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是信不過姑娘，只是，這事多少也是儒輝的人生一大痛處。若非此事，他必定不會混跡亂世之中，早作他的逍遙神仙去了。」
我看他一眼，心裏忽然有了個主意，雖說這幅地圖是我布局已久以期讓他來牽出虞靖的，但如果能夠再換出點消息的話……「這是她的東西，我雖為她朋友，但這種事由她自己來說比較好，我不能妄泄朋友的秘密。」
宣霽朝我抱歉地一笑，「這是他的私事，我雖為他朋友，但這種事由他自己來說比較好。哎，對了，這圖是你畫的？」
宣霽冷靜地看完信，又交回給我，細想了想之後，就寬慰地一笑，「不要緊，瀘州有儒輝在呢，出不了事。周湖在他手裡什麼花樣也耍不出的。」
宣霽從地圖上挪開眼光，看住我，「姑娘的意思是……？」
「他是一個真君子。所謂聖人修心以養德，他確是做到了澄明如鏡，明鏡如水，他將什麼都看得很清，能看清自己的本心，自己的用心，也hetubook.com.com能看清時勢的明晦，懂得行止進退。」宣霽望著窗外的臉有著一抹神思，「可惜，如果沒有那事就好了……」
「儒輝的父親是三十年前王上手下的光祿議郎，刑鈞。他的母親是當時艷冠北地的天下第一美女江懷沁。本來刑伯父是極受王上重用的，但有一天，王上駕臨刑府……刑夫人出來見禮……禍事就這麼來了。」宣霽長嘆一聲。
但宣霽似乎很有興趣，「這幅圖可是用兵之要啊！全天下怕也找不出第二幅了，鮮于將軍見了也一定會震驚的。平瀾姑娘，到底是誰畫的？」
「先生這話怎麼說的？」我為他倒上一杯茶，「想平瀾也不是那種隨處亂講話的人，先生大可放心。」
宣霽的茶品在這半個月里有明顯地提高，有時候講茶經，我對他提起過這封州雲羅的極品滋味，當時他就很是嘴讒。果然，他眼睛一亮，「是么？明日就到？那平瀾姑娘啊……」
這幾日，我也拐著和圖書彎地想套話，宣霽並非是口守得很緊的人，但于這事上卻咬得極緊，縱使對於我還是那副君子坦蕩蕩的磊落襟懷。
他別開頭考慮，幾次轉過頭看我，我就這麼要笑不笑，懶懶地任他看，終於他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我不如姑娘……」
我笑笑，「先生這麼聰明一定不用我明說的。」
我有些失望地收起地圖，隨口答道，「不是我畫的。」
「他與王上有段仇怨在，這事王上知道，我們這幾個六爺身邊的人也清楚，所以他不便留在凌州，也不便大肆宣揚……咦？這地圖……」
「哦？」
「到底是什麼事呢？」在宣霽口中，那個刑儒輝似乎有著極好的心境修養，但這樣一個人卻是有著一段深仇的。
「商州晴川一帶周湖集結軍隊，邀鄭先遠準備攻我岐化……」
我聽得一愣，不覺放下手中的地圖，「儒輝？是誰？」又是一個謀士么？沒聽人提過但似乎有些耳熟呢。
他是個和諶鵲完全兩種https://www.hetubook.com.com類型的人，諶鵲陰沉，總帶著一絲陰謀的氣息；而他卻是爽朗又清新，是那種真正可以做到「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人，因為我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點陰影，他像是活在盛世般充滿了昂揚與積極。縱然他對我也有著心結，但總不似諶鵲來得那麼深刻。
「平瀾姑娘想什麼哪？」一回神，宣霽正笑著好亮眼地看著我，表情像是抓到我的把柄。
「王上身邊的人見機就定下了毒計，栽贓嫁禍，抄了刑府，將刑府十五歲以上男丁都處以極刑，而女子或發配軍中，或充為官妓，刑夫人不願受辱，在處置刑伯父的旨意一下，就自盡了。當時儒輝才十歲，被一個家丁偷偷帶走，逃到了瀘州……」
周湖的消息有那麼靈通么？就算他知道了六爺將被封為晉岑王，依他的眼界也不可能想到六爺的要出兵東南的計劃呀？他到底有著怎樣的計量呢？我越想越是不放心，就拿出虞靖給我畫的地圖細看起來
ｍ•ｈｅtｕｂooｋ•ｃom.ｃｏm。這幾日與她探討，也將許多不足給補上了，可以說這幅地圖就是日後圖謀大事的詳表，該先取哪裡，先圖哪州都已有很詳備地註解。
說到這個，我也有疑惑，為什麼他們，六爺身邊的人總是對我懷著深刻得有些怪異的防忌？本來我以為只是諶鵲才有，對於六爺重用我不以為然，或對於我能夠有如此心智讓他防備，而一開始宣霽並沒有對我怎樣。可現在，連宣霽都對我有著這種若隱若現的防備了，為什麼呢？
我沉默，王上如此狡詐小人，這江山要是跟了他的姓，只怕天下蒼生都難於倖免。刑儒輝，刑鈞，刑鈞……此人身後，果真是再無人可依恃了。
其實宣霽是個很博學內蘊的人，半個月下來，我和他在閑暇時也天南地北地聊，他的見解很是有趣，因為跑過的地方多，對於各方人情知道得很全面。我聽著他講西南邊遠之地的一些蠻族的風俗，呵！那可真是讓我見識了什麼叫做舌燦蓮花、天花亂墜了。比之虞靖有過之而無不m.hetubook.com.com及。
我一驚，周湖居然集結軍隊攻打瀘州岐化？他知道了什麼？那麼快的動作？
「啊，他姓刑，是瀘州平康人氏，跟著六爺也有五年了。」
我心中有些明了了，君奪臣妻。
「等等，他與王上有段仇怨，六爺為什麼還會冒險用他？天下有才之士並不少，留個王上防備的人在身邊不是自找忌恨么？」除非那個刑儒輝有著什麼可以讓六爺不惜被王上猜忌也要把他留在身邊的特質。
我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隨手拿過一封密函，「我在想明日就會有人將封州來的雲羅送來了，不知可不可以在六爺不知道的狀況下拿來先嘗嘗呢？」
我嘆口氣，將地圖一揚，「此圖是我同門師姐虞靖所畫。宣先生也見過的。」
我邊笑邊看密函，
「怎麼了？」宣霽見我神色大變，忙走到身邊，我將信遞給他。
一定有什麼緣由在裏面吧？而這事似乎是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的。
「刑儒輝？怎麼沒聽誰提起過呢？為什麼會在南邊？」我努力思索著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