺爺的喪還未出一年,皇上也總會顧著幾分情面。」
屋裡垂綺聽得這一番話,也不由一笑,「父母哪會真賣兒子,橫豎也是你得福氣。那相府小姐,原也見過一面,人長得標緻聰敏,家世又好,其父還是兵部尚書,總不像……」本是想揶揄的話,說到這兒,卻勾起自己的身世。總是自己沒娘家,才致如今總堪欺負。
于寫雲聽得他這番說話,也是慌得六神無主,哭了一通,便罵道:「也不是真箇兒缺錢花!你是怎麼財迷了心竅,連軍餉也敢動!你這叫屙屎迷了眼的短命鬼!這可好?不但你遭殃,就是永航也叫你給連累了!他是領兵打的叛軍,這軍餉還不要過他的手?……你這叫我們娘倆兒可怎麼活!生生要死也不用害著自己兒子也跟著往地獄里去啊!這可怎麼好!」
孫騏心中「咯噔」一下,背上已掙出一身冷汗。當下轉了面色,「那是那是!」
孫騏沉吟了會兒,心中已定,便也轉開了笑意,「竟是我糊塗了,原不該有那婦人之仁!」只是還有一事,「可畢竟她沒犯什麼錯,又正值喜孕,怎麼說去?老太太面上也無法交待,族裡更無法說明!」
妻子戚荃是個不管事的,聽得如此也好,聽得那般也好,只不作聲。可孫永玉不依了,細細將方才與媳婦說的顧忌給孫驥說了,再補上一句道:「那駱氏總還無恃無靠的,爹爹是族長,將來也不必真把老爺子的話放在心尖上。可現下如若真聯成了姻,那相淵可是兵部尚書,這條路青雲直上不說,就是那小姐,其勢可畏啊!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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